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一天一夜了。


    盛微寧蜷縮在潮濕的角落,臉色猶如洗盡鉛華的素錦。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身處何方,隻曉得到了陸地,而且周圍非常喧嘩。


    眼睛與嘴巴依然無用,不僅手,就連腳也被縛綁,根本動彈不得。


    感官的缺失無限度放大內心的恐懼。


    盛微寧像極一隻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能令她全身緊繃進入戒備狀態。


    除了上廁所,她幾乎沒離開過地下室,也沒人給她喂食物,偶爾會有打手下來動作粗魯地給她灌水。


    盛微寧凝神屏息地側躺在潮濕地麵。


    她應該努力想點什麽來衝淡自己的懼意,可腦海一片空白。


    盛微寧一直撐著沒合眼睡過覺,默數表盤內走動的圈數推算時間。


    隨著時光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心越來越沉。


    還有兩個小時,就是十點鍾。


    程晏池遲遲沒出現。


    這其實不算意外,可當它殘酷地裸呈眼前時,總不那麽叫人愉快。


    假如對方提出的條件是要程晏池拿什麽來交換,他肯定不會答應。


    換作她,也做不到。


    隻是睡過幾次的女人而已,情分能有多深?


    從小到大,盛微寧經曆過無數次放棄,被抉擇的難堪。


    這次最絕望,因為關乎性命。


    她還遠遠沒活夠,不願意死。


    但如今的她除卻聽天由命,似乎也沒別的路可走。


    被關了這麽久蓬頭垢麵,就算想色誘那個領頭的男人都大打折扣。


    盛微寧雙腿蹬著牆壁坐起來,她仍是不死心,想試試能不能逃出去。


    一聲轟隆悶響震得盛微寧嬌軀顫栗,鐵門猛然被人自外打開了。


    *


    韓閔拿著一把脫鞘的瑞士軍刀在手中拋著把玩。


    他神情陰鷙也不減容貌的英朗,冷冷道:“程晏池到了沒?”


    手下瞥眼大廳的壁鍾:“我剛接過電話,程晏池始終不見人影,還有五分鍾就十點,我覺得他不會來了。”


    韓閔涼涼一笑:“那就把他弟媳丟到海裏喂魚去,浪費老子的糧食。”


    手下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真要這麽做?貌似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嗯,身材也很有料,前凸後翹。”韓閔淡聲接腔,用刀子削菠蘿。


    “反正也這樣了,與其便宜鯊魚不如……”


    韓閔棱角分明的五官籠著戲謔:“想要?”


    手下滿眼向往:“東方妞比外國妞還是過癮些。”


    韓閔插了塊菠蘿送嘴裏,似笑非笑:“言之有理。”


    “那韓少……啊!”


    韓閔眉眼陡然狠戾,將菠蘿砸到手下腦袋:“滿腦子糞,給老子滾出去。”


    手下捂著腦門準備倒退出去,眼角往外一瞥,立時麵色振奮:“來了!”


    刹車聲劃破夜的喧囂,一道刺目的強燈分散成雪亮的冷光投射落地窗。


    韓閔淡淡側眸,目光觸及駕駛座走下來的男人,掀唇笑了笑。


    “去把那個女人帶過來。”


    發完話,韓閔翻轉著軍刀闊步走出人聲鼎沸的大廳。


    程晏池挺俊的身形靠著商務車,兩手隨意地插進褲袋,顯得漫不經心。


    “你說你,前兩年為了拉琴的女人廢了我手下一隻手,今晚又為了你弟弟的女人單刀赴會,太忙了,不過你英雄救美的樣子還真是偉光正。”


    程晏池抬手掃了眼腕表,不理睬韓閔的冷嘲熱諷,開門見山:“她呢?”


    韓閔穩步走到程晏池不遠處,同樣高大的身形巋然不動。


    “急什麽?我既然用她做人質,而且還是效果不錯的人質,我會傻得這麽快交出來?”


    程晏池不露聲色地環顧周圍一圈,韓閔的人把賭場幾乎包圍了。


    韓閔嘖嘖搖頭:“她昨天還說拿她要挾你沒用,今天你就自己上門了。”


    他打量著程晏池氣定神閑的模樣,忽而眯起眼眸:“我怎麽覺得你倆有一腿?你心尖尖上的人好像姓顧不姓盛,移情別戀的速度也太快了。”


    程晏池的表情始終平靜,飄在夜色中的聲線淡涼如水:“腿好了?”


    韓閔臉色一沉,嘴邊的笑立刻凝固。


    程晏池好整以暇地端詳韓閔,眸光不加掩飾地頓在他右腿,甩開打火機引燃了嘴邊咬著的煙,火光躍動幽深瞳孔,英俊的麵龐陰影變幻。


    “你要我一個人來,我來了,你把她給我放了。”


    韓閔盯著程晏池疏淡的神色:“你明知道我就在巴黎,還敢明目張膽跑過來,甚至真的敢單獨見我,這是自信還是自負?”


    程晏池悠悠吐出一口煙霧,嘴角勾著的弧度不深不淺:“我有什麽不敢的?被趕出意國做喪家之犬的又不是我,被斷腿的仍然不是我。”


    韓閔的麵色愈加陰鬱,他危險地眯了眯眸,冷笑:“我在你手裏輸了那麽多次,總該贏一迴。”


    程晏池又揚唇,神情一點點舒展:“你哪次贏過我?再輸內褲都沒了。”


    韓閔悠閑地踱了幾步,拉拉皮夾克,冷嗤:“自打你出現這地方的那一刻起,你就輸了,信不信?”


    程晏池鏡片後的瞳眸不著痕跡縮了縮,他淡笑著挑眉,朦朧夜幕反光映進瞳孔越發幽邃幹淨,嗓音沁潤凜冽碎冰:“我不是來敘舊的。”


    韓閔讓開路:“她在裏麵,隻要你進去完成賭局就能帶走她。”


    程晏池不置可否,抬眸望向比皇廷還富麗堂皇的大廳良久無言。


    嘈雜的人聲穿透夜風直擊耳膜,瘋狂鼓噪著流動的血液。


    他明白,一旦走進去,再沒可能輕易離開。


    有過那麽一瞬間,程晏池感覺自己腦子不清楚。


    偏偏,眼下的他比任何時刻都清醒。


    清醒地做出決定,也清醒地來到這裏。


    韓閔凝視著程晏池明滅不定的眼神,臉上鋪開胸有成竹的笑。


    剛要開口蟄他幾句,男人就動了。


    程晏池將煙信手扔在地上,抬腳碾滅,徑直走向韓閔。


    韓閔退後,打了個手勢,保鏢近前搜程晏池的身。


    雖然沒攜帶任何武器,可保鏢依舊示意程晏池摘掉眼鏡。


    程晏池把眼鏡丟給保鏢,冷聲嘲諷:“這兒的安保趕得上五角了吧。”


    韓閔反唇相譏:“說起安保係統的布置,哪裏比得上你?”


    程晏池進場之後,場麵更加沸騰,氣氛直接拉爆。


    剛落座,程晏池便看到了被拉拽著扯上台的盛微寧。


    韓閔遞了眼色給保鏢,保鏢解開她蒙眼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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