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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晨夕緩緩睜開眼,周圍是一片廢墟,他躺在地上,頭頂的太陽竟然是腥紅色的,映入眼簾的一切都是那麽紅。


    天空就像一個被燒紅了的巨大鍋爐。


    他想要起身,身體卻是傳來一陣劇痛,他強忍著,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倚靠著旁邊破爛不堪的牆壁,眼前的一切讓他險些又癱坐下去。


    整個城市被夷為平地,觸目所及全是廢墟,地上到處是死人,血流成河。


    顧晨夕驚恐的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顫抖的擦了擦眼睛,不變,再用手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臉,還是不變。此刻的他意識到,這不是夢,這是現實。終於,他忍不住了,瘋狂的往身後逃去。


    他不知道要逃去哪,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被路邊的屍體絆了一跤,狠狠的摔在地上,顧不上疼痛,慌忙爬起來繼續跑。此刻的他多麽希望能碰上一個人,一個活著的人,貓貓狗狗也行,隻要是活著的,可全都沒有,偌大個城市,竟是連一個活物都沒有,仿佛這個世界上隻有他一個生命了。顧晨夕越跑越怕,越怕越跑,他不敢迴頭看,他怕再看一眼就會嚇得沒力氣跑了。隻顧埋頭奔命的他,全然不覺背後的一切在一點一點的消逝,化為虛無。


    太陽好像是永遠不會落山一樣,一直懸掛正空,隻是散發出的光越發腥紅,最終徹底變成了血紅色。


    整個世界都被血海吞沒。


    顧晨夕不知跑了多久,這條路太長了,永無止境,仿佛沒有盡頭。


    終於,當他跑到一座橋上的時候,再也沒有力氣了,一個踉蹌,他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顧晨夕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濕透徹,和著血液,變得十分粘稠。


    他趴在橋邊,一度想就這樣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可他躊躇了半天,仍是邁不出那一步,他氣憤的用拳頭狠狠的砸著地板,滿眼通紅,可他明明已經用盡了全力,卻顯得那麽的無力,像小孩嬉戲玩鬧一樣。他無可奈何的躺在地上,閉上眼睛,聽天由命。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手持一把黑色長刃的高大人影悄無聲息的站立橋頭。


    顧晨夕心有所感,掙紮起身,他害怕極了,巨大的恐懼感迫使他忍不住的想要往後逃跑,隻是剛一迴頭,竟發現眼前一片虛無,來時的路不知何時早已消失不見。


    他汗如雨下,遙望著那個黑影,距離不長不遠,可就是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就像死神一樣靜靜等待著收割顧晨夕的生命。


    “你終於來了……”


    黑影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苦澀,猶如沉睡了千年的魔鬼。


    顧晨夕驚恐著,疑惑著,他想問他什麽意思,可就是開不了口。他的耳朵快要炸了,餘音在這天地間迴蕩,久久揮散不去。


    黑影提刀緩慢向他走來,刀刃泛著黑色火焰,刀尖劃過地麵,擦出陣陣火花。


    顧晨夕用盡全身力氣,打算問男人究竟是誰,卻是再也無法開口。


    刀尖已悄然插入顧晨夕的心髒,黑色火焰肆意灼燒著他的身體,體內生機飛快流逝。


    黑影和他麵對麵,他的臉還是那般模糊不清。


    顧晨夕瞪大雙眼,黑影輕輕抽出長刀,顧晨夕搖晃幾下,滿眼疑惑不甘的他,緩緩從橋上墜落。


    奇怪,明明死亡的感覺那麽強烈,卻是沒有那麽痛,或者說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在沉入水中的最後一刻,他望了他最後一眼,仍是看不清容貌,卻是感覺那麽的熟悉,自己應該是見過他的。


    可是在什麽時候?又是在哪裏?


    顧晨夕想不起來,腦子已經不能再思考了,體內生機如鮮花凋零一般消逝殆盡。


    ……


    “啊——”顧晨夕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慌忙環顧四周,還好,是他家沒錯。他撩起衣服,胸口什麽都沒有,隻是有點隱隱作痛,仿佛那一刀實實在在的插入了他的胸口,是夢嗎?他這樣想著,顫顫巍巍的來到窗前,緩緩掀起窗簾的一角,外麵陽光明媚,車水馬龍,並沒有什麽異常。


    顧晨夕終於鬆了口氣,原來一切都是夢啊,可那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點,直到此刻他的心還是劇烈的跳動著,沒有一點平息。


    他看著濕得擰得出水的衣服,決定先去洗個澡。


    顧晨夕的家坐落於江北城南街道的一個胡同裏,雖說是城區,卻也是最偏遠的地方,位置偏僻到手機地圖上都找不到的這種程度。


    家不算大,也不算小,二層小洋樓,家具該有的都有,隻是有點舊。那一台修了3次的老電視機,是顧晨夕童年最喜愛的東西,隻是現在很久都沒開了,前段時間閑來無事的他打開一看,現不出畫麵,想來又是壞了,扔在那裏沒有管。


    顧晨夕的爸媽不是江北人士,是土生土長的南川人,隻是早年做生意,陰差陽錯的來到了江北,粗略算一下,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所以顧晨夕是在江北出生的南川人,顧晨夕對南川這個所謂的老家沒太多感覺,隻是每年迴去一次,在老家住了一周左右又迴來,原因是顧晨夕爸媽太忙,每年都是慌忙趕迴去,又慌忙趕迴來,著急忙慌的。現在高速路開通了到還好,前幾年高速路沒修好的時候,坐客車迴去要花費大半天的時間,中途還要轉幾次車,很是麻煩。顧晨夕不懂,既然這麽忙,為什麽還要每年都迴來,少一年不迴去又不會怎麽樣。


    他們總是那麽忙,一年到頭都在忙,每天都是晚上出去工作,白天迴來睡覺,對於顧晨夕也從不多過問,可能是因為顧晨夕從小很聽話,很乖,不需要他們多說,很多事情顧晨夕自己就能辦好,所以直到現在他們的印象中顧晨夕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乖孩子,不需要多說。


    他們隻負責賺錢就行,其他不用多說,他自己會懂的。


    這是他們的想法,老一輩人大多都是這樣想的,因為在他們那個年代,很窮,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顧爸爸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出來給別人打工賺錢了,所以他們以為現在的孩子也會是這樣,再加上自己文化又不高,小學都沒畢業,老實巴交的農民出身,嘴皮子本來就笨,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但顧晨夕不這麽想,隨著年齡的增大,他越發變得沉默寡言,對於父母那僅有的噓寒問暖也是敷衍了事,顧爸顧媽也不在意,以為是叛逆期,正常。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顧晨夕的身上有著數不清的傷痕。他們不知道顧晨夕在外麵受到了怎樣的欺負。


    孩子在外麵受欺負了,哭著迴家找爸爸媽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而顧晨夕隻有麵對那冷清的屋子,自己忍著痛上藥。


    他也想哭喪個臉撲進媽媽懷裏,盡情傾述自己受到的好多好多委屈;也想豪邁的跟爸爸喝著酒,吹噓自己幹仗如何如何猛,沒有丟他麵子。


    可那終歸隻是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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