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楚少穎吐了吐舌頭,“我的意思是說,我想從你那裏知道我自己。”


    “滄海有多廣,江湖有多深,局中人才了解。”白小琪看了看星空,“你要了解自己,應該問問你自己啊。”


    “眼睛裏,看見的是別人的人生。隻有鏡子裏的,才有屬於自己的人生。而別人,就是你的鏡子。隻有從別人那裏,你才能看清自己。”


    白小琪再次點了點楚少穎的額頭:“沒想到你這個看似活得很粗糙的人,還有這點兒覺悟。”


    “什麽粗糙,我活得很精細。”楚少穎翻了個白眼,“隻是你沒有發現。”


    一股小風吹來,楚少穎打了個噴嚏,順帶著擠出幾滴眼淚。一陣淡淡的涼意接踵而至,鑽進袖筒,鑽進褲管,讓人有種沐浴在冰水混合物的感覺。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二人隻得憑借遠處的燈光看清路徑。


    下課鈴聲已經響了三次了,這是下晚自習的表示。


    “我們迴去吧。”楚少穎又打了兩個噴嚏,已經一步步下了高台。


    二人朝著宿舍走去,風卷起地上的黃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攪亂了錯落有致的腳步聲。


    到了離宿舍樓還有兩百米的時候,白小琪突然轉過身,笑意嫣然地對著楚少穎:“許多年以後,你還會記得這個夜晚麽?”


    “別說傻話了。”楚少穎一臉的不屑一顧,“讓人聽到了會產生誤會的。”


    “我才不怕別人聽了呢。”白小琪大大咧咧地,輕輕拍了拍身上的落葉,“這個晚上,我一定會記得的,我會記得曾經有那麽一個男生,他和全校最醜的醜女一起說話,和她一起交朋友,分享心得……”說完,她眼波流轉,補充了一句:“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不會忘記你的。”


    “說什麽傻話呢。何況你還是個女孩子,別人聽了會怎麽想你啊。”楚少穎害怕她說那麽大聲,會被人發現,他便大步流星離開了。


    看著楚少穎傻不溜湫地離開,身後的白小琪燦然一笑,輕輕說了聲“臭小子”之後才朝著宿舍走去。


    迴到宿舍,裏麵隻有錢糧豐一個人,一看到楚少穎,錢糧豐道:“下午有個醜——哦不,有個女的找你。”


    “嗯,我知道了。”


    “帥哥,把你作業給我抄一下唄。”錢糧豐伸出手要作業。


    “明天吧。”楚少穎攤了攤手,“作業全在班裏,沒拿迴來。”


    錢糧豐興味索然地抽迴了手:“那好吧,明天早點兒給我。”


    “嗯嗯!”楚少穎便抱著盆子去了水房洗衣服。迴到宿舍時,整個宿舍樓已經熄燈了。楚少穎打開應急燈,練了二十分鍾的書法,而後一個人蹲在被窩裏看課外書。


    忽的,床被人搖了一搖,楚少穎本能地當下書,問:“怎麽了?”


    “咱說說心裏話吧。”錢糧豐故作神秘,壓低了聲音說。


    “心裏話是隱私,說出來不好吧。”楚少穎有點兒不同意他這個建議。


    “咱發誓,出了這個門,我們就什麽都忘了,如果誰把對方的心裏話說出去,誰將來生孩子不長屁股。”錢糧豐鄭重其事地說。


    “這……好吧。”楚少穎捏了捏發癢的鼻子,“你先來。”


    錢糧豐微微咳嗽了一聲:“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幹過一件特別不光彩的事。”


    “什麽事?”楚少穎本能性地一問。


    “那時候,家裏很窮,我和幾個小夥伴,常常潛伏在別人墳墓的不遠處,等到有人上墳向那些死去的人擺上祭品之後又離去的時候,我們便湊過去,把那些什麽蘋果香蕉梨子等類的東西吃得幹幹淨淨。”錢糧豐的臉上,有種蔑視自己的情緒。


    “那算啥。”楚少穎想了一會兒,編出了一個故事,“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了,反正那一年正值饑荒,遠近的十裏八村,也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那時的我,已經有很多天水米未進了,我餓得實在不行了,於是我就生起了一堆火,把那些死人的肉烤熟吃了。”


    “這是真的麽?”錢糧豐聽楚少穎斷斷續續的口吻,生出了質疑。


    “那還能有假?”楚少穎一句反問迴去,表示自己說的不是假話。


    “怪不得你不怕死人。”錢糧豐想起了什麽,“鄧聖說你要和死人的墳墓來個合影,原來都是真的。”


    “絕對真的。”楚少穎意氣風發地道,“我死人肉都吃過,還怕死人?不過,兄弟,這事兒你別說出去,不然讓別人知道了,我就顯得另類了。”


    “放心吧,出了這個門,我就都忘記了。”錢糧豐拍了拍胸脯,“我們有言在先的啊。”


    錢糧豐又掏出一根煙,遞給了楚少穎。楚少穎接過了煙,拿來一看,是一隻不錯的煙:“怎麽平時沒見你抽過這煙。”


    “價格太貴了,我舍不得給人抽,都是留給自己偷偷抽的。”錢糧豐掏出打火機,給楚少穎點燃,而後才把自己的煙點燃,吧嗒了兩口,“如果你是看你小子人好,我可是舍不得給你抽的。”


    “哦,這麽說來,我可是受寵若驚了。”楚少穎吸了幾口,把煙灰彈到地上。


    “給你說個事兒。”錢糧豐吐了幾個煙圈,“不過這事兒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麽事兒?”楚少穎條件反射性地反問。


    “我聽別人說,你小子走桃花運了。”錢糧豐神秘兮兮地笑著,“聽說有女孩子在犄角旮旯兒裏偷窺你,還悄悄輕吻你的影子,耶……”


    “算了吧,都是別人瞎說的,我家裏窮,誰會看得上我啊。”楚少穎的表情和口吻,顯示出他絕對不相信這事兒。


    “可是你學習好啊,又很有才華,人又長得很帥。”錢糧豐大肆誇獎著。


    “僅此而已嗎?”


    “光這兩點就已經惹人嫉妒惹人垂涎了。”錢糧豐聽他的話,倒顯得楚少穎不知足,便用略加嗔責的聲音道,“你還想老天給予你什麽啊?”


    “可是……”楚少穎聽了他的褒獎,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要反駁他,隻是說了一個“可是”之後,他完全想不出後文了,倒是讓自己陷入了一種很難堪的境地,便稀裏糊塗地應了一句:“我的人生不需要這些。”


    “為什麽?”錢糧豐振振有詞地問。


    “誇一個女人長得漂亮,那是對她的侮辱。誇一個男人說漂亮,那是對他極端的侮辱。”楚少穎把煙頭扔掉,“這個,難道你不知道麽?”


    “你小子,哪來的這麽多歪思邪想。”錢糧豐才覺得,這小子與別人不一樣,但要說他具體哪裏與別人不一樣,他卻說不出個所以說來。


    說完,錢糧豐也把煙頭扔掉:“說句實話,你真的很優秀,但也就是因為你的優秀,惹來了不少敵視的目光。”


    “我一不偷二不搶的,做的都是正經‘買賣’,與人無尤的,他們能把我怎麽樣?”楚少穎駁他的迴。


    “但你優秀過頭了,就有人看你不爽。聽說有個叫劉翰然的要找你麻煩呢。”錢糧豐用腳蹬著床板,“你和那個劉翰然是不是有什麽過節,他三番兩次地為難你。”


    楚少穎知道是因為佟小蝶,但此刻不能說明,便滿不在乎地道了一句:“鬼知道!”


    窗外刮起了風,刮得樹木瑟瑟發抖。冷風灌入窗戶,一股冷冽的溫度傳來,使得打開的窗戶嘎吱響。


    楚少穎和錢糧豐同時打了個噴嚏,清鼻子直流。


    錢糧豐趕緊關上窗戶,用衛生紙擦了擦鼻涕。少時,屋子裏的暖氣把屋子烘得暖暖的。


    錢糧豐本來還要繼續他們的談話,楚少穎已經困得不行了:“睡覺吧。”楚少穎蒙上被子,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晨,楚少穎起了個老早,到水房裏洗漱,才一碰到水,冰冷的感覺以手為媒介,傳遍了身體上的每一個角落,使得本來半醒不醒的神經一下子清醒不少。楚少穎擠了一點牙膏在牙刷上,開始刷牙,當牙刷好,用水漱口的時候,那冷的感覺仿佛一個個跳動的小精靈,用針紮的方式刺激著牙齦和舌頭,像是種變異了的麻辣味。楚少穎本能地吐掉了水,但這種冷卻還是徘徊在唇齒之間,像是紮根在了口腔裏,遲遲不肯退去。直到過了一分多鍾,這刺骨的冷才漸漸消退。


    楚少穎又接了一盆水,沃了沃麵,這冷鋪天蓋地地襲擊了自己的麵龐,類似於寒風割麵的感覺,肆無忌憚地在身體裏徘徊來徘徊去,有意要使這小子清醒。


    楚少穎用毛巾抹了抹臉,自己的身體漸漸適應了這種寒冷。迴到宿舍後,錢糧豐還在唿唿大睡。楚少穎也沒有叫他,夾了幾本書,匆匆往食堂走去。吃完了早飯,楚少穎瑟縮著身體,冒著寒風去了班裏。


    在靠近八三班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八年級一班的門口,白小琪正掏出鑰匙開門呢。


    “你好啊,楚同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球通緝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銀色淚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銀色淚花並收藏全球通緝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