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順利進了宮,去了廣陵殿,見了皇後。


    溫阮與殷九野在落落一雙巧手下,改頭換麵,化作一對中年夫妻,準備蒙混出城,二狗子自己爬牆走。


    於悅守在迴春閣中。


    溫阮心裏很明白一件事,紀知遙有動作,且不論這動作是何,大哥溫北川必定是有收到過風聲的,更不要提那日紀知遙與自己聊過後,自己就跟大哥隱晦地說過了。


    所以大哥一定有所準備。


    但溫阮在聽二狗子說了那些話後,突然驚覺,自己上當了。


    以文宗帝的心智,他不可能想不到,讓紀知遙去做這樣的事,紀知遙一定會有迷茫,有疑惑,有掙紮,他也一定會找一個人聊一聊。


    這個人就是晉親王,晉親王曾經也是手握重兵,也曾是一方大將,也在朝堂傾軋中舉步維艱,與如今的紀知遙處境何其相似?


    所以那天自己是在晉親王府外遇見紀知遙的。


    但紀知遙一旦找了晉親王,便幾乎是將這個消息告之溫家了。


    是的,文宗帝就是故意利用紀知遙,將這個風聲放出來的。


    當「陛下著令紀將軍調兵勤王,以護王城」的消息傳來出來,溫北川的對策自然是城門相應,阻止他進入王城,不然,等到宮中靖遠侯起事,誰能擋得住紀知遙的金戈鐵馬?


    可隻要溫北川將人手調動出來了,他就落入了文宗帝的圈套——自詡從不沾染兵權的溫家,「圈養私兵,直撞大軍,意圖不軌,叛亂之賊,可當場誅之」。


    哪怕這個所謂私兵,隻是府上家丁,隻有三兩個人,也能成為文宗帝發難的理由,隻要溫北川敢攔紀知遙。


    因為要如何叫溫北川眼看著溫家舊部,慘死刀下,而無動於衷?


    溫阮想著這些,心下一根弦繃得要斷開,但她與殷九野出城接受盤問時,卻表現如常。


    她扮作鄉下婦人的樣子,粗著嗓門說話,跟殷九野這個丈夫嘮著家裏的孩子又長個了,該換新衣了,哪裏有錢啊之類的閑話。


    殷九野沒給她拉後腿,老實憨厚的受氣包丈夫,他扮得也惟妙惟肖。


    任誰見了,都隻會覺得他們是一對尋常夫妻,為著家長裏短柴米油鹽的幾文錢,可以吵翻屋頂。


    因著他們二人如此精湛的演技,他們才堪堪過了王成的盤問。


    今日京城城門戍城衛,乃是京中守備軍。


    出了城門後,換上的粗布舊鞋踩在黃泥水地裏,濺了她一腿的泥點子。


    殷九野從旁邊的跑商那裏花高價買了一匹馬,環著溫阮坐在身前,溫阮懷裏抱著二狗子,在它腿上綁了個竹筒,兩人一貓往城外三十裏,急掠而去。


    他將麵具遮在溫阮臉上,擋著迎麵而來急急如刺的雨箭,以免打疼了她的臉,而他自己的麵容沉肅而堅毅,長衫著雨濕透,揚起如鐵旗。


    靖遠侯今日這鋌而走險的局,是為了讓他正大光明地迴京,若是此局敗了,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能,更不敢讓靖遠侯府輸。


    溫北川坐在馬車裏,聽著外麵的大雨如瀑,心間無端生出些不安來。


    敲了下馬車內壁,下人司思打開馬車門,問「大公子有何吩咐?」


    「紀將軍的大軍此刻如何?」


    司思迴話「仍未有動作,始終守在距離城門三十裏處,但此次紀將軍所率的乃是鐵騎,素有飛星踏月的盛譽,三十裏的路,他們趕來也頂多是一刻鍾的時間罷了。」


    「鐵騎?」溫北川交握了一下手指,暗自想了什麽,忽然臉色一變「不好!」


    「怎麽了大公子?」


    「幾年前紀知遙迴京封侯,就是這支鐵騎隨他入京的,之後鐵騎一直駐紮在京城營中,不曾再迴過大軍,紀知遙從未離京!他沒有迴軍中!他別有所圖!」


    「大公子?!」


    「舊屬,門客?!」溫北川麵色大變,躍出馬車外,騎在馬背上,高喝一聲「溫家親衛隨我來!」


    他率溫家親衛往紀知遙大軍去。


    大雨滂沱,似是老天在為今日誰將死去而落淚。


    紀知遙坐立在馬背上,他手握玄黑長弓,右肩處背著的箭筒裏填滿四勾利箭,銀甲鐵衣,煞煞寒威,雨水順著他的臉頰在下巴處匯成了小涓流。


    他一直望著前方分叉路口的交匯處,無論溫北川從哪條路來,他最終都會走到這兒。


    漸漸地他聽到了馬蹄聲,那「噠噠嘩嘩」的馬蹄踩水聲,一下一下地踩在他心頭,他的眼睫細微地輕顫了一下,在心裏祈禱著,不要來,不要來,迴去,溫北川,迴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得後麵的士兵都能聽清,紀知遙悲涼地合了下眼睛,抬手,搭弓上箭,拉開弦,箭尖滴水,滴滴嗒嗒,等著岔路口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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