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千岩眼光微閃,過了許久,久到車已經到站了,他說:“好。”


    小寒沒聽清,隻拉著他的手,望著他笑。


    在汽車站等到了售票員大姐,大姐果然對這種表不是很感興趣,但她也拿了十塊。


    “要是還有以前的樣式,你再給姐送。”售票員大姐對以前的款式還是很喜歡。


    小寒點頭。


    她去程慶那,於千岩去上合村。兩人分頭行動。


    程慶去上班了,孩子們都在。


    看見她來了,都挺高興。


    “屋子收拾的挺幹淨啊。”小寒看著明亮的窗台,幹淨的地麵,一點雜物也沒有。


    “二哥帶我們收拾的。”國慶說:“我們昨天才大掃除了。”


    小寒挺高興,幾個小孩子能把日子過成這樣,真的是挺厲害了。


    “大姐,你上迴拿來的珠子,我們都串好了。”三元說。


    “這麽快啊,我看看。”小寒吃了一驚,看著客廳,“年貨都買了沒?”


    “買了。”小伍說著把串的珠串都拿了出來。


    這次是裝在一個手臂長的長方形小箱子裏,可以掀蓋的那種,後麵裝著黃銅的合頁。


    “這又是你大哥自己做的?”小寒接過箱子開始笑。


    “嗯。師傅誇他了這迴。”小伍說。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真不假。


    小寒打開小箱子,看串好的成品。


    除了手串、毛衣鏈、小兔子掛件之外,還有成套的首飾。


    確實是成套的,顏色相同。


    發飾說是發卡也不準確,她拿起來的這件,上麵是一排淡藍色的珠子,下麵綴了一條鬆緊帶。


    雖說鬆緊帶的顏色和珠子並不太相配,但紮到頭發上,就不顯了,也可以忽略不計。


    一排珠子有6顆,稍有些弧度。


    小寒仔細看了一下,原來這個珠子是穿在一塊木頭底座上的,木頭比珠子的直徑還要細一些,打磨成了微彎的骨架,中間穿洞,珠子被玻璃絲線固定在上麵。


    正常的社交距離,隻能看見珠子,看不見線。


    雖然有些粗糙,但勝在心思巧妙。


    這個成品並不是最重要的,這個創意才是啊。


    “三元,這是你做的?”小寒問。


    “嗯,姐,你看看好不好看。”三元點頭。


    “好看。我們家三元真聰明。姐那有老多根用線纏好的皮筋,你可以把鬆緊帶換成那個。”小寒誇讚道。


    三元很高興,他又拿出一個發飾,這是雙排珠子的,弧度更大一些,像個半圓一樣。木頭兩端各穿了一個洞,裏麵插一個小棍。


    “姐,你看這個。”三元說。


    “哎,這個木棍是插頭發用的。”小寒把木棍拿出來,一頭是尖的,一頭是圓的。


    “嗯。”三元點頭。


    “哇,這個也好看。我試試。”小寒的頭發已經長長了,她現在也用布發圈紮了一個馬尾。她把布發圈取下來,再把裏麵的皮筋拽下來。


    孩子們圍在她身邊,她把頭發放進這個發卡裏,但發現頭發太多,不能完全放得下。就放了一半頭發進去,再用木棍插進去。


    但一鬆手,發飾就往下滑。


    小寒想了一下,重新拿皮筋把頭發紮好,再把發飾插在辮子上,小棍子再插進去,就滑不下來了,因為有皮筋擋著。


    “好看嗎?”小寒摸了摸頭發,問大家。


    “好看。”孩子們繞到她身後仔細看後給出了評價。


    耳飾就相對簡單一些,就是串了珠子,有的隻穿了一顆,有的穿了兩顆,最多的穿了三顆。


    用的是她從廣州帶迴來的掛鉤式的耳針。


    小寒沒有耳洞,沒法試戴,她拿手晃了晃,感覺這個應該有市場。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這種別樣的飾品呢。


    手串就和以前穿塑料珠子的方法一樣。


    進階了的是,頭飾、耳飾和手串,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套。這就很吸引人了,或者說,買了其中一件的人,就想全買下來。


    毛衣鏈也有別出心裁的設計,比如鏈子上麵綴了用線繩編的花。


    或是用線繩編了鏈子,隻在最下麵綴了珠子串的花。


    配色非常好看。


    “三元真棒。姐還要再給你發個研發獎金。”


    三元笑了。


    “姐,我會好好學習的。”小五沒頭沒腦地說了句。


    小寒不解其意。


    “姐,市政府後門那邊有一個菜站,挺老大的,我,我想拿這些東西上那邊擺個攤賣。中不?”小伍吭哧了一會兒說。


    明宇也站在他身邊,雖然沒說話,但也有聲援之意。


    他們都知道,姐希望他們好好念書。他們懂的。


    “這還有幾天就過年了,能好賣嗎?”小寒倒不反對。


    看姐不反對,孩子們猛點頭:“姐,我去看了,那來來往往買東西的人可多了。”


    “行。那這些姐就不拿走了,全留給你們賣。”小寒說,“我來告訴你們價格。”


    小寒把他們串好的東西全部擺放到桌子上,按品相定了價格。


    玻璃珠子的比塑料珠子可漂亮太多了,小寒按照成本,直接乘10來計算價格。大顆珠子串成的手串,用12顆,成本是9分6,直接賣9毛6分錢。小顆的珠子,串一串手串得用18顆,成本5毛4,賣6毛8分。


    都是吉利的數字。


    耳環無論珠子多少,全都按3毛6分一副。


    小兔子更為精致,要貴一些,小寒定價是1塊6毛錢一個。


    這個可以掛包上,掛鑰匙上,也能配個鏈掛脖子上當項鏈。


    發夾8毛8分,這個還要打磨木頭,太費事。


    長款的毛衣項鏈就全部定價一致,3塊6毛。


    小寒粗略算了一下,這些全部賣出去,能賺個100塊錢左右。


    利潤是相當可觀,但是今天都臘月26了,人們都在忙忙碌碌地準備年貨,誰會有心情來看幾個毛孩子賣的可有可無的飾品。


    但積極性不能打擊。


    “姐夫呢?”明宇問。


    “他去上合村了,一會兒就能來。中午吃啥,咱上菜站看看。”


    “姐,我和你去。”小伍說。


    小寒點頭。


    明宇和三元琢磨,這些東西該咋擺放,咋賣。


    時間不等人,他們打算等姐迴家了,下午就去那個菜站門口去試試。


    於千岩搭車到了上合村。


    王春喜正在家裏掃房子,他頭上戴著用報紙折的帽子,拿著一把綁了木頭棒子的笤帚掃著房頂。


    “高高的帽子,頭上戴。當啷個裏啷當啷裏啷啷,如今我也是人上人。”王春喜哼著自己編的詞,開心的不得了。


    牆泂裏塞了兩千多塊錢,爹媽走前兒拉的饑荒也還完了,小屋裏米麵豆油置辦了個齊全。


    今年過個肥年。


    來年把房子翻修翻修,再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兒子,這輩子也就值了。


    正高興呢,一晃眼,看見於千岩從外麵進來了。


    “哥,你來了。”王春喜趕緊迎到院子裏,喜笑顏開的打著招唿,這哪裏是哥,這是財神爺。


    “打掃衛生呢?”於千岩說。


    “嗯呐,這不快過年了嘛,掃掃塵,要不財神爺嫌埋汰不來了可咋整。”王春喜搓著手,有點著急:“屋裏有點揚塵。”


    於千岩看著屋裏塵土飛揚,在陽光裏飛舞的更是熱烈。


    他站在了院子裏。


    “哥,我給你搬把座,坐院裏也不冷。”王春喜機靈了一把。


    於千岩點點頭。


    王春喜摸了摸腦袋,這才驚覺自己還戴著報紙帽,趕緊拽了下來。


    他端了家裏僅存的碩果,一把帶靠背的木椅子放到院子裏。


    他拿袖子抹了一下座位說:“哥,你坐。”


    “謝謝。”於千岩坐了下來。


    “你手裏都有些啥貨,給我看看。”於千岩說。


    “誒好,哥你等等。”王春喜迴屋去從箱子裏掏了一個大包出來。


    拿出來後直接就撂倒地上了。


    “哥,你看看你要啥?”


    於千岩傾身看著他包裏的東西。


    大部分是針頭線腦,還有一些可以編手鏈的那種線繩。


    “有沒有徽章後麵的那種別針?”於千岩沒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沒有。”王春喜搖頭,他怕於千岩失望,趕緊想了個辦法:“年後我上市場上給你找,哥,準保能找到。”


    於千岩點頭。


    他抬眼看了看這個破舊的房子。


    “來年要翻蓋房子嗎?得蓋個磚瓦房吧?”於千岩問。


    上合村村支書建了個磚窯,在燒紅磚,5分錢一塊。他們村書記明年準備翻蓋房子,聽說三間房就得三萬多塊磚,光磚錢就得1700多塊錢,還不算軋水泥頂,鋼筋,大梁,檁子,水泥沙子啥的。


    他都沒敢想過,翻修一下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最多再做幾個箱子,他現在用的這個底都爛了,是他用木板擋著的。


    但是聽於千岩一說,他有一種錯覺:他可以。即便他做不到,於哥也能幫他做到。


    這種心理上的暗示,甚至比明示更讓人熱血澎湃。


    有種不能言於人前的暗爽感。


    “哥,我沒有那麽多錢。”王春喜舔了舔嘴唇說。


    “你看看這個。”於千岩從包裏掏出一塊電子表遞給他。


    “電子表又有了?”王春喜壓低聲音左右看了一下,鄰居都擱自己家炕頭上坐著,或是忙著幹活,沒人注意他。


    “這款式不一樣。”於千岩說。


    “確實是,這和機械表完全不一樣。”王春喜頓了一下,想了個說辭:“不大好說啊。”


    其實這個時候人們買電子表,無非就是圖它的外形和機械表相像,乍看上去,知道戴了塊表。目的就達到了,也沒人會掂量一下,這是啥表。


    很多人也完全不知道還有電子表這個東西。


    是完美平替。


    但這款就不一樣了,許多人打眼一看,大概都不知道這是塊表。


    可以說就沒啥價值。


    “這個適合年輕人戴。”於千岩說:“錦市的年輕人手裏能有這麽一大筆閑錢的不多,但是省城就不一樣了。”


    王春喜愣了一下,旋即眼睛亮了一下。


    於哥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指定有下文。


    果然。


    “你去沈陽試試。年前年後,小年輕的都閑,肯定會出來玩,你就上他們比較愛去的地方蹲點試試。文化宮、電影院都行。”於千岩說。


    “我有親戚擱沈陽。”王春喜喜上眉梢,雖然那親戚八百年沒聯係了,但那是因為他窮,人家不愛搭理他,他也不愛舔著臉往上貼。但是這會兒就不同了,他有錢了,上了門住他家幾天,還是行的,“哥,我去。”


    “你要帶多少塊,這個表貴六塊錢,但你跑沈明,得出路費,就還按六十給你。”於千岩說。


    “我手裏的錢能拿個35塊。”王春喜算了算,“哥,你等會我,我去大強,和他一塊去,他也能帶幾塊。”


    王春喜瞬間就做了決定,大強外表兇,出門在外,敢惹的人就少。再者,他更缺錢,以他的條件,娶媳婦比他得多花錢。


    於千岩點頭。


    王春喜抬腳往外跑,跑到院門口,又跑迴來,給於千岩倒了碗水,才又跑了。


    沒過一會兒,大強就來了。


    “哥,你來了。”大強說。


    江湖上不論年齡,有本事的就是哥。


    於千岩遞了一塊表給他。


    “你看看咋樣?”


    大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把表接過來。


    “這個好看。”他肯定地說。


    “這個估計上省城能賣上價,你願意去嗎?”


    大強點頭。


    他要娶媳婦,想娶個好媳婦,他缺錢。


    “還按老價格,你要多少?”


    “15塊。”大強撓撓頭。大強和王春喜還不一樣,他有個常年吃藥的老母親,下麵還有一窩弟弟妹妹。眼看著弟弟也大了也還沒娶媳婦。


    所以他手裏並沒有多少錢。


    他有些窘迫,他羞澀的要掩麵了。


    於千岩沉吟了一下說:“你們嗯押一點東西在我這兒吧。去一迴車費都花了。多拿一點,打個有準備的仗。拿100塊吧。”


    王春喜和大強聽了開心不已,心裏讚歎,不愧是於哥,就是大氣。


    他們現在剩的都是貨底子了,根本就值不了幾個錢。


    “於哥,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跑的。”


    大強吭哧了半天就說了這一句。


    於千岩笑:“我信你們。”


    這句話一出大強和春喜都有一種英雄相惜的感覺。


    “多往年輕人呆的地方去。”於千岩最後囑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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