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寫了“宋彥芳沒x”

    我們村的小學校就在村中央,離我們家100米,有一、二、三、四四個年級,村內的小學生都是自己上學迴家。由於我上過學前班,一年級學習成績就不錯,也許正因為此,有了第一次使腦子受刺激的委屈。第一任老師姓王,是個女的,現在還記得他教我們唱“清淩淩的水來,藍瑩瑩的天……”春天帶著我們種蓖麻,很好。快升二年級了,卻換了一個姓宋的女老師,宋老師不到30歲,中等個,頭發有些卷,第一堂課先自我介紹,她在黑板上寫了 “宋彥芳”三個字,說:“我姓宋,叫宋彥芳。”幾天後,選三好學生,應該是星期六上午。我因學習較好,得了一些票,但不夠多,沒選上。星期天不上課,星期一上課鈴響了才開教室門,同學們擁進教室,就看見黑板上方一行“宋彥芳沒爹”五個大粉筆字,同學們坐下就開始左顧右盼、交頭接耳,猜測是誰寫的。宋彥芳用教杆敲著桌子夾雜著罵講了一通誰寫的要趕快承認、不承認不行的話,然後叫同學們投票看是誰寫的。收完票,她把我叫到了黑板前,叫我在黑板上寫宋彥芳沒爹五個字,我在黑板上寫,小同學們嘰嘰喳喳的在教室裏議論,我比照著上麵的宋彥芳沒爹寫完了宋彥芳三個字,就叫我迴到了我座位上站著,站到下課,又把我叫到她的辦公室裏,威逼著我要我承認,不承認就在教室裏呆著,放學也不讓迴家,直到下午上學早的同學來了才叫我迴去。事情原來是這樣:星期天下午老師開會,會後她到教室去,看到了寫她沒爹的那行字。趙潘氏家在學校旁邊住,她向宋彥芳提供,說我在上午往學校去過。就憑這些,她斷定是我寫的,硬逼著我承認。迴到家我就躺倒,飯也不願吃。因為母親有病,從小我就不願把委屈告訴母親,但在母親問我有什麽事的時候,我還是哭了,告訴母親不是我寫的。母親勸慰我吃飯,勸慰我下午照樣去上學。下午我又在教室裏站了一晌。晚飯前,母親問父親是怎麽迴事,父親說:“不是他,怎麽不賴別人啊!”父親什麽也沒向我說。此後的幾天,上學似乎比死都難,或叫我在教室裏站著,或叫我在她辦公室裏站著,我真不想上了,整天沒精打采,悶著頭不想說話,我想死。可我怕母親擔心生病,硬著頭皮熬了一個星期,下個星期一在校園開校會,校主任點了幾個壞學生的名,並叫他們到隊列前亮相。沒點我的名,這件事從此就過去了。但它對我的傷害卻使我牢記終生。

    “報告,遲到,開除,不要!”

    上二年級的第一個老師姓胥,在二年級裏,胥老師因誤解使另一個同學蒙受了像我一樣的委屈,影響了他的一生。這個同學姓陳,比我大兩歲,因為年齡大,一上學就插班上二年級,插班幾天後的一個上午,他遲到了,遲到進教室要喊報告,他卻興衝衝的喊了一聲:“遲到!”滿教室的同學哄堂大笑,胥老師正講著課,迴過臉來,一腳把他踹到了前麵同學的桌子上,把他拎出了教室,把他的課桌扔出了教室。後來的幾天,他的家長幾次找胥老師說好話,那種可憐相,就差給胥老師跪下了,如果答應他的請求,胥老師叫他下跪他會下跪。可胥老師到底也沒允許他來上學。他挺精明的樣子,可惜這一輩子也沒再能上學。我總以為陳同學不是故意搗蛋,是胥老師誤解了陳同學,剛去學校沒幾天的農村孩子知道報告、遲到是什麽意思嗎?但都會說:報告、遲到、開除、不要!或許陳同學慌張,把報告喊成了遲到。

    二年級的第二個老師姓侯,侯老師時又發生了和上次委屈相類似的事:校園裏有棵棗樹,樹上結了一些棗,下午第一節課後,有同學用磚頭、瓦片投棗。上完第二節課,侯老師和我單獨談話,說投棗時把旁邊一個孩子的頭投破了,現在找到學校,有人看見了是我投的,要我承認,先是硬逼,後又軟勸,那軟勸的功夫真高,我心裏直想說:“行了,就是我。”但我到底沒這樣說。這件事同樣使我懊惱:村裏的人、老師為什麽一再把屎盆子扣到我的頭上?是,我是做過調皮惡作劇的事:我和我的小夥伴曾把高粱秸稈裝到空香煙盒裏,扔到供銷社門口;在路邊用小鏟子挖過小陷坑。可它和侮罵老師是兩迴事,誰家的孩子沒有調皮的事啊?我憎恨村裏那些嚼舌頭使壞的人。

    挨餓的歲月

    我上一年級、二年級的1959、1960年是國家經濟最困難的時期,也是我記憶中饑餓難熬的歲月。我記得很清楚,我哥哥在春天的星期天領著我到上年的地瓜地裏挖爛地瓜,地瓜雖已變質,但不苦,曬幹後可磨麵吃。哥哥很能,他的鐵鍁好像有眼,別的大人挖不到,他一會就挖好幾塊,他挖我撿,挖一天能吃兩三天。地裏的爛地瓜畢竟有限,人們充饑的主要還是穀糠、野菜、榆樹皮、榆葉、槐葉、榆錢、槐花、楊花。村裏的樹葉勒光了,便到村外去勒。也是那年春天,我倆把鐮刀綁到一個大葵花杆上去村南的公路上削槐樹枝,勒下槐葉蒸吃。槐枝還沒削下,公路上來了一個穿製服的工作人員,他騎著輛自行車突然在我倆跟前停下,摔壞了我們的葵花杆,搶了我們的鐮刀夾在自行車上,跑了。在他做這些的時候,哥哥掛著哭腔向他乞求不要拿走我們的鐮刀,人家根本不聽,看著哥哥的樣子我直想笑。那年春天,樹上沒有嫩樹葉,地裏能吃的野菜出來就被挖光,誰家吃的菜團團外麵能滾上一層麵,誰家算好過。吃穀糠大便解不下來,就用鐵絲往外掏,大人給孩子掏,孩子也給大人掏。我飯量大,一頓吃三個菜團子,父、母親給我定量,不要再多吃。挨餓親情薄,外祖父到我家,臨近中午被我父親攆走了,母親把外祖父送出大門,哭了。我家有我父親每月大概18斤或者20幾斤的供應,生活算比較好的。鄰居家的孩子王守鎮比我大三歲,弟弟和我同歲,母親在弟弟四歲時去世,他父親不會給孩子弄吃的,小哥倆撿到什麽吃什麽。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倆在地裏扒黑豆種吃。為防止人們扒種子吃,那兩年下種前都用大糞拌種,黑豆就種在村旁的棗樹行子裏。好半天功夫,他們扒了十幾粒黑豆,他有一個破鐵皮罐頭盒,把黑豆放在罐頭盒裏,用坑水淘了,再添上坑水,我同他們一起撿來幾小把柴禾,在一個沒人的牆根底下點火煮起來,煮好把水倒掉,我們三個圍著罐頭盒分黑豆吃,守鎮很仁義,總是他弟弟一顆、我一顆,他才吃一顆,他倆都穿的又髒又破,長長的脖子小腦瓜,我們三個圍在一起象三個剛孵出的張嘴接食的小麻雀。黑豆很好吃,現在我還能迴憶出那黑豆的滋味、感覺小夥伴在困苦中相讓的溫馨。

    1961年,上邊給了救濟糧,情形好一點,但人們還是主要靠野菜樹皮過日子,種地時都偷吃糧食種子,為不讓小孩子偷吃,就把小孩子攆的遠遠的。麥收過後種玉米,玉米種布袋就放在靠近大豬場的地頭,我們拔草的十來個孩子湊沒人跑了過去,大膽的抓了一把,小膽的抓了半把,但還是被生產隊長看見了,生產隊長叫紀相成,40來歲,當兵打仗負過傷,他邊向這邊跑邊嚷:“都別動,誰動砸死誰!”我們都沒敢動,玉米種有的還攥在手裏,有的悄悄仍掉了,我好像扔掉了。他跑過來眼瞪著我們惡狠狠的問: “誰抓了,拿出來!誰扔了,說!”張福月老實,嚇得渾身發抖,把手伸出來,哆哆嗦嗦的說:“我、我就拿了這兩個個……”紀隊長過去,一拳把他打在地上……侯記雨轉身要跑,被紀隊長一把抓在手裏扔出十幾米遠……兩年後,紀隊長因打人致傷殘被判刑。

    第一次包產到戶

    1961年夏天,我父親從教育上下放了,迴到本村生產隊勞動。也就是那時,生產隊的地多半實行包產到戶。我記得我跟著我父親去地裏撒胡蘿卜,也記得秋天收胡蘿卜的情景:許多胡蘿卜都一尺多長,人們高興的說:“今年冬天不再挨餓了。”地瓜也是包產的,從地裏刨出後直接拉迴家,那年是澇年,地瓜長的不好,高粱不錯,但都是在水裏泥裏往家收。那年秋季的澇災在我們陽穀縣曆史上是罕見的,西部、南部重災區多數莊稼地裏的積水達1尺、2尺深,長時期不退。據陽穀縣縣誌記載:“(1961年)秋,澇災嚴重,……其中絕產51.8萬畝,占糧田總麵積的90%……全縣人均占有糧食91斤。”那有收成的 10%的糧田就在靠近陽穀城的城南城東一帶,其中有我們龍護源村。這一帶地勢高亢,沙壤土,怕旱不怕澇。已經被饑餓煎熬了兩年多的的人們,拿什麽再去支撐當年冬天、下年春天的歲月呢?這也就使全縣100%的人都盯上了這10%的莊稼地。農曆8月初,許多莊稼還沒完全成熟,城西部、南部的農民在晚上就來哄搶地裏的莊稼了,他們幾十人、上百人成群結隊,拿著鐵鍁,背著簍、筐、布袋。為防止哄搶,我們這一帶的人采取了兩個辦法:一是及早收獲,一是組織人力堵截。那時我們村西有一條南北走向的河,河很寬,水也很深,村西南的大橋是西部農民來哄搶莊稼的必經之路,那座橋就是堵截的焦點。一天晚上,我父親受大隊指派前去堵截,不到半夜他就氣喘籲籲的迴來了,他說:“來搶莊稼的人黑壓壓的,不知有幾百人,我們擋不住……不敢擋,我們朝天放了槍,他們倒都衝過來了……”父親是個膽小的人,說話時心裏還在害怕。第二天,奶奶和母親議論起這件事,不停的慨歎:“虎惡狼惡沒有挨餓惡啊!……”我的頭嗡嗡作響。

    1962年也是澇年,澇災比1961年輕,但在我們龍護源村則是上好的年景,我記得第二年春天我家還存放著許多沒脫粒的高粱穗。全縣農民的生活普遍有好轉。1963、64、65年農民則都可以每年吃上幾個月的白麵,我印象中這幾年是1980年農村改革前農民最好過的時期。

    父親的處世哲學

    我們龍護源村有九個生產隊,我們家是四隊,我父親下放後先在一隊當了一年多會計,後迴到了本生產隊勞動。在生產隊幹活,他總是落在後麵,沒少挨隊長批。1963年他通過關係到西湖公社磚窯當保管,在磚窯賣磚。父親出村掙錢,受到本生產隊勞力的反對,他們認為我家參加生產隊分配的幾口人都是由他們養活著。父親在生產隊時是一個腰杆挺不直的社員,他離開了生產隊,家庭更受歧視:生產隊分菜,會計、保管給有頭有臉的人家挑好的,到了我家便是小的、爛的;在地裏分柴、分地瓜,生產隊的車子要排到最後用。我姐姐在城裏上高中,放假開學時要在生產隊寫一個反映在家勞動情況的鑒定,隊長程二竟說參加勞動少,不叫會計給寫,氣的我姐姐直哭。為多掙一點工分,星期天、假期我都參加生產隊的勞動。小孩子在生產隊幹活,幹的不好,別人家的大人有麵子,一遮掩就過去了;我不行,稍不留意,領著幹活的小隊幹部說訓就訓,有時還要踢你一腳,揍你一拳。更讓人難受的是那些雜七雜八的話:一次我跟著程二栽樹,程二當著我的麵對另一個人說:“我不能象我大哥(指我父親),一家人叫人家養著!”一次我跟一群人在一塊砸糞,我父親迴村從那裏過,他掏出煙來給在場的成年人抽。他走後,有的人當著我的麵就譏笑接我父親煙的人“沒出息”、“沒抽過煙”。父親是孩子的保護神,是孩子心中的山啊!我的心裏空落落的,非常憋屈。

    那個年代是講階級成分和家庭出身的,我家是下中農,大人沒有曆史問題,家庭沒有不好的社會關係,1963年搞“四清”,1964年搞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都說依靠貧下中農,我們是依靠的對象。我忍受不了別人的數落,接受不了生產隊的另眼看待,不少和人爭吵。我父親對這些的處理是給我講一篇古文:“古之所謂豪傑之士,必有過人之節,……”我聽不懂他說的每一句話,但隱約知道是 “忍”的意思,上大學後我才知道他講的是蘇軾的《留候論》。聽母親說:我們家老輩子就受氣。祖父、祖母都長的很矮小,祖父在我父親年輕時(1945年前後)就去世了,我們這一輩的弟兄們都沒見過他,生產隊裏還有人喊他的外號,嘰笑我們。爺爺奶奶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姑娘,父親是長子。二叔、四叔長的象祖父,很矮,四叔十六、七歲時和人打架生氣病死。爺爺、奶奶過日子很勤儉、吝嗇,曾祖父去世發喪,祖父用辣椒泡水摻到待客的酒裏,任人指責。他們置到7、8 畝地,有牛有犁,過著勉強維持溫飽的生活,是一塊名副其實的“弱肉”。為人處世逆來順受,供養父親、三叔上學。爺爺去世時,父親隻有20來歲,那還是解放前,他不得不處處小心謹慎,秉承著一代代“老實人常在”、“受氣人常在”“能忍者自安”的格言。慢慢形成了一種對外邊的欺侮畏怯以致逃避的習慣性做法。這種習慣、這種性格對權力中人表現的尤為突出,生產隊的小隊長、小組長他也不敢頂撞。能忍往往也不得安,父親從1945年陽穀解放就教學,建國後一直是優秀教師,到了1958年初反右,別人以他的名義寫了大字報,他成了右派疑似分子。雖後來甄別,但餘悸不除,他成了一個害怕樹葉砸頭的人。忍辱求生對父親來說或許是對的,對小孩子講《留侯論》,講透了,領會了,也沒什麽不好。可他隻是反複吟誦,我那聽得懂?再加我看到的他不象人家的大人那樣自強、為家人撐腰,對外隨聲附和,對老婆孩子則要擺絕對權威的架子,講什麽:“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越聽越不能忍,他的教誨產生了逆反作用。新社會,我們是國家的主人,為什麽要受氣!我性格中的反叛因素在增長,好著急而沒有耐性。生產小隊的幹部、學校裏的老師都說我怪。由於那時的“四清”、“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反複提依靠貧下中農,加上書本上、社會上學黃繼光、邱少雲、雷鋒等英雄模範的教育,也使我國家主人的意識、英雄的意識在滋生。而這兩種意識又派生著有恃無恐和倔強。

    母親說我象個小大人

    母親比我大36歲。母親嫁到張家來時17歲,父親14歲,奶奶30多歲。二嬸子比我母親晚來4年,那時奶奶40來歲。奶奶這個年輕的婆婆當的很板正、很刻薄,冬天,兒媳婦要每早給她請安、端尿盆,做好早飯給她烤棉衣請她起床。一家人吃兩樣飯,奶奶、爺爺、父親、叔叔、姑姑一樣飯,母親、嬸子一樣飯,母親、嬸子隻有在大年初一中午能吃上一個饃饃、幾片絮絮泡泡的豬肉,喝一碗綠豆麵丸子。吃不好,活不少,麥、秋場裏的活,洗衣、做飯等整個家務活都是她倆的。許幹活,不許生病,我母親左手中指長了個癤子,生生化膿把第一節手指爛掉,不給出錢看。我二嬸子左耳後上側長瘡,流出的膿滴到耳後、後肩,耳後、後肩也發炎糜爛,不但不給看,還要把她攆迴娘家去。最後的治愈,都是娘家出的錢。每逢說到這些,我母親都兩眼含淚;我二嬸子說到這些,則氣的臉色發黃。我母親、二嬸子對我奶奶的評價也是公正的,說我奶奶就是死會過,孬氣,個人也不浪費。她們在惱恨婆婆的同時,也惱恨個人的男人……

    父親在西湖公社窯場時,平常吃住都不迴家,姐姐在縣城上高中,哥哥在縣城上初中,都住校,星期天才迴家。平時母親犯了病,給母親請醫生拿藥都是我。姐姐、哥哥星期天迴家看到母親犯病難受的樣子,都圍在母親炕上哭,我不哭,因為我習慣了。有時我還要晚上到鄰村嶽莊請醫生拿藥,去時慌慌張張不害怕,迴來時出村一片黑,真是不敢挪步。當中經過一大片窪地,人們說當年八路軍打陽穀城,打死的人用大車拉來就埋在這片窪地裏。這片窪地又是扔棄死孩子的地方,以前,我在這裏看見過用一塊破布或一片破席包卷的死嬰。走到那裏,我經常走出一小段又拐了迴去,要不個人閉住唿吸啥也不想了,一口氣跑迴家……嶽莊村離我們村雖隻有一裏多地,都是平路,但它對我的威脅無異於成年人麵對上百裏的深山老林。母親有時飯也不能做,放學後我就在母親的指導下燒火做飯,所以,我十多歲就學會了和麵蒸饅頭、蒸窩窩,做一般的家常飯。母親說我象個小大人,家裏家外的忙,蒸的饅頭、窩窩比她做的都好吃。

    渴慕清官、好幹部

    我很愛聽瞎子說書,我們村東有一個叫孫連河的盲人,每年夏收過後就來我們四隊說唱幾夜,他的報酬是各家送的飯湯和幹糧,地點就在牲口棚前的大碾子旁邊。他的聲音很好聽,特別是那拖腔一“嗯~嗯~”,你就好象到了雲端裏;他的三弦能模仿鑼鼓等各種樂器的聲音,鑼鼓一響,戲便開始了。他說唱的大書是《拿卞三》、《劉公案》,他常說的小段有《包公案》、《海瑞上書》、《侯二愚爬堂》,我為書中主人翁的事跡所感到,我渴慕那些匡扶正義、體貼民情、為民請命的清官。說唱中的海瑞、小學課文裏的海瑞都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城裏新華書店有《海瑞》小畫冊,我給母親要了2角2分錢買了迴來,翻來複去的翻看,這是我買的第一本課外讀物。《侯二愚爬堂》說的是是清朝後期連年災荒、民不聊生,某年,清政府頒詔減免重災區山東西部農民的賦稅。可是,陽穀縣的地方官匿詔照征,我們龍護源村一個略顯口吃的窮苦農民侯二愚串聯四鄉農民,抗稅不交,被打入監牢,遭受酷刑。其他農民為侯二愚伸冤,秘密上告。巡撫官開監重審侯二愚,侯二愚披枷戴鎖爬上公堂為眾鄉鄰訴說不公,當地農民的賦稅得到減免,陽穀縣的地方官受到懲處。大人們說:“地方梆子戲也有《侯二愚爬堂》”我欽佩侯二愚,更為我們村有這麽一位英雄而自豪。

    四清運動開始了,幾個大隊幹部痛哭流涕的在群眾大會上作檢查:說自己沒很好的為群眾服務,好吃好喝,並推出自家的自行車、抱出家裏的被子退賠。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開始了,縣裏、公社裏的幹部下村和社員同吃同住同勞動,縣長叢樹鑫下到西湖區新莊村幫社員收麥,中午和社員一起枕塊土坯在地頭樹下休息。這些我把它寫在周記裏。

    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是共產黨的為人民鞠躬盡瘁的好幹部,我把他的照片珍藏在書本裏。

    意想不到的領獎

    我上了兩個四年級,第一個四年級的老師姓嶽。嶽老師對我的作文常常有:“語句通順,層次清楚,內容完整、想象力豐富”的批語,學校之間作業檢查評比,我的作文都是放在上邊。我的腦子並不好使,想不到我的作文會那麽好,現在想來,可能是太多的委屈和坎坷促進了我對事理的思索。碰巧我也能寫幾句押韻的小詩歌,學校排演文藝節目都有我。下麵的一首小詩歌、一首小歌詞反映了當時的水平。

    詩歌《我的願望》

    “人和人不同,各懷願望在心中,我的願望保祖國,扛槍禦外侮,舍生保和平。”

    歌詞《貧農下中農一心向著黨》

    “貧農下中農,一心向著黨,就象那向陽的葵花,向著太陽跟著太陽,人民公社是葵花茁壯生長的沃土,黨是不落的太陽。”

    姐姐、哥哥都是學習成績挺優秀的學生,他們誇我說會比他們行,我也做過長大當詩人當作家的夢。1963年夏應該考五年級了,可是嶽老師叫我們全班蹲班,失去了文革前考初中的機會。第二個四年級又換了姓侯的老師。我感覺我在學校不少打架,自認為在老師眼裏不是多好的學生。一天,我和表現和我類似的另一個同學找到侯老師,說我們以後要如何表現,不說話、不調皮,侯老師隻對我們笑了笑,意思好像他並不喜歡那種挺老實的學生。

    快到 “六、一”了,我準備的文藝節目是快書《大方人》,內容是諷刺一個人對集體大方對個人小氣的小故事,說快書也沒有月牙板,就是拿著一大一小的兩個竹板邊打邊唱。去學區公演前,先在本校預演,我說唱完後,同學們一個勁鼓掌,要再來一個,我哪裏有?竟打著竹板順口唱了這麽幾句:“感謝大家的鼓勵,我肚裏空,沒東西,今天隻能到這裏,下麵還有好節目,要聽就聽他們的。”同學們感覺我了不起。

    那年“六、一”,劉窪學區六個小學校的學生都去劉窪過兒童節,學區演完文藝節目給三好學生頒獎,我是我們小學唯一上台領獎的學生,我很感意外,全校近百名學生為什麽把這唯一的獎狀給了我?那年夏天我在劉窪完小考上了五年級,開始了劉窪三年的高小生活。同樣是那年,我的姐姐考上了大學,是我們村的第一個大學生,我哥哥考上了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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