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我就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琢磨這件事。


    三爺過世不過才七八天的時間,正常情況下,屍體隻會膨脹腐爛,怎麽可能會變成幹屍。


    對其他事我或許不在行,但對屍體這東西,我還是了解得比較多。想要弄成幹屍,得像過年熏臘肉一樣吊起來熏個十天八天的,而且還得碼上鹽,不然肉很快就會爛掉。


    很顯然沒有人會惡心到給屍體碼鹽,三爺的屍體呆在家裏的時間遠比呆在地下的時間要長,所以也沒人能把屍體吊起來熏個七八天。


    不過,我忽然又想到了三爺棺材滴血的事情。


    陳安山的解釋是,那根本不是血,而是陰氣凝聚成的水珠。


    如果他是在胡說,那確實是血,答案好像又不同了。


    倘若屍體被放了血,在密封的棺材裏放了七八天,變成幹屍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誰那麽喪盡天良,會給三爺的屍體放血?


    正想到關鍵的時候,順子進了院子,說他爸醒了,想讓我過去商量下該怎麽處理他爺的屍體。


    到了順子家,碾叔正有氣無力的靠在門檻石上抽著悶煙。


    見他這副模樣,我心裏也有些不好受,打發走了順子就開口說:“叔,我看這件事不對勁,咱們還是得請高人來看看。”


    碾叔腫著眼睛看著我,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陳先生都走了,哪還有高人呐!小青,要不你再想想,你爺有沒有教過你啥大本事。”


    我爺的本事我很清楚,我自己幾斤幾兩更是心知肚明。至於陳安山,我估摸著也有些問題,總感覺他搬家有種著急跑路的意思。


    可扭頭又看到碾叔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拒絕的話我怎麽都說不出口,點點頭說了些寬他心的話,“行,我迴去好好想想,說不定真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碾叔激動得咳了一聲,說這事兒就拜托給我了,然後看向擺在院子裏的三爺,又問:“那你三爺怎麽辦?就這麽晾著也不是辦法啊,一家人總要過日子不是?”


    的確是這個理,活人總不能被死人拖累了。


    “要我說,還是早點送走吧。今天順子也嚇得夠嗆,估計嬸嬸也好不到哪裏去。”


    聽我這麽說,碾叔也沒有其他的意見,還留我吃了午飯。


    飯桌上,他又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再幫三爺看一處新地,看樣子,他是真的怕極了,擔心再出點什麽事。


    這次我看得很用心,幾乎是按照爺爺墳地的樣子給三爺重新定了地。


    傍晚的時候,三爺的新棺材就被運了迴來,重新入殮後趁著月色悄悄上了山。


    等到墳頭壘起來,碾叔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墳前,哭得聲淚俱下。


    “爸,你要是有啥事兒就給我托夢,別再難為我了。我膽子小,經不住你這麽折騰。要不是有小青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碾叔磕完頭,就要點火燒紙。可火剛生起來,蹭的一聲,火光就竄到了一人多高,綠油油的火苗看得人心裏發慌。


    出於對陳安山還存有最後一點信任,我做了個深唿吸,開口安慰碾叔,“叔,沒事兒。咱們離遠點就好了!”


    碾叔愣愣的點了點頭,一把將手裏的紙錢通通扔進了火堆,沒等他往後走,火堆噗呲一聲就滅了。周圍瞬間就暗了下來,看得我眼皮直跳。


    碾叔打著哆嗦看著我,問:“小青,咋,咋辦?”


    我咽了咽口水,迴過頭來對他說:“咱還是走吧!迴家再說!”


    兩人順著山跑迴了家,等到了碾叔家院子,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氣。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小青,這到底怎麽迴事?陳先生不是說,棺材裏的陰氣被曬沒了嗎,怎麽現在又出現了,好像比之前還嚴重了。”


    碾叔脫下了身上的汗衫,用手扇著風,身體不住的打著擺子。


    他的話算是提醒了我,我幾乎可以確定,我們都被陳安山給騙了。那根本不是什麽陰氣,而是真的有髒東西在作祟。


    “叔,我算是看出來了,那陳安山就是個騙子,他的話聽上去有理有據,實際上狗屁不通。我實話告訴你吧,三爺走的那天晚上,我就看到了他的棺材在滴血。你也別問我,我就是不知道怎麽辦,才沒把這件事告訴你。”


    我終於憋不住了,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也不管碾叔會怎麽看我,這事兒要是再瞞下去,就真是昧良心了。


    碾叔聽完我的話,呆呆的看著我,張了張嘴,半天都沒有說話。


    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頭想了很久,繼續說:“叔,我對不起你。要是我早點把這件事說出來,或許三爺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話說完,我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把頭靠著門上,碾叔要打要罵我都認了,總不能把人一家都往火坑裏推不是。


    過了好久,才聽到碾叔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伸手在我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幾下,說:“叔不怪你,哪怕你早點說,我們還是會去找那個騙子,到頭來,你三爺的事兒還是解決不了。”


    見碾叔這麽說,我也跟著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向他,“叔,你放心,這件事畢竟我也有責任,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


    碾叔默默的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然後撓了撓腦袋,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總不能把你三爺再接迴來吧!”


    我朝著後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裏也有些煩悶。起身繞著院子走了好幾圈,再次來到門口時,才猛然間想起早上的事情,就對碾叔說:“叔,早上那三個大字你還記得吧!我猜這些怪事情,十有八九都和三爺以前的事情有關,你好好想想,三爺有沒有和你說起過?”


    聽我說起那三個大字,碾叔的臉明顯抽了一下,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才開口說:“沒有,我膽子小,你三爺從來都不會給我說嚇人的事兒。他這個人有啥事兒都悶在心裏,這幾年除了去你家喝茶我都沒見他出過遠門。”


    話說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又連忙補充道:“不過,我聽人說,他以前是幹過一些不著調的事情,但那都是幾十年前了,那時候我都沒還出生。現在村裏,就你青山叔年紀最大,也不知道他聽說過沒。”


    見他提起了劉青山,我忽然想起了昨天他特意把我留下來問話,言語中似乎有些提醒的意思,好像他真的知道些什麽。


    想到這裏,我趕緊叫上碾叔,急急忙忙的去了劉青山的家。


    劉青山正在吃完飯,見我們火急火燎的進了院子,放下碗筷就走了出來。


    “這麽著急忙慌的,是又出啥事兒了嗎?”


    我直接把三爺墳頭上發生的事情給他說了,接著又說了自己的猜測,問他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劉青山聽完之後,歎了口氣,看了一眼碾叔,說:“這事兒我也隻聽我爸提過一嘴,具體是什麽事,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像是和一個女人有關。聽我爸說,當年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村長特意下了封口令,這才沒人敢提。你們想知道這事兒,還得去找別人。”


    這些話讓我和碾叔又驚又喜,雖然劉青山沒能給出一個答案,但證明我猜測得方向是對的。


    碾叔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拽著劉青山的手就問:“去找誰?誰還知道這件事?”


    劉青山很幹脆的迴答說:“水龍村,一個叫張顯貴的人。聽我爸說,當年張顯貴在咱們村插過隊,這事兒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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