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過年就是麻煩!弄這弄那,這不,剛去街上買了幾斤粉條子迴來,跑得腳疼!”靈女娘看似抱怨,卻一臉笑容。


    “你吃的時候,腳都不疼了!”娘開玩笑說。


    “趕緊迴去吧,老天剛才還在念叨你和孩子呢!”靈女娘笑著說,看你多有福氣,天予都長這麽高了!”


    我和娘趕著羊進入院子。家裏門開著,但是爹卻不在家,天寧也不知道跑到哪裏玩去了。我把六隻羊趕到後院,關上木柵欄,來到前院。


    爹原來是去擔水了。一擔水倒進水缸後,爹正要再去,我急忙上前接過扁擔,說:“爹,讓我來吧!”


    爹說:“你剛迴來,先歇著;再說了,恐怕你也擔不動。”


    我從爹手中拿過扁擔,說:“我都這麽大了,擔得動!以後我在家,水我來擔!”


    爹看著我,臉上露出了笑容:“我娃長大了,懂事兒了!好!你來擔!”


    我擔著兩隻空桶,晃晃悠悠,來到村西的井邊上。井邊兒上,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媳婦在洗衣服。


    “喲,這不是天予嗎,放寒假迴來了?”典生伯家的小女兒婉華正在洗衣服,抬頭看見了我,笑著問道。


    “婉華姐,這麽冷的天洗衣服啊!”我迴應道。


    “冷啥,井水打上來,直冒熱氣兒呢!一點兒也不冷!”婉華說。


    這口井不知道是哪一輩人打成的,井水甘甜爽口,比城市裏的水好喝多了。城裏人買的礦泉水,也未必能比得上這口井的水質。而且冬暖夏涼,冬天人們用井水洗衣服,夏天可以用來冰(bing)西瓜。


    我站在井沿兒上,朝井裏望去,隻見井水映著藍天、白雲。我不禁聯想起了“坐井觀天”這個成語。誰說青蛙坐在井裏,就會眼界狹窄?我認為未必。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任何一個無論多麽狹窄的環境,或者一個卑微的人物,其實都是一個了不起的存在。


    我把水打上來之後,正要擔在肩上離開,就在低頭的一瞬間,有了一個新的發現。


    原來井邊上的這幾塊石頭,竟然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幾塊石碑!因為我發現上麵竟然刻著一些字!


    這可是一個了不起的發現。我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在這口井邊上玩,那時候隻記得這幾塊石頭很平整,竟沒有發現這個秘密!我蹲下仔細辨認,竟然還能看到“重修山神廟碑記”幾個大字,還有很多很多筆畫模糊的字。


    “天予,你看見什麽了?是不是傻了?”婉華姐打趣兒道。


    “啊,沒什麽,原來這井邊兒上的是石碑呀,我都沒有注意過!”我心想,等我有空了,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石碑。我擔起水向家裏走去。


    娘已經在家裏開始做飯了,我急忙去灶邊幫著燒火。這時候,天寧蹦蹦跳跳地從外麵迴來,一見到我,就大喊著:“哥哥!”朝我跑過來,正要往我的懷裏撲,我急忙製止了她:“小心別摔著!”


    天寧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朝我撲過來,抱著我的脖子。


    “哥哥,我都想死你了,你咋今天才迴來!”天寧說著,要哭的樣子。


    “我這不是迴來了?”心想,小妹呀,你可知道哥哥昨天幹成了一件多麽大的事情嗎?


    “哥哥,一會兒吃完飯,咱們一起去看殺豬吧!上村要殺豬呢!”


    “是嗎?好呀,但哥哥還要幫爹和娘幹活呢,怎麽辦?”我逗她說。


    “我問問爹。”說著她從我的懷裏掙脫,朝爹問道:“爹,爹,我想讓哥哥和我一起去看殺豬!”


    “去吧去吧,可得離遠一點!人多,別讓人撞著你!”爹說。


    “好!”天寧又跑出來:“哥哥,哥哥,爹同意了!”


    飯桌上,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飯的場麵讓人倍感溫馨。從小到大,像這樣的時刻,可謂少之又少。天寧吃飯的時候,依然發出那種小貓吃食兒的唿嚕聲,真是太可愛了。


    吃完飯,天寧拉著我的手,一起到上村去看殺豬。


    遠遠的就看見很多人在前麵站著,其中還有不少的年輕人。這些人平常都在天南海北打工,隻有到了過年的時候,才能聚到一起,大家彼此互相打著招唿,擺著肩膀,臉上帶著喜悅的表情。我走上前去,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寒暄。我曾經的嘍囉趙寶峰遞煙給我,我擺擺手,對他說:“小間諜在這兒,我不能抽啊!”我指指天寧。


    “這一冬天,到哪裏幹活了?”我問寶峰。


    “去深圳了,電子廠裝零件。”看著寶峰抽煙架勢,應該是賺了不少錢吧。


    “一月能掙多少?”這句話是必須的。


    “不多,六千多吧。”寶峰有意掩飾驕傲。


    “真不少!六千多,頂得上在家幹一年!”我說。


    “差不多吧!”寶峰和我的年齡一樣大,但是他初中上完,就不上學了,開始四處打工掙錢。雖然說國家明令禁止招收童工,但他卻總能找來活兒幹,每年都能從外麵拿迴紅票票,說實話,讓我羨慕得很。


    “過完年,還去嗎?”我問。


    “去麽。初三就走。車票都買好了。”寶峰說。


    “坐啥車?火車?”買車票,當然應該是火車票,但廢話有時候也得說。


    “這迴坐高鐵!高鐵快!”寶峰說,“一個鍾頭三百公裏,早上走,晚上就到了,現在交通方便得很!”


    “那是那是。”聽完他的話,我隻覺得自己現在還窩在高中裏,實在是太落伍了,我恨不能馬上就跳出學校,衝進時代的洪流中去。但我也明明白“厚積薄發”的道理,我現在的努力,是為以後能夠走得更遠、飛得更高積蓄力量。


    殺豬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村委會倉庫裏的那口大鍋已經被抬到了這裏,放在土坯搭成的灶上,添上了半鍋水,典生伯正在往灶膛裏填柴,一邊哼著小曲兒。半年不見,典生伯還是那個樣子,樂天的性格讓人覺得天塌下來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典生伯,一會兒是請哪個捉刀啊?”我湊上前去問道。


    “喲,天予啊,迴來啦?長高了!咱村殺豬,還有哪個?木方!”


    “那殺的是誰家的豬?”我又問。


    “你來有叔家的!今年他家又養豬,又養牛,還放著一群羊,可是賣了不老少錢!你來有叔今年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


    “哈哈,來有叔本來嘴都合不攏!”我笑著說道。


    人群中忽然一陣騷動,有人跑過來說:“不好了!不好了!傷人了!”我一看,是小胖。


    典生伯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問:“咋迴事?”


    “長青哥去取殺豬刀,不小心被刀給傷了手!”小胖說。


    “現在咋樣了?”典生伯問道。


    “他大哥已經把他送醫院了!”小胖迴答道。


    “哎喲你說說,年輕人辦事就是不牢靠!咋會能傷著手哩?”


    “我聽說長青哥去來有叔家裏取殺豬刀,路過村東的瓦窯,他一不小心踩空了,右手拿著刀,剛好就砍著了自己的左手,把手腕給傷了,聽說差一點點就把左手給整個剁下來了。”


    “呀!可不是!那刀剛磨過,風快風快!”“風快”,就是“鋒利”的意思。


    刀和木方一起到了,但是這場年終大戲的主角——豬,卻還遲遲不到。


    “來了來了!”小胖一喊,大家都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小嬸——也就是來有叔的老婆一邊往地上撒著玉米粒兒,一邊嘴裏叫著“羅羅羅”,一隻白白胖胖的二師兄順著小嬸撒玉米粒兒的路線向前邊走邊吃,就這樣來到那口大鍋前。


    “真是費事兒!都這時候了,還讓豬吃這些幹啥,不是浪費糧食麽!”木方嘴裏叼著煙,酒糟鼻裏還有玉箸流出來。這年月,小孩兒掛鼻涕蟲的也不多見,不知道木方一個老大人,是怎麽做到的。


    說起木方,也算是村裏的一個傳奇人物了。沒爹沒娘,光杆兒司令一個。整天裏神出鬼沒的,什麽事情都幹過,販過牛羊、糧食,做過小買賣,開過商店,還曾經因為偷雞摸狗坐過監牢,但他在村人中的印象卻一直是吃香喝辣,悠哉遊哉,比村裏很多老老實實地莊稼漢過得都瀟灑。雖然沒有成過家,但據別人說他的兒子女兒可不老少,隻不過是別人家給養著罷了;好像認的幹兒子、幹女兒也不老少。每年殺豬、殺羊、甚至殺牛這樣的事情,村裏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可以說,村裏人人都告誡過自己的子女,千萬不能跟著木方學壞,可是人人都羨慕他能跑騰、有本事。


    “來,拿繩子來!”木方一吆喝,馬上就有年輕人拿出繩子,幾個人圍成一圈,攔住二師兄的去路,最終把豬腿給綁上,幾個人把二師兄抬起來,放在一扇卸下的門板上。二師兄發出一聲又一聲淒厲的號叫。


    “哥哥,我害怕!”天寧急忙躲進我懷裏。


    “你害怕還要我帶你來看?”我笑著對天寧說。


    “哥哥,要不咱走吧!木方真壞!那隻豬多可憐啊!”天寧說。


    “那哥哥問你,豬肉好吃嗎?”“好吃!”


    “過年你想不想吃豬肉啊?”“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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