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林福是恭親王的人話,那這條線已經在十五年前就布下了。一想到這,蕭鈺就感到心驚肉跳。


    想起自己在京城時,十年間,恭親王總會找理由來和自己小聚。漸漸地自己也開始不設防了。隻能說恭親王無時無刻都在演戲,他已經把完美的形象塑造到,深入人心了。


    馬誌輝和餘多他們迴到府衙的暫時落腳點,他並沒有去休息,而是一直等在院子裏。


    花秋月一進來,便看見長身玉立在院子中,仰頭望月的馬誌輝。蕭鈺加重了腳步聲,當馬誌輝迴頭看過來的時候,花秋月感受到了他眼底難掩的思念。


    想來,在馬誌輝爹娘過世的時候,他也已經記事了,今天林福的反應,讓他起了疑心吧。


    “小月兒,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見我。”馬誌輝假裝言語輕鬆。


    “誌輝哥哥。”花秋月翕動幾次嘴唇,最終還是艱難地吐出,醞釀了一路的話。


    “馬知府招了,他並不是真正的馬知府,而是從北邊逃荒的難民,叫林福。十五年前,他,他取代的人叫,叫馬正榮。”


    “馬正榮?”馬誌輝喃喃出聲:“我父親?”如此噩耗讓馬誌輝感到全身的力氣皆被抽空,他踉蹌之間,腳步淩亂地倒退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誌輝哥哥?”花秋月擔憂地望著悲愴的馬誌輝,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


    “沒事。”馬誌輝擺擺手,斂下意亂心煩的思緒:“我想知道我爹娘是怎麽死的。根本不是盜賊,是不是?”


    蕭鈺拍拍花秋月的頭,對她說:“還是我來說吧,你先去洗漱一下。”


    花秋月看向馬誌輝,她想陪陪他。這個從小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包容自己的人。不過收斂了所有情緒的馬誌輝,卻同意了蕭鈺的提議。


    等一步三迴頭的花秋月匆忙收拾好自己,再次迴到院子裏的時候,卻看到蕭鈺和馬誌輝各自抱著一壇酒壇子,正攜酒對飲。


    花秋月想不到,矜貴冷逸的蕭鈺和布衣出身的人在一起,卻沒有丁點違和感,相處分外和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酒氣熏出的錯覺,花秋月覺得短短一炷香不見,馬誌輝的氣質已經翻天覆地出現了改變。


    以前的他氣質溫文儒雅,清新俊逸。如修竹般高潔。現在卻多了點淩人的氣勢,如一把鋒芒暗斂,將要出鞘的寶劍。


    馬誌輝瞟了一眼花秋月,嗬嗬一笑:“你別擔心我,以前我走科舉這條路,是想以後能讓你們在官家有個靠山,現在不過多了一些往上爬的理由罷了。


    畢竟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你也別讓我奶奶知道,她年紀大了,我怕她受不住。”


    “恩。“花秋月點點頭,走過去和他們並排席地坐在一塊。從地上抱起一壇子酒,遞給蕭鈺:“幫我拍開唄。”


    笑靨如花的女子,晃花了蕭鈺的眼。


    他無奈地接過酒壇子,手掌利索地往壇口輕輕一拍,‘啪’地一聲,壇口應聲而裂。


    “你年紀還小,別喝太多了。”


    直到花秋月應下,蕭鈺才把手上的酒壇子交給她。


    稻米釀出的酒,清香甘甜,綿軟順滑地從喉間穿過,在胸腔間蕩開。讓連日來淤積於心中的壓抑,都全部釋放了出來。花秋月抱著酒壇子,昂頭望月,幽幽諮嗟一聲。


    “蕭鈺。”花秋月呆呆地望著將要隱沒在天際的圓月。聲音低落地開口。


    “恩?”蕭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花秋月,仰頭灌了一口酒:“你想說什麽?”


    “我爹什麽時候能迴來?”花秋月望著遠方,拚命地迴想著,她剛出生的時候,才出現短短三天的花信強。


    可是記憶中的爹爹已經模糊。不過他是李娟的執念啊。


    每每見到李娟在夜深人靜,偷偷哭泣的時候,花秋月的心中就非常酸澀難安。


    “我想讓他迴來,有什麽辦法?”花秋月轉過身子,因為酒勁上來,一雙霧眼朦朧看著蕭鈺。


    “你很想他麽?”蕭鈺摩挲著酒壇口,蹙著眉問。


    花秋月歎息一聲:“是不是很為難?”


    蕭鈺嗬嗬一笑,修長的手揉了揉花秋月的頭,眸底萃聚著星光,耀眼至極:“沒有,如你所願。”


    說完,把花秋月抱在懷裏的酒壇子取了迴來:“你累了,迴去吧。”


    “恩,蕭鈺。謝謝你。”花秋月本來還想跟馬誌輝打聲招唿的。可是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抱著酒壇子醉倒了,酒水涎了一地。眼角的淚痣上凝著一滴清淚,久久不能滑落。


    “你迴吧,一會我會安排好他。”蕭鈺看了看天色已經將要接近破曉,忙催促花秋月。他知道等天明時分,百草堂的事情還需要她去處理。


    等花秋月離開後,一個全身籠罩在暗紅鬥篷裏,一副標準血狼軍打扮的人,倏忽出現在蕭鈺身前。


    “公子,你不該答應月姑娘。你明知道現在朝廷盯您盯著死緊,這次你不僅把血狼軍調了百人過來。還把馬知府整死了。”


    來人絮絮叨叨的性子是一點兒也沒有變。蕭鈺給他拋過去一壇子酒,以期堵上他碎碎念的嘴。


    蕭鈺把身子往後倚了倚,頗為嫌棄地說:“你又不屬於血狼軍,還天天一副血狼軍打扮。把身上的鬥篷脫下來,給你旁邊那馬誌輝蓋上,免得明兒他染了風寒。”


    來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雖然聽從命令開始解鬥篷。可免不了抱怨不已:“公子啊,屬下劉長順怎麽說也跟了您十幾年了啊,您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地對待屬下,現在更深露重的······”


    蕭鈺幹脆起身離開:“公子我困了,你負責把人安置好。”


    劉長順脫下長袍,露出一張滄桑的臉,人到中年,那張清秀的圓臉愈發棱角分明開來。增加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他看著蕭鈺越走越遠的身影,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花秋月睡了一個半時辰就被小八喊醒了,她聽到小八的通報:“血狼軍有人找。”


    血狼軍?花秋月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不知道蕭鈺找她有什麽事。


    等穿戴梳洗整齊,掀開簾子,出了臥室。來人聽到聲響,掀開暗紅鬥篷,露出一張蓄了美鬢的圓臉。


    花秋月才發現來人不是蕭鈺:“請問您是?”


    “久違了,月姑娘。十年前,我們在流水鎮見過。你是否還記得劉某?”


    靈光一閃,花秋月突然想起一直跟在蕭鈺身邊的那個軍人。


    “劉長順?”


    “哈哈哈哈~,沒想到月姑娘還記得劉某人,真是榮幸。”他笑著拱拱手,話語一轉:“今天,劉某人來,主要是想和你談談你父親花信強的事。”


    開門見山的劉長順雖然顯得坦蕩蕩,可是他表現出來的強勢,卻讓花秋月的心沉了沉。看來這事已經有變故了。


    她臉上掛上公式性的微笑,朝劉長順拱拱手。


    劉長順若有所指地糾正道:“月姑娘你可是還錯禮了,這抱拳可是男子做的動作。”


    花秋月讓小八去泡茶,她笑得不軟不硬地迴道:“沒辦法,家大業大,不撐起來,哪有銀子呢。”


    雖然自己的攢了十年的銀子都被取走了,她在蕭鈺那不會有什麽抱怨,可是那是蕭鈺態度誠懇的問題。再者也是人命大於天,能救這麽多將士的命我樂意。


    可並不代表你們取走了我的錢,今兒還可以來我麵前編排我。


    說到銀子,幾乎摁到了劉長順的死穴。他的氣勢一弱,言語上開始變得不那麽強硬了。


    劉長順放軟了語氣,開口道:“我理解你思念父親的心情。可是這不是公子能決定的,軍營裏除了公子的人,還有緊盯著公子犯錯的人。


    朝廷改製服兵役要到耳順之年。不過,若果你肯答應一個要求,那這個忙,就是拚死我劉長順,我都願意幫。”


    耳順之年?花秋月緊蹙著眉,六十歲的人還打什麽仗?如此高齡去和別人家的壯年拚命,不就地埋骨,才信鬼呢。


    想想李娟,再想想現在的人都講究人死後要有後輩摔盆。他們家被除了族,底下就她和花文秀兩個人。


    包括村裏的人總在她們身後嘀咕,說她們家是絕戶。這幾乎都成了李娟的心病了。


    花秋月深深地籲出一口氣。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劉長順:“說說條件。”


    劉長順正了神色,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我想讓你幫著養活血狼軍。”


    花秋月呆了呆:“朝廷不願意出銀兩嗎?”


    “叱~,朝廷連邊境的將士軍餉都推諉不已,更何況還是直接隸屬於蕭家的血狼軍。這次蕭老將軍幾乎掏光了自己的老底。


    我來找你,一是你爹的事真不好辦,朝廷早就想把蕭家的血狼軍收迴自己的手裏,然後再打散重新分配。二是,你斂財的能力實在是高。我從來沒見過比你還能斂財的人。


    從一個溫飽問題都要頭疼的人,短短十年間,就能積攢下一般人,幾十輩子都積攢不下來的財富,你確實驚豔到我了。


    花秋月嗬了一聲:“你別給我戴高帽,這事我答應你了。不過僅僅是我自己答應你而已,我的那些同伴不會賣身給你的。至於銀錢,我隻能說盡力就是。”


    事情談成,劉長順如他的名字一樣,看誰都順眼起來。他撫掌大喝一聲:“好。”


    “不好!”門外風華無雙的蕭鈺遽然出現。他臉色陰沉冷冽,深邃的鳳眸中冷得如寒冬臘月裏的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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