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陛下,老奴當真垂垂老矣,精力大不如前。


    若不是那小子憑借如簧巧舌,用那些動聽言語將老奴哄出詔獄。


    老奴便打算在那詔獄之中,安安靜靜地度過這殘生,自此不再過問世間諸事。”


    汪直微微佝僂著身子,脊背彎如拉滿的勁弓,歲月仿若無情刻刀,在他麵龐上雕琢出深深淺淺的溝壑,每一道紋路之中,都隱匿著一段段驚心動魄的過往。


    他的語氣裏,滿是曆經無數風雨洗禮後的疲憊與淡然,話語如潺潺溪流,緩緩淌出。


    “汪公,往昔為了護朕周全,您無奈踏入那猶如九幽地獄般的詔獄。


    這一去,便是整整二十餘載的漫長光陰,歲月悠悠,消磨了您的青春與精力。


    朕這條性命,全賴您的拚死守護才得以保全。


    可如今,朕這身子骨每況愈下,恐怕都要先行一步,離開這紛擾繁雜的世間了。


    隻是朕實在難以明白,為何汪公您就不願伸出援手,助朕一臂之力呢?”


    朱佑樘神色哀傷,眼眸之中仿若籠罩著一層朦朧薄霧,那是對生命即將消逝的無奈感,也是對汪直出手相助的殷切期盼。


    他的聲音因內心的激動與身體的虛弱而微微顫抖,還帶著一絲難以遮掩的哽咽,聲聲訴說,皆是心底的困惑與渴望。


    “陛下,您正值春秋鼎盛,是我大明王朝的中流砥柱,國之棟梁。


    怎能說出這般令人灰心喪氣的話呢?實在是折煞老奴了!”


    汪直眉頭瞬間緊緊擰起,眉心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濃重的憂慮。


    那憂慮,仿若聽到了最為不祥的預言,心中頓時被不安的情緒填滿,他實在不願相信,正值壯年的陛下竟會說出如此絕望之言。


    “不瞞汪公,朕自幼便在顛沛流離之中,四處東躲西藏,也因此落下了難以根治的病根。


    如今,朕這身軀就如同那燃盡燈油的油燈,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沒多少時日可活了。”


    朱佑樘苦笑著,那笑容之中滿是苦澀之味,恰似咀嚼黃連,令人心生悲戚。


    他的眼神裏,透著無盡的無奈與悲涼,仿佛已然透過眼前的黑暗,望見了生命盡頭那無盡的深淵。


    汪直聽聞此言,雙眼猛地一眯,眼眸之中射出的目光如鋒利刀刃,瞬間鎖定朱佑樘。


    他腳下步子一跨,身形如電般疾步來到朱佑樘麵前,伸出那布滿青筋、瘦骨嶙峋的手,一把牢牢抓起朱佑樘的手腕。


    此刻,他的神情專注而凝重,宛如一位試圖從脈象中探尋最後生機的神醫,試圖抓住那一絲可能。


    片刻之後,他嘴唇微微開合,欲言又止,最終隻吐出兩個字。


    “陛下……”


    “看來汪公已然明白,朕時日無多了。”


    朱佑樘輕輕歎了口氣,那口氣仿若將一生的疲憊盡數吐出。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釋然的淺笑,仿佛已然將生死之事看淡,心中唯有對塵世的眷戀與不舍。


    “陛下,老奴……老奴願豁出這條老命,肝腦塗地,全力助聖上一臂之力!”


    汪直撲通一聲跪地,雙膝重重砸在地麵之上,發出沉悶聲響。


    他雙手抱拳,身子挺直如鬆,聲音堅定有力,仿若洪鍾鳴響,在這空曠的大殿之中久久迴蕩,震人心魄。


    “汪公深明大義,朕感激不盡!”


    朱佑樘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恰似陰霾密布的天空中,陡然透出的一縷溫暖陽光。


    他微微頷首,以這細微動作,表達內心深處對汪直的謝意。


    “陛下,懇請您饒小徐子一命。”


    汪直仍跪在地上,頭微微抬起,目光之中飽含著一絲懇切之情,恰似一隻忠誠的老犬,在向主人哀求著什麽。


    “汪公何出此言呐?”


    朱佑樘一臉疑惑,身子微微前傾,眼神之中滿是不解之意,迫切想要探尋出汪直心底深處的真實想法。


    “老奴當年恰似他一般,滿腔熱忱,一心隻為先皇效力。


    可老奴終究是天殘之人,身體殘缺不全,與常人不同。而小徐子卻不一樣,他正值青春年少,未來尚有大好前途在等著他。”


    汪直微微抬頭,目光悠悠飄向遠方,思緒仿若穿越時空的隧道,迴到了往昔為皇室奔波忙碌的崢嶸歲月。


    此刻,他的目光之中滿是迴憶與感慨,既有對過去光輝歲月的緬懷,也有對小徐子這般年輕人的憐惜之情。


    “汪公這是多慮了。


    濟危乃是朕唯一的學生,也是朕為太子精心挑選的肱骨之臣。


    朕對他寄予了厚望,又怎會對他痛下殺手呢?”


    朱佑樘擺了擺手,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恰似春風輕輕拂過,給人帶來陣陣暖意。


    “是老奴想多了,還望陛下恕罪。”


    汪直連忙叩頭請罪,額頭重重地輕觸地麵,發出沉悶聲響,表達著內心的惶恐與歉意。


    “汪公,你對濟危這孩子,究竟如何評價?”


    朱佑樘身子向後一靠,穩穩靠在龍椅的靠背上,目光炯炯有神地凝視著汪直,眼神之中滿是期待之色,渴望聽到汪直對濟危的獨到見解。


    “咱家站著看!”


    汪直突然挺直腰板,表情嚴肅認真,宛如一尊屹立不倒的威嚴雕像,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這……”


    朱佑樘先是一愣,眼睛瞬間瞪得滾圓,仿若銅鈴。


    隨即,眼中滿是疑惑之色,眉頭緊緊擰成了個“川”字,整張臉上寫滿了不解之意。


    “此子毫無野心,心地純善,且言出必行,一諾千金,堪當托孤重任。”


    汪直神色莊重肅穆,臉上沒有一絲笑意,語氣斬釘截鐵,擲地有聲,透著一股讓人無法質疑的氣勢。


    “朕亦是這般認為。”


    朱佑樘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恰似夜空中劃過的璀璨流星。


    他不住點頭,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仿佛找到了知音般喜悅。


    “那日後,還得勞煩汪公多多教導這孩子。”


    朱佑樘微微欠身,言辭懇切,話語之中帶著一絲請求的意味,恰似長輩拜托摯友照顧晚輩。


    “聖上,往後到底是我指點他,還是他指點我,還說不定呢。


    這小子的後台,可比當年老奴的強硬太多了。”


    汪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之中藏著神秘莫測的韻味,讓人捉摸不透,仿若藏著無盡的故事。


    “哈哈……咳咳咳……”


    朱佑樘忍不住大笑起來,胸腔隨著笑聲劇烈震動,卻不想引發一陣劇烈咳嗽。


    他連忙用手捂住嘴,身子因咳嗽而微微顫抖,盡顯虛弱之態。


    “陛下,您的龍體……”


    汪直滿臉焦急,眼神之中滿是擔憂之色。


    他急忙上前,作勢要攙扶朱佑樘,雙手在空中慌亂虛晃,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盡顯關切與無措。


    “無妨。


    此事,就全權托付給汪公了。”


    朱佑樘擺了擺手,強忍著不適,目光之中滿是信任之色,仿佛將整個大明江山都毫無保留地托付給了汪直。


    “陛下言重了,老奴定當竭盡全力,不負陛下所托。”


    汪直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領命道,聲音堅定而洪亮,宛如戰鼓擂響,彰顯著決心與忠誠。


    朱佑樘目光溫和且誠摯,仿若春日暖陽般凝視著汪直,緩緩開口道。


    “汪公,詔獄那等陰森恐怖之地,您往後就不必再迴去了。


    朕這些日子,一直在反複思索,您願以何種身份,重歸這大明的朝堂與江湖呢?


    是朝堂之上手握重權、匡扶社稷的肱骨之臣,還是江湖之中行俠仗義、懲惡揚善的俠義之士?


    亦或是其他您心儀的獨特角色?”


    他微微前傾身子,眼神裏滿是關切與詢問之意,身子因內心的急切而微微顫抖,仿佛在期待著一個足以改變王朝命運的答案。


    汪直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之意,恰似頑皮孩童在策劃一場惡作劇。


    轉瞬之間,神色歸於莊重,抱拳說道。


    “小徐子身邊缺個趕馬車的,依老奴看,這活兒挺適合我。


    往後老奴就去給他趕幾天車,每天駕著馬車,晃晃悠悠穿梭於市井之間,也算是享享清福。


    說不定還能在這過程中,尋得些別樣的樂趣。”


    說罷,他抬眼望向朱佑樘,眼中既透著幾分玩笑的詼諧,又帶著十足的認真勁兒,仿佛真已鐵了心要去做這趕車之人,讓人難以分辨到底是戲言還是肺腑之言。


    朱佑樘聞言,先是一愣,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愕之色,眼睛瞪得大大的,仿若聽到了天方夜譚。


    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眼中滿是寵溺與包容之情,輕聲歎道。


    “汪公這……可真是出人意料,您一身通天徹地的本事,曾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攪動風雲;在江湖中威名赫赫,令人聞風喪膽。


    怎的就想著去趕馬車了?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他微微皺眉,眼神中卻帶著幾分調侃之意,似乎想要透過汪直的表情,看穿他那深藏不露的心思,探尋出這玩笑背後的真實意圖。


    汪直臉上閃過一絲神秘莫測的笑意,仿若夜空中彌漫的濃稠迷霧,讓人難以捉摸。眼中精光一閃,仿若夜空中閃爍的寒星,緩緩開口。


    “有些人呐,甭管認不認識我,都無關緊要。


    這世上,重要的並非讓所有人都熟知我汪直的名號,而是要讓他們知曉,老奴如今,就穩穩地站在小徐子身後。


    隻要我在他身後,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便會有所忌憚。”


    他微微抬起頭,望向殿外廣闊無垠的天空,陽光灑落在他臉上,仿若為他披上一層金色聖衣。


    此刻,他像是在向天地宣告自己的決心,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有我在他身後,便如同為他撐起了一片堅實的天空,為他遮風擋雨,保駕護航。


    這就夠了,不是嗎?旁人知不知道我汪直,又有何妨?”


    朱佑樘聽後,心中大為觸動,目光中滿是感慨與欣慰。


    “汪公,您對濟危的這份情誼,實在讓朕動容。


    朕深知,您曆經風雨,心向朝堂,即便隱於幕後,也不忘為大明社稷謀劃。”


    朱佑樘頓了頓,目光望向宮殿之外,若有所思地繼續道。


    “朕的時日不多了,大明的未來,便落在太子和濟危等人肩上。


    汪公,朕希望您能在暗中守護他們,保我大明江山安穩。”


    汪直雙手抱拳,單膝跪地,神色莊重肅穆,宛如磐石般堅定。


    “陛下放心,老奴這條命,本就是為守護皇室而生。


    隻要老奴還有一口氣在,定不讓宵小之徒威脅到大明根基。”


    朱佑樘微微頷首,接著說,


    “濟危雖有大才,但初涉朝堂,難免會遇到諸多阻礙。


    朝中局勢複雜,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有些人表麵恭順,實則心懷叵測。”


    汪直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光芒,猶如寒芒出鞘。


    “陛下所言極是,老奴雖久居詔獄,但也聽聞朝中一些風聲。


    往後,老奴會留意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若有人妄圖對太子和濟危不利,老奴定不輕饒。”


    朱佑樘點點頭,又問道。


    “汪公,依您之見,當前朝中最需警惕的是哪些勢力?”


    汪直沉思片刻,緩緩說道。


    “陛下,老奴認為,朝堂之中,有些大臣表麵上奉公守法,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實則暗中結黨營私,拉幫結派。


    他們為了自身的蠅頭小利,不惜犧牲國家大計,損害百姓利益。


    還有,那些外戚勢力,仗著與皇室的裙帶關係,在朝中橫行霸道,肆意妄為,也是一大隱患。”


    朱佑樘聽後,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朕也有所察覺,隻是如今朕身體抱恙,很多事情力不從心。


    希望汪公能在關鍵時刻,助太子和濟危一臂之力,鏟除這些隱患。”


    汪直鄭重承諾?


    “陛下放心,老奴定會密切留意這些勢力的動向。


    一旦他們有所動作,老奴會第一時間告知濟危,讓他早做防備,未雨綢繆。”


    朱佑樘欣慰地笑了笑。


    “有汪公這句話,朕就放心了。


    對了,濟危曾跟朕提及,他有一個想法,想要推行一些新政,以改善民生,增強國力。汪公對此有何看法?”


    汪直微微皺眉,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片刻後說。


    “陛下,新政若推行得當,自然能造福百姓,讓黎民安居樂業,增強國家實力。


    但新政的推行,勢必會觸動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奶酪,他們定會想方設法阻撓破壞。


    濟危推行新政時,需謹慎行事,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以免引發動蕩。”


    朱佑樘深表讚同。


    “汪公所言極是,朕也跟濟危說過這些。


    隻是這孩子性子急,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績,造福百姓。


    希望汪公日後能多多提醒他,讓他明白,做事需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


    汪直點頭道。


    “老奴記住了,往後定會時刻提醒濟危。


    陛下放心,老奴會盡自己所能,幫助濟危,讓他順利推行新政,實現抱負,為大明的繁榮昌盛貢獻力量。”


    朱佑樘看著汪直,心中滿是感激。


    “汪公,朕能有您這樣的忠臣,是朕的福氣,更是大明的福氣。”


    汪直連忙說道。


    “陛下過獎了,老奴能為陛下和大明效力,是老奴的至高榮幸。”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太監神色匆匆地走進來,跪地稟報。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朱佑樘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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