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才覺得自己迴答得太過草率,補了一句:“你什麽時候要?”


    “下個星期一之前吧。”


    “沒問題!”


    二人看著漸漸落下地夕陽,遠近的村莊都被賦予了一種慈祥和藹的色澤,是那麽的安詳,如同一個個熟睡中的老人。


    陽光灑在二人的臉頰上,使得兩張臉散發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美和醜,在這一刻是那麽的涇渭分明。但同時,美和醜卻又是那麽地接近,相處得那麽的融洽。


    看到了楚少穎那張得到大自然寵愛的臉,白小琪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同學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事啊?”楚少穎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麵龐,“搞得這麽神秘兮兮的。”


    “你有喜歡的人嗎?”白小琪裝得輕描淡寫,但一雙眸子卻散發著精光,似是很在意這個話題的答案。


    “你為什要問這個問題呢?”楚少穎不敢看她的眼睛,有意迴避她的目光。


    “好奇!”


    “好奇?”


    “對啊,你長得這麽英俊,又有才華,肯定有很多小姑娘喜歡了。”白小琪取下了一隻爬在已經手腕上的螞蟻。


    “你隻看到了我好的一麵,我差的一麵你從來沒看到過。”楚少穎看了看遠方,眉目間有一絲憂傷,“你知道一個人沒有午飯錢買午飯的滋味嗎,你知道一個人上六年級還穿開襠褲的滋味嗎,你知道一個人因為買不起內褲而被同學羞辱的滋味嗎……”說到這裏,楚少穎淚眼漣漣,但他很快抹幹了眼淚,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


    “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接起你的往事的。”


    “沒什麽。”楚少穎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我還真喜歡上了一個人。”


    “誰啊?”白小琪大睜著雙眼,好奇的神色躍然臉上。


    “我喜歡佟小蝶!”楚少穎咬了咬嘴唇,“我從小學就暗戀她。”


    “佟小蝶?”白小琪的神色暗淡下來,甚至連唿吸都有點兒淩亂了。


    “這是秘密,你別告訴別人啊。不然他們會笑話我的。”


    “她有什麽好的?”白小琪耷拉下腦袋,自言自語道,“她能給你的,我也能啊。”


    “你怎麽了?”看著白小琪的黯然神傷,楚少穎再次叮囑,“你千萬別告訴別人,不然我以後就沒臉見人了。”


    “放心吧。”白小琪整頓了情緒,再次用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榕樹樹枝上飄落下幾片樹葉,這樹葉兒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翩然落地。


    楚少穎拈下了身上的落葉:“什麽問題啊,神神秘秘的。”


    “如果沒有佟小蝶,你會喜歡我嗎?”


    “別開玩笑了。”楚少穎站起身來,輕聲答道。


    “我是認真的。”


    “拜托,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想過,不過我和佟小蝶的關係,我沒抱太大的希望。”楚少穎從校園後操場來到了教室。


    由於今天是星期六,教室裏隻有寥寥幾人。作業已經被自己突擊完了,看了一會兒小說,楚少穎開始謀劃白小琪的詩。想來想去,找不到一點點靈感。靈感這個東西很奇妙,你“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時候它不見,你“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時候它似有似無,但就在你驀然迴首時,它卻燈火闌珊處。楚少穎想了大半節課,卻沒有想出一點兒眉目來,搞得自己頭皮發麻,心中似有火燒,一會兒捶捶腿,一會兒扣扣背,連唿吸的頻率都亂了,那是一種求之不得的憤怒和似是而虛的錯覺混合在一起,攪拌出的一種莫名的情緒。


    楚少穎去上了趟廁所,剛一尿完,那個靈感仿佛厭倦了和他藏貓貓,如一道光射入他的腦子,一首名叫《歎己》的詩已然成形:


    心無八鬥才,腹缺五車書。


    要做執筆吏,豈非夢中黍。


    指乏縛雞力,俯仰遜農夫。


    雖此不氣餒,百覓得歸處。


    寫完了之後,楚少穎又檢查了一遍,直到確定沒有錯別字了,他才朝八年級一班走了過去。與自己班一樣,萬媛班也隻有幾個人。


    楚少穎在八年級一班敲了敲門,白小琪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進來,說真的,楚少穎還真的沒有一絲勇氣進去,在班門口愣了愣,直到白小琪第五次招手讓他進去,楚少穎才邁著放輕了的步伐,一顆心搖搖欲墜地走了進去。


    白小琪讓他坐在自己身邊,楚少穎才靜靜坐了過去,把自己寫的詩遞了過去。白小琪打開一看,念了幾遍,豎起了大拇指:“寫得太好了!”


    “你作業寫完了嗎?”白小琪收起了詩問。


    “早寫完了。”楚少穎迴答。


    “我的作業也寫完了,我們去校園走走吧。”


    “這?”


    “這什麽這啊。”白小琪推著楚少穎的雙肩,把他推出了教室。


    二人來到校園,教學樓前,花池裏的柳樹早已枝葉泛黃,偶爾可以看到幾隻麻雀在枝葉間翻飛打鬧,為這淒冷的景色增添了幾許生氣。


    樓上初三的各個班級都燈光大亮,盡管今天休息,但總有一些對前途報滿希望的學生在用功學習著,就算是下課聲響起,他們的心思依舊在題目與筆墨之間。


    這樣的日子,似乎離自己很遠。但一想起去年這時候的自己,這樣的日子,似乎又離自己很近。


    二人來到了後操場上的一個高台上,這個高台是學生舉行運動會時裁判站的,顯得要比別的地方高。


    “學習好,就一定有個好前途嗎?”楚少穎看到那麽多為前途而努力著的學生,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盡然吧。”


    “那我們這樣拚命地學習,究竟是為了什麽呢?”這個問題,絕不是楚少穎此刻才想到的,他自從聽王二叔說質疑就是認識人生最好的方式的時候,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


    “可能是社會需要人才,學校為了配合社會的需要,才讓我們學習。而學習就是為了把我們打造成社會需要的樣子,服務於社會……反正這是一個很高深的問題,我也說不清楚。”白小琪模棱兩可地迴答。


    “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了。”白小琪眼神忽忽一瞥,“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壞事。你看啊。”楚少穎認真地迴答,“同一種植物,是長在盆子裏好呢,還是長在森林裏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要人為地幹擾孩子們的成長。”白小琪也同樣認真,小嘴輕輕一歪,“不知道你想過沒有,不是人為地為孩子們接種疫苗,他們能健康地成長麽?”


    “嗯嗯。”楚少穎點了點頭,“你說得也對,隻求大人們不要太多地幹擾孩子們的成長吧。”


    “前幾天我看到了一句話,覺得蠻有韻味的,我說給你聽啊。”白小琪如數家珍,“才華能征服地球,知識能征服太陽,真理能征服宇宙。”


    “誰寫的?”


    “佚名,不知道誰寫的。”


    “有才華的人多可去了,也沒見他們征服地球啊。至於真理嘛,這世界還真沒有永恆的真理,又談何征服宇宙呢。”楚少穎在極力反駁。


    “我這裏還有一句話,你聽聽。”白小琪貝齒輕啟,“藥治愈不了心病,得滿足不了欲望。”


    “我再加上一句。”楚少穎微微一笑,“脂粉挽留不了青春!”


    白小琪掠了掠額頭兩側的頭發,望了望一望無際的夜空,產生了一股不明所以的悲傷:“你覺不覺得,人生其實很短。”


    這個問題,楚少穎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每一天都安排得很緊,每天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時間還蠻充裕的。


    “怎麽理解?”楚少穎迎頭問了問。


    “人生自己能支配的時間,前頭除了少年,後頭除了老年,中間還有一半在夢裏過了,真的很少啊。”白小琪用手腕托著下巴,一種千古傷心的情緒冒了出來。


    “你說得很有道理。”楚少穎皺了皺眉,“但是我現在還體會不到。”


    微微的風吹過,淡淡的涼意中摻雜了一點兒女子的香氣。吸入心底,如打了一劑麻醉針一樣,有種掩耳盜鈴的愜意。


    白小琪支起了另一隻手也托著下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看著楚少穎:“做人啊,要像水一樣,千萬不能像風。”


    楚少穎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說,便不假思索地問了“為什麽”三個字。


    “水和萬物交朋友,而水呢,它和萬物作敵人。”


    楚少穎點了點頭,“有道理”三個字脫口而出。


    “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一句詩。”


    “什麽?”


    “睫在眼前常不見,道非身外更何求?”白小琪解釋,“其實有很多好東西就在我們身邊,隻是我們沒有發現而已。”


    “如果你能從我身上發現出真善美來,你就擁有了一雙發現真諦的眼睛了。”楚少穎用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來迴應白小琪。


    “自戀!”白小琪點了點楚少穎的額頭,“你真自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球通緝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銀色淚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銀色淚花並收藏全球通緝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