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霄子騎坐在旁邊的馬背上,看著紀知遙微有些發抖的手指,甩著拂塵在他手背上搭了下「聽聞紀將軍乃是天下三大神箭手之首,莫要辱沒了名頭。」


    馬蹄聲終於徹底清晰。


    紀知遙的手指一鬆,利箭如流星般劃破雨幕,帶來萬鈞殺機!


    馬背上的人一躍而起!


    ……


    溫北川縱馬前行,突見一團黑影撲來,直撲他麵門。


    他勒住韁繩,急身定住,卻見是溫阮的那隻大臉貓。


    貓兒看上去急得不得了,一直急切地「喵喵喵」著什麽,還把腿抬到了溫北川眼前。


    它腿上綁著封了火漆的信筒。


    溫北川取出信筒中的信一看,上麵隻寫了三個字將軍府。


    這是溫阮的筆跡,溫北川認得出來,他抬眸遠望,目光似是越過了碧綠常青的楠竹林,越過了泥水渾濁的官道,越過了穿雨急行的隼鳥,殷切而擔憂地落在了溫阮身上。


    溫阮將自己纖瘦的身子往殷九野懷裏蜷了蜷,驟風帶雨打得她渾身發疼,殷九野扯開袖子將她牢牢護在懷中。


    直到夾道兩側的竹林退去,前方就是大路,更為明亮些的光線自前方透過來,殷九野忽然感受強烈的殺機,那是撼動他靈魂的殺意。


    他抱著溫阮淩空躍起,堪堪避開了紀知遙淬滿死亡的一箭。


    俊馬抬蹄昂首,高聲嘶鳴,長箭自馬頭貫穿而過,帶起的血霧在雨中蓬開一束血花。


    馬兒倒地,殷九野抱著溫阮緩緩落下,抬手將溫阮半攔在身後,他笑道「安陵君,好重的殺心啊。」


    紀知遙如釋重負,來的人不是溫北川就好。


    但又疑惑重重,溫阮怎麽會來?


    溫阮走出殷九野身後,身上是布衣發間是荊釵,但雨水衝去了她臉上用以偽裝的黃粉,洗出了她原本那張白嫩精致的小臉來。


    她看了看太霄子,又看看紀知遙「我與阿九跑出來閑逛,不想遇上了大雨無處躲藏,安陵君,你身後的營帳,可能借我避避雨?」


    「軍中重兵,女子不得入內,溫姑娘,你又在為難我了。」紀知遙笑道。


    「這樣呀,那不如我向安陵君借一頂營帳,架在這路邊,也好叫我躲躲雨,又不會去到你軍中,免你為難?」


    「……」


    紀知遙放下長弓,無語又無奈地看了溫阮一會兒,「溫姑娘,今日就不要胡鬧了。」


    「安陵君果然是鐵麵悍將,不講情麵,看來我隻好先迴城,去找我大哥喝一碗熱乎乎的甜茶暖暖身子了。」


    紀知遙的眼神微動了下,看了旁邊的太霄子一眼「太霄真人以為呢?」


    「不……」


    「太霄子,上次我兩交手未曾盡興,不如今天重新打過。」不等太霄子說話,殷九野折了旁邊一段少兒手臂粗的木條當槍用,挑著向太霄子刺來。


    太霄子執拂塵相迎。


    溫阮再看紀知遙「現在,安陵君可以請我進營帳一坐了嗎?」


    紀知遙歎氣「請吧。」


    營帳裏,紀知遙遞了件幹淨的衣服給溫阮「先套吧,別涼著了。」


    溫阮裹在外麵,壓了壓心底發緊的心弦,盡量從容輕聲問「安陵君,他們還活著吧?」


    紀知遙猛地抬頭,看著溫阮。


    溫阮難得的眼神顫動,手心也暗自握緊,再次輕聲問「還活著,對吧?」


    ……


    宮中。


    文帝宗不明白已至如此地步的靖遠侯,有何道理還這般無所畏懼地與自己談條件。


    但溫仲德隻是微微挺直了一直半躬著的脊背,像是一隻昏睡多年的巨獸自夢境中緩緩蘇醒,他如個村夫般粗俗魯莽的姿態裏,忽然就嵌刻進了韜光養晦多年後的從善如流。


    「陛下,太玄觀早已無一活口。」


    文帝宗執杯的手一鬆,茶盞跌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滾出一道深深淺淺彎彎繞繞的水痕。


    「你說什麽?太霄子從未提過此事!」


    「哦,他竟未與陛下提過嗎?」溫仲德往前探了下身子,極是關切般地笑望著文宗帝「說不定,是太霄子也不知此事呢?」


    「那太子呢!」


    「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不過陛下,你想讓他活麽?」


    「你是怎麽知道此事的?」


    「老臣為亡妻在廟裏祈福時,閑來無事,出廟走了走,這一不小心啊,就走到了太玄觀,想著到都到了,那得替陛下和皇後娘娘去看看太子啊,於是我就上去了,上去之後,嘿,陛下您猜怎麽著?」


    溫仲德誇張地揮舞了一下手「遍地白骨啊!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骨頭都脆了,踩上咯吱響,可把老臣嚇壞了,我到處找啊,找啊,想找找有沒有太子的痕跡,找不著,老臣不知道,太子是那白骨中的一具呢,還是得陛下龍威庇佑,逃出生天。更不知道,這血案是誰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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