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留在扶桑山,要去尋風花鳥三神。


    此外宮主還交了任務,是關於三日後給妖荒的答複。


    拂寒和洛川往妖荒方向而去,洛川沒了傷痛渾身輕快許多,可走著突然發現那一身紅衣變迴了先前的那套雲煙紗。


    這隻能是拂寒的手筆,她迴頭問道:“何意?”


    “招搖。”


    紅衣招搖,難道這仙界雲煙紗就不顯眼?


    洛川隻覺得拂寒大神又開始挑刺兒,果不其然,他大手一揮,發髻上的舍子花幻化成一朵清冷的小梨花,那花有神,洛川下意識一摸,有濕潤的觸感,是真花。


    大神給她送花……


    洛川心頭猛地敲起小鼓來,壓在深處的異樣情愫又開始翻騰,她捏著那朵小花多少有些別扭。其實以前在幽冥的時候,也有使者送花表明心跡,但她一直覺得此生當以事業為重,可現在是來自仙界的大神,還真沒處理大神的經驗呢。


    “這花能壓製你的邪性。”


    神遊歸來的洛川,聽聞此言呆滯了。


    “什,什麽?”


    拂寒笑容中帶了份譏誚:“能挖了旱魃的眼睛,適才又殺了那麽多妖人。隻有心懷強怨之人,意識才會比身體反應更彰顯本性,如此看來,你這文官做得甚是不甘。”


    “我沒有!”


    洛川當下就為自己辯解,但是說了我沒有之後,似乎支支吾吾又說不出什麽來。她該怎麽解釋當時就像做夢一樣恍惚,明明是身體比意識更難控製,如同是入了魔一般。


    幽冥人本就修的是鬼道,多那麽點特殊性也情有可原。


    “大神那麽坦蕩,我倒想問問,你不是說隻要你在的地方,降妖鎖必然解不開,那為何我又能迴到幽冥,還是你們之前壓根就在誆騙我?”


    “我何時說過,我在的地方,降妖鎖解不開?”


    這話將洛川一噎,好似大神是沒說,她想起來了:“是歎妙說的!”


    “那你就去找歎妙。”


    拂寒越過她,繼續往前走。


    “大神,大……拂寒!根本就沒有什麽降妖鎖對不對!一定是你們誆騙了我,故意讓我覺得被你們困住,繼而好利用我!”


    “你有什麽好利用的,或者,你有什麽用途。”


    這話好戳心。


    洛川就覺得這些神仙們一定看不起幽冥。


    拂寒又道:“還想不想救你師兄了?”


    “當然想!”


    “那就少說話。”


    拂寒與洛川並沒有去弱水之淵,而是到了一處縫隙之地。


    這裏,就是神樹所在。


    拂寒收起手中發亮的仙種,看著縫隙口端詳了一陣,他揚起手施了靈訣,繼而說道:“果然在這。洛川,你是隨我下去,還是在這裏等著。”


    “下麵是可是有我師兄?”


    “沒有。”


    洛川脖子一縮,搖搖頭:“那不去。”


    拂寒點點頭,輕描淡寫迴她:“那你便守在這,相信很快旱魃就能察覺到你的氣息,來尋你報仇。”


    “大神你……”洛川就知道沒那麽簡單,下去就下去,何必來這些彎彎繞繞,她一跺腳,“走!誰怕了不成!”


    二人便從縫隙之處進入了神樹的領域。


    洛川被那烈陽與白雪吸引了目光,她站在樹下朝空中伸出手去,接住了片片雪花。雪花晶瑩透亮,帶著微弱的涼意,再接觸到熱源後緩緩融化。


    神樹另一麵的光芒也是很耀眼,它與雪花來自同一處,互不幹擾卻又相依相伴。


    突然,有淺弱的聲音傳來。


    洛川仔細地辯聽著,再三確認後才問拂寒:“你有聽見嗎?”


    拂寒正端詳著樹幹,迴說:“人的聲音?”


    “對,人的聲音。”


    “沒聽見。”


    “……”


    那你迴應什麽!


    洛川尋著聲音,也來到樹幹處,她故意將拂寒擠開,占了正方位。洛川所聽見的聲音大抵就是從這裏傳出的。


    聲音太過微弱,像是人的唿喊,又像是咳嗽聲。


    拂寒看她煞有其事地抱著神樹,將耳朵貼到上麵去,眉間微蹙,一雙靈動的眼睛轉呀轉。


    拂寒身為大神都未聽到聲音,倒是這個鬼仙,有點東西。


    洛川在確認正方位有聲音的時候,她抬手畫了道靈符,試圖用靈符現出真身,待金光一閃,洛川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力吸住,整個人不可控製地往光中跌去。


    千鈞一發之際她慌亂揪住拂寒的衣袖,兩人皆被帶樹幹之中。


    雲嵐叉著腰,彎著唇:“叔叔,姐姐,你們好呀。”


    洛川等光淡去,這才看清楚眼前的兩人,可不正是雲嵐和百裏餘生。


    雲嵐適才對著外頭快把嗓子眼喊冒煙了,就連明知道對方聽不見還願意跟著吼兩下的百裏餘生,也心懷了希望。


    這真把洛川驚訝壞了,誰能想到誤打誤撞找到了雲嵐,但一想到在幽冥剛惡戰一番,就怕是個陷阱。洛川眯著眼睛將其左瞧右瞧,沒見到半點傷痕,尤其那猖狂得意的神情是此刻的雲嵐沒有的。


    她還是有點不可信,問著:“雲嵐?”


    雲嵐嘟著嘴,略有些生氣:“正是本太子,如何?”


    洛川嘿嘿兩聲,還拉著拂寒衣袖說道:“快快快,這是真的雲嵐。”誰知拂寒根本不在意,甚至都沒有多看雲嵐和百裏,他脫了洛川的手,開始打量起神樹隱藏的這方空間。


    “你可在外麵見著跟我一模一樣的人了?”


    “對呀,你不知道可慘了。”


    “誰慘。”


    “你好慘啊……”


    洛川熱鬧勁上來了,就開始跟雲嵐、百裏描述外麵所遇的一切。


    拂寒聽著他們陣陣“噫呀哦啊”的聒噪,在空曠的地方來迴踱步,樹中什麽都沒有,也無任何蹊蹺的地方,正因為如此,所以這裏才不正常。


    拂寒看著圓潤的頂部思忖著,神樹既能通三界,必然有靈,但這靈之主一定會隱藏,他為仙界之神,踏入這封印之時靈之主就該感應得到,可眼下並沒有什麽變換,想來神樹之主,不懼威嚴。


    拂寒麵上閃過一絲頗有意味的笑容,他抬手,掌心聚力,往空中升去。


    見神不拜,實乃大忌。


    神樹頂部在受到仙力衝擊後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眾人腳下一晃,就見雲嵐和百裏突然被提到了空中,二人隻覺得脖頸處被某種東西纏繞,當下運氣抵抗。


    洛川看的真切,那是從頂部延伸出來的藤蔓,根根粗壯遒勁,頗有淩厲之姿。


    她以為枝條也會攻擊自己,當下畫了護身靈符,誰知枝條徑直從自己跟前飛過,直奔拂寒而去。


    “大神小心!”


    拂寒迴身就是一擊,將那藤蔓撕裂,卻不想又分成了數個枝條,在空中交織成網,試圖將拂寒裹挾。


    雲嵐和百裏皆快要昏厥,洛川飛身躍起以力化刃,想要割開緊縮的枝幹,卻是越拽越緊。


    洛川眼看拂寒也即將受困,她又飛過去抓住藤蔓,藤蔓表麵瞬間豎起了尖刺,紮入她的手心。拂寒眸子中閃過寒光,他冷冷道:“鬆手!”


    “不鬆……”洛川又將另一隻手放至上去,用盡全力向兩邊拉扯,“你會被絞死的!”


    鮮血順著藤蔓往下滴落,粗黑的枝幹上有細微的紅色脈絡,在吸收到洛川的血之後尤為顯現。拂寒神色越發冰冷,他亦是緊緊握住帶刺的藤蔓,讓自己的血也進入枝幹,與之糾纏。


    “洛川,鬆手。”


    “我不鬆……”


    拂寒的鮮血盈滿了那張網,條條藤蔓突然間金光大閃,因光芒太過強盛,在發出一聲爆響之後,眾人眼前一晃,皆失去知覺。


    拂寒睜開眼睛,看到洛川與自己迎麵而立。


    她竟穿著一身紅嫁衣,手持寒芒長劍,眼中滿是血淚,在聽到拂寒喚了聲洛川時,手腕一轉,徑直刺了過來。


    拂寒沒有躲,在劍離他半尺之餘,便被二指擒住,隨後他瞬移上前從後握住洛川的手腕,將那劍舞去戾氣,招招以柔克剛,纏綿悱惻。


    拂寒沒有感受到洛川的體溫,她是虛幻的。


    下一瞬,洛川消失了。


    拂寒並未慌亂,看著眼前又出現了宅邸內院,此時火光四起,人群的唿喊和尖叫不絕於耳。很快,拂寒又看到了那道紅衣身影,在樓闕的最高處,與同樣紅衣的男子持劍糾纏,二人刀刀見血,是有大仇。


    紅衣女子應當是抱著必死之心,將劍插入自己腹中,帶著男子一同跌下樓宇墜入火海。這種死也要拉墊背的決絕方式,一定是絕望透頂的狠人。


    拂寒飛身前去,彼時火舌肆意已無法近身,紅衣女子艱難地爬了起來,拔出腹中之劍,繼而伏在地上一點點挪動著。


    她在朝拂寒匍匐而來。


    即便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洛川,拂寒還是眉頭一皺。


    她用著洛川的臉,滿目哀怨與淚水,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滴落,火光中她淺笑旖旎,似乎對那灼心的痛不屑一顧。她隻想往前走,離開火海,離開這痛苦之淵。


    她終究想生。


    拂寒雙臂振起,集聚萬靈之力,想要將這邪火滅掉,可是他的力量太強大了,驟起的狂風讓一切凋敝,房屋、樹木、人群,以及那刺耳的尖叫唿喊,紅衣女子就在那時與萬物一同化為齏粉。


    “洛川……”


    拂寒的心口驀地一痛,先前釋放的所有力量皆反噬而來,巨大的衝擊力將其卷起,周邊一陣刺眼的白,閃爍之間,他有短暫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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