“郗玫是誰?”任元隻好再次發問。


    “郗皇後的妹妹,皇上的小姨子。”謝禧便答道:“生得國色天香,且才華驚豔,號稱南國第一美女。可惜你生晚了,沒見著。但我這個年紀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的芳名,甚至不少人將她,與我們謝家當年的謝道韞相提並論。”


    “說謝道韞我就有數了。”任元點點頭。


    “據說皇上一直很喜歡她,但有郗皇後在,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郗皇後過世後,皇上幾次想娶她做新皇後,卻都被郗玫拒絕了,這在當年是人盡皆知的。”


    “郗家的門第雖然不如我們謝王二家,但也比蕭家高一頭,人家郗玫根本不稀罕當這個皇後。”這年月,皇帝神聖性早已蕩然無存,尤其是這些世家大族,根本不把皇帝當迴事兒。謝禧毫不避諱地諷刺道。


    任元卻隻聽不說,沒有附和,因為他的身份是皇帝鷹犬。至少在表麵上,不能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後來,也不知怎麽傳出來,說是因為她喜歡你父親,所以才拒絕了皇上。”便聽謝禧接著道。


    “什麽?”任元聞言不禁愣怔道:“怎麽聽起來這麽亂?”


    按照謝禧的說法,他跟那‘任陛’是同窗好友,兩人應該年齡相仿,都是四十不到。


    而皇帝已經六十多歲了,跟那任陛起碼差了二十多歲。也不知道是皇帝老牛吃嫩草,還是那郗玫喜歡找小鮮肉。


    “說是小姨子,但郗玫跟皇上差了二十多歲,整整一代人呢……”謝禧趕緊解釋道。


    “原來如此。”任元恍然,示意謝駙馬說下去。


    “皇上也聽到了這一傳聞,雖然沒明著發作,但還是將你祖父外放為新安太守,這樣你父親也隻能跟著離京了。”謝禧哂笑一聲道:


    “皇上的如意算盤打得精,結果卻沒能如願——郗玫去給你父親送行,結果半道上在東山失蹤,自此杳無音訊。”謝禧有些幸災樂禍的哂笑道:


    “為了找到她,皇上把京城內外挖地三尺,結果依然一無所獲。據說這件事之後,皇上才痛定思痛,讓陳帥設立了勾陳司。”


    “是麽?”任元沒想到,勾陳司居然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當時陶真人還在,皇上請他占卜,結果也是人還活著,但不知所蹤。”謝禧說著看向任元,一字一頓道:“跟這次的結果一模一樣!”


    說著他眉頭一挑,沉聲道:“因此可以反過來證明,當年的郗玫失蹤案,也是這兄弟倆幹的!”


    “可以這麽猜測,但用來反證太牽強了。”任元摸摸鼻子,又問道:“這案子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二十年前。”謝禧答道。


    “嘿,這麽久遠啊……”任元登時興趣大減,心說這不比公主失蹤案更沒譜?至少後者還新鮮熱乎呢。


    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駙馬是從哪裏聽來的?”


    “另一位駙馬那裏,你可以去找他問問,他知道的更清楚。”謝禧便沉聲道:“他姓殷,尚了當今大公主。”


    “好。”任元點點頭,他現在是有棗沒棗都打一杆子。便請求道:“還請駙馬幫忙引薦一下。”


    這年頭高門大戶可不是那麽好進的。謝駙馬也是因為他‘爹’的緣故,才會答應見他。不可能次次運氣都這麽好。


    “不需要。”卻聽謝禧出人意表道:“你隻需要自報家門,他就一定會見你,而且態度肯定比我好。”


    “真的?”任元難以置信。


    “當然,前提是你得承認,自己是任陛的兒子。”謝禧點頭答道。


    “明白了……”任元也點頭表示記下了。


    ~~


    跟謝駙馬道別後,任元和師姐離開了明月軒。


    兩人頭戴鬥笠,身穿蓑衣,腳踏木屐,一邊在雨中徐行,一邊輕聲說著話。


    “阿元,你阿父真有可能叫任陛嗎?”阿瑤迫不及待問道。


    “我不知道啊。”任元搖頭道:“早就跟你說過,我服用開竅丸之前的記憶,完全消失了。”


    “那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來曆嗎?”阿瑤向上推了推鬥笠,好看清任元的表情。


    “我對自己的身世來曆確實不感興趣。”便見他神色平靜,眼中沒有絲毫波瀾道:“不過謝禧都這麽說了,還是要認真了解一下的,不然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弄不好稀裏糊塗就會中招。”


    “嗯,就是這個道理。”阿瑤使勁點頭道:“說不定你在謝家莊,並非巧合呢。”


    “我也是這麽想的。”任元頷首道:“當初在謝家莊,我打聽了一圈,居然沒人知道我爹叫什麽名字。我當時以為自己是被拐進謝家莊的,名字隻是他們胡亂起的。但現在看來,此中應該另有隱情……”


    說話間,兩人走進了一道僻靜的巷子中。


    石板路被衝刷地幹幹淨淨,道旁水渠已滿,上頭零落漂著淡紫色的楝花瓣,自然也混著雜草碎屑。


    一個賣花娘蹲在巷頭的屋簷下,麵前的花簍中,新采的梔子花已經被雨水漚得發黃。


    兩人在小巷中繼續前行,又見巷口支了個小攤子,雨布下坐著個精瘦的算命先生,攤子上寫好的黃麻紙符咒,同樣吸飽了水汽。幌子上‘伏羲神卦’四個字,更是暈成了黑乎乎的哭喪鬼臉。


    還有個挑著貨郎擔的貨郎,在算命攤下避雨,正和算命先生扯閑篇呢……


    兩人走到巷子中段時,一戶人家忽然敞開了院門。


    任元和師姐冷不防被嚇了一下,定定神才看到,是個拎著水桶的男子,看樣子準備將家裏的髒水,倒進水渠中。


    忽一陣風穿巷而過,吹響了貨郎擔上的銅鈴,清脆地鈴鐺聲打破了巷子中的安靜。


    鈴鐺聲中,那拎著水桶的男子,忽然將桶一揚,把滿滿一桶加了神通的黑狗血,潑向任元二人!


    算命先生也把攤上的符紙一股腦丟向任元。貨郎同時從貨郎擔中抽出兵刃,化作匹練,斬向任元的頭顱。


    就連那個看似柔弱的買花娘,亦將花籃中的鮮花,化作無數暴雨飛針,朝著任元和阿瑤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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