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碾叔。


    碾叔的膽子很小,見到生人都不敢主動打招唿。


    他敢闖學校,肯定是遇到了什麽大麻煩。


    我沒來得及多想,推開門,就看到了被綁在凳子上鼻青臉腫的碾叔。


    我火氣一下子就上了頭,不管碾叔是不是要闖學校,保衛都不應該下這麽重的手。


    我狠狠瞪了一眼守在碾叔麵前的保安,揪著他的脖領子就要動手。自己村子的人受了欺負,說什麽也得找迴來。


    “小青,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你趕緊跟叔迴村看看吧!”


    碾叔帶著哭腔的聲音,讓我顧不上動手了,連忙轉過頭問他,“叔,你別著急,到底出啥事兒了?”


    碾叔重重的歎了口氣,綁著的手不停的拍打著自己的大腿,雙腳也在地上踩得咚咚作響。


    “你三爺不見了!”


    我懵了,一個死人怎麽會不見了?難不成還能活過來?


    剛要問,就看到周圍的人都好奇的看著我們,我這才意識到,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連忙解開碾叔身上的繩子,拽著他就出了保衛室。


    班主任後一腳跟了出來,叫住我說:“張青,失蹤可不是小事,趕緊報警吧!”


    我沒辦法給他說,失蹤的不是活人而是屍體,這種事情還是少些人知道比較好。我點點頭,然後跟他請了幾天假,東西都沒收拾就上了碾叔的三輪車。


    路上,碾叔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和我說起了事情原委。


    聽他說,他按照陳安山的吩咐,把三爺的棺材在院子裏放了三天後,就重新下了葬。轉過天,就是三爺的頭七,按照規矩要去上墳。一大早,他就領著順子去了,可還沒到地方,就看到三爺墳頭的土散在外麵。他著急忙慌的過去一看,發現三爺的棺材被打開了,裏麵的屍體卻不見了。


    他嚇得趕緊迴了家,和媳婦兒一說,媳婦兒讓他來找陳安山問問。哪曾想,到了鎮子上才知道,陳安山早就搬走了。


    沒見著陳安山,也沒打聽到哪兒還有靠譜的先生,碾叔這才想起來找我。


    聽他說完事情的經過,我認為碾叔有點病急亂投醫了。


    你要說,死了人唱個喪,選個地我倒是擅長,可屍體丟了這種大事,我哪會有什麽辦法。


    可是,這話又不能明說。


    “碾叔,你別太著急,這事兒說不定是人幹的。咱們別自己嚇自己!”


    聽我這麽說,碾叔重重的一腳踩住了刹車,害得我差點飛了出去。


    他迴過頭,瞪著有些發紫的眼圈問:“真的?”


    我也隻是為了寬他的心,才這麽隨口一說,哪知道他還當了真。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狗曰的,要是被老子知道是誰幹的,非得打斷他的狗腿!”


    碾叔恨恨的跺了一腳油門,三輪車又瘋了似的往村子趕。


    疾行了兩個小時,天快擦黑的時候,總算是進了村。


    碾叔把車子扔在路邊,帶著我火急火燎的就去了後山。


    遠遠的,我就瞧見一群人圍在三爺的墳坑前指指點點。


    很明顯,這件事已經被嚇破膽的碾叔在村裏傳遍了。


    看著烏央烏央一大群人都在等著,無形中給我添了不少壓力。


    “快讓讓,小青迴來了!”


    碾叔一邊走一邊嚷嚷,讓村民給我騰條路出來。


    人群一分開,我就瞧見三爺墳坑外散落的泥土,甚至還有斷了半截的棺材板。近了一看,地上土堆很雜很亂,周邊也沒有腳印,棺材板從中間斷開,上麵的印記都還很新鮮。


    轉悠了半天,我都沒瞧出什麽毛病來,這讓我有些頭大。尤其是麵對一群人的目光,我要是說自己也看不出來什麽東西,恐怕會被人看輕,更加對不起碾叔挨的那頓揍。


    琢磨了一會兒,我才對碾叔說:“叔,咱們現在要緊的是找到三爺,其他的事兒可以往後緩緩。”


    碾叔顯然是慌得沒了主意,見我這麽說連忙點頭,說就照我的意思辦,然後跟著我去了村長家。


    到了村長家,我說明了來意,然後由碾叔出麵請求發動全村的鄉親幫忙找三爺。很快事情得到了落實,碾叔也著急忙慌的迴家去準備。


    而我卻被村長留了下來問話。


    “小青,這裏沒外人,你給叔說實話,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村長劉青山,是除我之外,村裏唯一一個上過中學的人,而且又當了十幾年的村長,做事十分有分寸。


    我撓撓頭,不知道怎麽開口。見我有些猶豫,他又問:“聽說你碾叔前幾天請迴來一個先生?是不是你三爺的地出了啥事兒?現在這事兒鬧得人心惶惶的,你可不能瞞著叔!”


    劉青山算得上一個負責的村長,我爺爺走後,為了我的一些補貼他也一直忙前忙後,按道理這件事用不著瞞他。


    我想了想,砸吧了兩下嘴,開口道:“是有這麽一迴事。之前三爺的墳頭的怪事你也應該聽說了,為了這事兒碾叔才去請了先生迴來。不過都解決了,問題也找到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又出了事兒。”


    劉青山叼著煙聽我一字一句的說起了事情的經過,當聽到我說三爺靈堂裏的那些事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等事情說完,他才扔掉煙頭,轉過臉對我說:“我覺得,這件事有些邪乎,你們找的那個先生好像不大靠譜啊!”


    他的話,讓我沒法子往下接。


    對於我這種外行人來說,很難看出來陳安山到底靠不靠譜。要說他是個騙子,又知道很多東西,說得也是頭頭是道。硬說他有點本事,可好像他又沒做什麽。


    我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找到三爺才是要緊事。


    聊完了事兒,劉青山就跟著我一起出了門,打著火把漫山遍野的找三爺的屍體。一整晚,都沒有任何發現。


    第二天一大早,村口炸開了鍋,三爺的屍體迴來了。


    最早發現三爺的是村口的二癩子,他早起擔水的時候,看到井口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走近了一瞧才發現是一個人跪在那裏。


    不過,他身上穿著的衣服有些奇怪。二癩子看了半天才想起來,那個人穿著的是壽衣,嚇得他扔下擔子就迴了家。


    我還沒走到村口,就撞見了順子背著哭暈過去的碾叔。順子渾身是汗,嘴皮有些發白,走起路雙腿直打哆嗦。


    我以為他生了病,就問了句,哪曾想他卻一直擺著腦袋自言自語,“完了,老李家完了!”


    見他這個模樣,我憂心忡忡的到了井邊。隻是看了一眼,嚇得我差點站不穩。


    三爺就垂著腦袋,跪在井邊。原本百十斤的身子,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身上的壽衣被風一吹直晃蕩。


    在他麵前,有三個用手指擺出來的大字——對不起!


    我清晰的看到,三爺的嘴角還有一些白色的碎骨。


    他竟然把自己的手指咬了下來,拚成了這幾個字。


    “小青,你拿個主意吧!”


    劉青山從後麵拍了下我的肩膀,嚇得我打了個哆嗦。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我看,還是先把三爺送迴碾叔家吧,等碾叔醒了再問他怎麽處理。”


    劉青山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讓人幫忙收拾下三爺的屍體。可周圍人看了之後,都有些發怵,最後實在沒辦法,隻能我這個經常和屍體打交道的人親自上手。


    把三爺送迴了碾叔家後,我朝著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總覺得這件事邪乎得很。


    三爺,他到底在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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