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腔熱血迅速被澆滅。本就一麵之緣,不至於讓他朝思暮想。可沒想到,那日他路過天誠廟,卻看到沈放與蘇覓郎情妾意。


    夜王自己都不懂,他居然在此情景下停住了腳步。那個在他麵前高貴冷豔的女子原來在心愛的男人麵前會有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狀態。


    那日蘇覓被小阿彌騙迴屋裏後,路晚在屋外鎖門放火的動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沒有阻止。


    火焰燃燒後,蘇覓在屋內唿救,舟白和蕭清聞聲便趕來了。他沒讓他們靠近。


    夜王想自己救蘇覓。


    他飛上屋簷,掉著繩索下去,將蘇覓攬著腰帶離了出來。他到現在都記得,大掌觸上蘇覓柳腰的那一刻,他的心差點蹦出來。


    局中局。蘇覓看似落入了路晚的圈套,實際進入了夜王給她布的局。


    那夜,他本可以直接將蘇覓送迴沈府,卻執意將她帶迴夜酆,隻為了那短暫的溫存。


    第二天,他將她完完整整地送了迴去,誰知剛迴夜酆,卻看到了她落在床上的白玉簪。


    夜王將那隻白玉簪一直帶在身上,睹物思人。後來,想念的實在是厲害,又偷偷跑去沈府借著歸還的名義見了蘇覓一麵。


    她還是那麽高貴,那怕站在荒廢的後院,都讓人移不開眼球。


    夜王自此徹底淪落。


    逸王府的馬車出宮門的時候,碰到了正在教訓守衛的沈放。


    “宮裏養你們是吃閑飯的?”沈放一襲紫衣背著手站在陰影裏。守衛們全都低著頭跪在地上,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蘇覓同逸王坐在馬車裏,她的耳邊充斥地全是車外熟悉的聲音。


    “覓兒。”逸王不合時宜地打破這個局麵,“等再暖和些,舅舅微服私巡,你陪我一起去吧。”


    “嗯。”蘇覓的話還是很少。接連失去兩個孩子,她對什麽好像都沒了興致。行屍走肉不過如此。


    這半年來,蘇覓唯一一次話多還是因為沈放。逸王皺了皺眉頭,眼前的女人雖然說著同沈放恩斷義絕,但實際上還是沒有放下那個人。


    自己究竟該怎麽做才算對呢?


    他揭開車簾,看了看外麵,又放下車簾,看了眼蘇覓,沒有說話。馬車搖搖晃晃地經過,逐漸遠離皇宮。過了許久,沈放才悠悠轉身,看著遠處那個忽明忽暗的黑點,沉默了許久。


    夜王出宮時,沈放還站在那兒微微發愣。


    “澤,大冷天的站在這兒幹什麽?”


    沈放這才迴過神來,“哦。沒幹什麽。你現在要迴府?”


    “嗯,一起吧。”夜王主動邀請沈放一起迴家。他雖然和沈放是孿生兄弟,卻從未認真交過心。先前父親讓他們交涉,也隻是政事而已。


    沈放也沒推辭,就直接上車了。


    兩個人十多年未在一起相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沈放正襟危坐,夜王閉上眼睛開始假寐。時間仿佛因這兩個男人的強大氣場靜止了般。


    快到丞相府時,夜王才用著兄長的口氣緩緩開口,“想要什麽,直接找父王要。別客氣。”


    他頓了頓,“這些年他挺愧疚的。”


    “我沒什麽想要的,現在的生活我很喜歡。”沈放的語氣很清淡。


    夜王的眼裏迅速布上一層陰霾。沈放先前不是這樣的,先前在昭城,他的眼裏有精神氣,有光。


    兩個男人都寡言,夜王見沈放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索性閉了嘴。他總覺得,沈放雖是弟弟,去比他要老成的多。


    “你和蘇覓是怎麽認識的?”沈放突然開口,很罕見。


    “我……我能怎麽認識,今天才認識的。”


    沈放沒有說話,隻是抬眼了下夜王。他不相信夜王的說辭。


    怎麽可能剛認識就搭話?明顯蘇覓也不是這樣的人。


    “哦。”


    之後兩個人都一直在沉默,直到沈放迴宰相府。


    迴到家後,沈放一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不通蘇覓為什麽同那麽多人有瓜葛?


    陳充,逸王,夜王……全都是位高權重的男人。


    “你究竟是怎麽樣的人?”他將蘇覓帶大,卻看不清她是怎樣的人。所有的疑慮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夜不能寐。


    與此同時,逸王府。


    蘇覓披著衣裳站在窗戶前,一臉憔悴。午夜夢迴時,她總會想起那兩個慘死的孩兒!


    除了沈放,那便是她在這世上擁有的最珍貴。可現在,沈放沒了,孩子也沒了,她隻有自己。


    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蘇覓的某個念頭突然從腦海中閃過,越來越強烈,像熊熊燃燒的烈火,不能熄滅。


    隔了一日,她帶著阿碧出門了。


    人潮人海的街市,吵吵嚷嚷,蘇覓雖嘴上迴著阿碧的話,眼睛卻一直在四處觀察。


    大概一刻鍾之後,一個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疾馳過來,蘇覓直接衝了過去。


    她閉上眼,等待馬蹄踩過來。那一刻,死亡的氣息十分濃烈。


    “禦……”馬蹄揚起,一個白影突然衝過來,將蘇覓拉到一邊。蘇覓睜眼,近在咫尺的是熟悉的俊顏。


    “你為什麽救我?”


    “你為什麽尋死?”麵前的人不應反問。


    “我沒有尋思。”蘇覓矢口否認。此時,阿碧才反應過來,急得跑過來。


    “姐姐,你怎麽樣?”阿碧快嚇死了,直接跑過來問長問短。


    “我沒事。”蘇覓幾乎沒有什麽表情。


    “你為什麽尋死?”麵前的男人又問了一遍。


    “你今天倒是與眾不同,竟穿了白色。”蘇覓又一次別過了話題。


    夜王平日都是一身黑,再戴著一個黑麵紗。今個兒倒是罕見,竟然以白麵紗白衣服示人。


    “你為什麽尋死?”麵前的男人又問了一遍。


    蘇覓的臉黑了黑,“我沒有要尋死,就是玩一玩。”


    “你……算了。”麵前的男人歎了口氣,直接背著手離開了。


    真是莫名其妙!壞了她的好事。


    蘇覓的確是想尋死。那天晚上她想得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她沒有孩子,沒有愛人,什麽都沒有了!還不如一死了之!


    當她有了自殺的想法後,便開始在心裏盤算死亡的地點了!


    逸王府當然不可以!逸王對她那般好,她死在他的府邸該多傷心!


    還不如製造成一場意外,讓彼此都沒有牽掛。


    她在心裏謀劃了整整一晚上,隔了一天便帶著阿碧出來了。


    她想被馬踩死!結果四處瞎轉了會,一匹馬都沒碰著。


    剛剛好不容易碰到了,結果直接被夜王給救了。


    阿碧因為剛剛的疏忽差點愧疚死,夜王走後,她就一直盯著蘇覓,生怕又出什麽差錯。


    蘇覓見今天尋死沒什麽機會了,隻能悻悻打道迴府。


    蘇覓走後,那抹白色的身影又迴來了。他摘下麵紗,劍眉星目立刻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他不是夜王,而是沈放。


    那天晚上,他想不通蘇覓和夜王的關係,隻能想出這個辦法。


    見過夜王樣貌的人屈指可數,沈放便是其中之一。


    夜王同他是孿生兄弟,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這也是為什麽劉良第一次見沈放,就認出他是劉澤的原因。


    隻是千算萬算,沒料到,蘇覓居然會尋死。那馬蹄要是踩下來,估計就直接香消玉殞了。


    那個傻丫頭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沈放對蘇覓還是念著過去情分的。


    即使,她親手留掉了自己的孩子。他恨,又不忍心恨。


    蘇覓迴到沈府後,逸王早朝還沒迴來,她又開始倚著窗思考該如何自盡?


    既然不能被馬踩死,那就淹死吧!有了這個想法後,蘇覓就立刻實施起來。


    三月三風箏節,蘇覓就趁機讓阿碧攛掇著逸王去遊湖。


    那日,她罕見地穿了身小姑娘才穿的粉衣,靈動極了。


    “我想吃糖葫蘆!”蘇覓甜甜地笑著,用手指著岸那邊賣糖葫蘆的小商販。


    “好。”逸王也樂得開心。自那事後,蘇覓的話便很少了,笑容也變少了。


    今個兒興致這麽好,他不得迎合著。


    逸王走後,蘇覓看著流動的湖水眯了眯眼,剛想走過去,便被阿碧一把拽住。


    “姐姐!”阿碧一臉著急,“別到跟前去,危險。”


    “哦。”


    蘇覓的小心思被阿碧發現了,但她並沒有打算止步。


    “你去轎子裏幫我拿個披肩過來,有點冷!”


    “好。”阿碧鬆開蘇覓,“你就站在這,別亂動哈。”


    這幾次接連出現意外,搞得阿碧很不放心蘇覓。


    “知道了,你快去吧。”


    “好。”


    阿碧剛一走,蘇覓便直接朝湖麵躍了過去,結果又被人攔腰抱住。兩個人翻倒在地上,她轉頭看了眼救她的人。


    又是夜王!


    “你怎麽又尋死?”


    “我沒有尋死,我隻是想摸摸水。”


    “我不信。”男人將蘇覓扶起來,“你到底為什麽尋死?”


    “我都說了我沒有尋死了。”


    “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告訴逸王。”男人知道蘇覓不想既然將地點選到逸王府,即是不想讓逸王知道。如今他利用這個逼她說實話,一定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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