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次,江夏曉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嘲諷楚綾湘的機會。不過嘲諷歸嘲諷,該關心孩子們的地方她也是一點都沒落下。


    放下懷中抱著的薑媛媛,江夏曉走到眾人麵前輕聲道:“瞧瞧你們幾個小可憐見的,攤上這麽個不靠譜的娘親,真是委屈了這幾個好孩子了!沒事兒啊,不怕不怕!這事兒啊,就交給江阿姨來解決吧!”


    正在她誌得意滿間,楚綾湘的反擊也不期而至了:“哼,吹牛皮誰不會啊?我們家孩子的事兒,還犯不著讓一個外人來插手解決!”


    “你!”江夏曉一噎,伸出手指著楚綾湘的後腦勺半晌無話,最後還是強壓下心中的火氣一甩衣袖:“哼,才不跟你一般見識,究竟是誰在吹牛皮,咱們騎驢看賬本——走著瞧!”


    “嘁,就會那麽幾句老掉牙的破歇後語,也好意思天天拿出來臭顯擺呢?”楚綾湘可不給她麵子,繼續懟道。


    江夏曉卻是不理她了,徑直朝前廳的方向走了過去,卻被謝承元一閃身給攔住了。


    “江阿姨,您與那位宋老認識嗎?”小家夥眨巴著大眼睛,帶著幾分探究問道。


    江夏曉笑著蹲下身子迴道:“那是自然啦!咱們小元兒還不知道吧?當初你江阿姨我之所以能順利生下你丹丹妹妹啊,可全是仰仗這位宋老給你邢叔叔研究出來的新藥呢!”


    “哼,無稽之談!”楚綾湘一臉的不信,關於這件事,絕大多數的女性其實都是抱著這種懷疑或者幹脆說是質疑的態度來看待的吧。畢竟孩子是從母親的肚子裏出來的,生男生女自然也該由母親的體質來決定,哪有讓男人吃藥調養的道理啊?


    可這話別人不信,謝承元卻是深信不疑的。這個年代的科技與信息都非常落後,又怎麽會明白染色體之類的高級醫學理論知識呢?但偏生就是這位剛才還讓他厭惡無比的宋老,居然另辟蹊徑,將生男生女的決定權放在了男性的身上。至少就這一點上來看,這位宋老也絕非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迂腐老頭,反倒很有可能成為這個時代,甚至影響後世很長一段時間的偉大學者呀!


    不過說來倒是有趣啊,這別人家的兩口子上山拜佛,四處求醫,不就是為了求菩薩娘娘能給家裏送一個男丁嗎?這邢家三房倒是有意思,楞是為了生下一個女兒而大費周折,搞得謝承元也是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時代思想的先鋒呢還是該說他們偏執呢?


    但無論如何,江夏曉與宋老相識卻是事實。隻不過這種萍水之緣在謝承元看來似乎並不能為今天的事兒提供任何幫助。畢竟事關千靈穀晚輩的顏麵問題,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像宋老這般的傳奇人物又怎會因為一個隻見過一兩麵的婦人之言便輕易作罷呢?


    “好吧,江阿姨,元兒相信你和宋老是舊識。隻不過,今天這事兒恐怕非得讓我親自去解決不可了。畢竟事關千靈穀的聲譽,我才不信那老…呃…宋老他老人家會輕易揭過呢。”


    “母親,兄長,你們且在此稍後吧,元兒心中已有定計,有九成的把握能把宋老給哄開心了,你們就放心吧!”


    說著,謝承元又故技重施,趁眾人一個不備再次竄了出去,氣得二哥謝承胥直跳腳,這個小滑頭,自己咋這麽快就在他身上接連栽了兩個跟頭呢?


    謝承元當然也是真的有了考量的,一方麵這事兒總歸是要解決的,至少在談判方麵他有這個自信,總好過自家爺爺就會扯著大嗓門跟人家吵吵吧?


    一方麵其實也是為了維護好彼此雙方的顏麵。畢竟這事兒說到底也不算是什麽合適傳出去的事兒,一旦被外人傳揚出去了對他們謝家和那個無辜的少女都是一場無妄之災。如今沈邢兩家的主母都在,家裏頭瞧熱鬧的外人就已經夠多的了。再加上一個直腸子的江夏曉,若再不趕緊解決了指不定到日後還會被人傳成什麽樣子呢?


    隻是想法雖好,現實卻總是那麽讓人猝不及防。小家夥又剛邁出去沒兩步,外頭的眾人就聽得前廳一陣山崩地裂的巨響,皆是被嚇了一跳。外頭原本忙活著手裏頭的差事的下人們聽到響動也紛紛圍了過來。別的不敢說,但要是論團結的話,謝家的下人是絕對不會輸給其他任何一個大戶人家的!


    “我去,這是老爺子發脾氣了!”楚綾湘第一個反應過來。在謝家這麽些年,楚綾湘見過謝盛昌發火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一次那都是地動山搖,人人自危。就那股子攝人心魄的強烈殺意,每一次都能讓她覺得心驚膽戰,記憶深刻,如今又怎麽可能感覺不出來呢?


    沒法子老人家前前後後在軍營裏頭呆了二十多年,平日裏走起路來都是腳下生風。一旦真發起脾氣來,那股子嗜血的感覺都是仿佛渾然天成的一般,連他自己可能都控製不了,這一身氣勢自然也絕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也就剛才那麽一下子,當時就嚇得除楚綾湘以外的三個女人和幾個孩子瞬間瞪大了眼睛閉上了嘴,下意識地聚在一塊兒瑟瑟發抖起來。


    謝承元也被嚇得不輕,可他到底是親孫子,即便真的害怕了也不能停下腳步不是?不光不能停,反倒還得加緊了步伐,免得老爺子真的氣過了頭動起手來,那到時候可就是真的沒法收場了。


    有他帶頭,謝家剩下的人紛紛跟著往前廳湧去。剛跨過門檻,謝承元就感覺有一股衝天的殺氣撲麵而來,氣息凝重到他險些就一步都挪不動了,廢了好半天的勁才堪堪又往前移了兩步,這才有功夫抬起頭來仔細看看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見前廳地上,上好的紫檀四角茶桌已經四分五裂碎了一地,連帶著桌上的兩隻前朝官窯燒製的彩釉茶盞也被摔得稀碎,白瞎了上頭那麽好的精巧畫工了。


    屋內的幾位老者也是神態各異,謝盛昌怒目圓整,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對麵老神在在端著茶杯品茶的一位蒼冉老者,大有下一秒就要上前取了對方項上人頭的意思。


    一旁坐著的老公夫人也是滿麵怒容,手中的南絹絲繡成的冰蠶手帕被她給扭成了花。若不是礙於自己個兒的身份體麵,這會兒她老人家也該跟著一塊兒站起來準備上手了。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君同樣麵色陰沉,但比起謝盛昌老兩口來還是要淡定上幾分,隻是一直麵色不善地看著毫無懼色的宋老,真不知道剛才大夥兒在外頭商量的功夫這四位究竟在屋裏頭都聊了些什麽,怎麽就發展到如今這劍拔弩張的緊張地步了呢?


    “祖…祖…”畢竟還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麵,謝承元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祖父”兩個字在他嘴邊徘徊了半晌,到底還是沒能順利說出來。


    好在他還有兩個頂天立地的好哥哥,這倆孩子可是真不怵老爺子肆意釋放的恐怖威壓,一前一後進了前廳,規規矩矩地向屋內的眾位長輩行了禮問了安,不卑不亢的樣子倒是讓宋老的眼中多了幾分欣賞。隻是這份欣賞深不及眼底,更多的還是審視與憤怒。


    “你們在外頭呆著就好了,這會子進來做什麽?”謝盛昌正在氣頭上呢,跟寶貝孫兒們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柔。


    楚綾湘忙不迭地站出來打圓場:“公公莫怪,孩子們這不是擔心您動了氣傷了身子嗎?這才一時著急失了規矩擅闖前廳的。還望公公看在孩子們一片孝心的份兒上,就饒過他們這一番的無禮之舉吧。”


    謝盛昌也不是那火氣上頭了就不明事理的莽撞人,自然看得出來三個孫兒是真的著急他的身子,身上的氣息也瞬間平穩了不少,就連眼神都變得溫柔了幾分。


    “嗯,你們倒是有心了。都先下去吧,這裏的事兒有我們這些長輩們做主呢,還用不著你們這些小輩跳出來瞎摻和。”


    老爺子這是打算護犢子到底了,三個孩子卻也沒有要退讓的意思。被哥哥們的表現帶動了的謝承元迅速調整好心態,上前一步先跟幾位長輩見了禮,隨後便轉過身去看著謝盛昌。


    “祖父,孫兒久聞千靈穀的濟世賢名,此番得見宋老真顏,孫兒心下很是好奇。雖然不知道您二位是為了什麽如此大動肝火,不過以孫兒所見,凡事都得講個理不是?所以還請祖父給孫兒一個機會,讓我與宋老好好聊聊。咱們謝家與千靈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關係了,不至於為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撕破臉皮不是?”


    身後坐著的宋老臉上露出了看戲的笑容。


    “嗯,這孩子說話倒是中聽,壓根兒看不出是個六歲孩子該有的樣子。來來來,過來給爺爺瞧瞧!”


    謝承元深深看了祖父一眼,轉過身去正要走向宋老,就被老爺子鷹爪般枯瘦卻有力的大手給按住了肩膀。


    “元兒,這兒沒你們的事兒,還不快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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