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三爺下葬的時候,用的是柏木棺材。這種木頭,不僅防蟲還能保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不腐。


    這才幾天時間,棺材竟然爛了,而且顏色似乎也有些不對勁,明明是黑漆棺材,怎麽上麵會看起來油汪汪的?


    我湊近看了一眼,一股子惡心的味道直往鼻子裏鑽,頓時覺得一陣眩暈,腳下有些站不穩。


    陳安山眼疾手快,在後麵扶了我一把,也不知道拿著什麽東西,湊到我鼻子前,讓我使勁聞。我連忙抽著鼻子,一股奇怪的味道讓我打了個噴嚏,那股眩暈感才消失不見。


    等我恢複清醒,就看到陳安山擋在我身前,手在棺材上輕輕按了一下,立馬就有一股血紅色的水流,順著他的指甲蓋往外淌。


    “這,陳先生這是什麽?”


    碾叔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陳安山。


    陳安山碾著指尖的液體,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皺著眉頭說:“血,這棺材被血泡爛了!”


    “啊!”


    碾叔有些不相信,迴過頭看了我一眼,我也一個勁兒的搖頭。昨晚我和碾叔給三爺重新下葬的時候,棺材還好好的,碾叔還特意在棺材蓋上加了幾根釘子固定。這麽大口棺材,得用多少血,多長時間,才能泡成這樣。


    雖然三爺走的那晚,棺材裏的確有血流出來,但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這一定有古怪!


    我走到慌了神的碾叔身邊,小聲的對他說:“碾叔,你看看這棺材是不是三爺的,我總覺得不對勁!”


    碾叔也沒多想,愣愣的點點頭,繞著棺材走了一圈,忽然哭出了聲。


    “哎喲,這就是你三爺的棺材,你看那兒,那歪了的釘子是我昨天晚上釘上去的。”


    “天呐,我老李家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碾叔這一哭,我的心也跟著亂了。怪事一波接著一波,實在讓人崩潰。


    陳安山是唯一能保持鎮定的人,他走到碾叔跟前,把他從地上攙了起來,剛要說話,就被碾叔一把攥住了手。


    “陳先生,你可得救救我家啊。我爸可是老實的莊稼人,一輩子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從小膽子就小,更是連雞都沒殺過一隻。這要是出點啥事兒,我老李家就完了。”


    碾叔的模樣讓人看了恓惶,陳安山一個勁兒的拍著他的肩膀,承諾一定把事情解決了。


    等碾叔從地上爬起來,陳安山就走到了太陽底下,看了看日頭,就對我們說:“來,把黑布撤了。”


    我和碾叔都不明白他這麽做的用意,但也都沒問,三兩下把黑布撤走,三爺的墳地就暴露在太陽底下。


    沒等我們把黑布卷起來,就聽到棺材上響起了滋滋滋的聲音。我倆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不可思議。


    我雖然好奇,但是剛才被棺材上的味道熏得差點暈過去,讓我心有餘悸。碾叔倒是不管不顧,停下手上的動作,就噔噔噔跑了過去。還沒靠近棺材,就被陳安山一把給攔住了。


    “別過去,棺材上麵陰氣太重,這時候靠近會像那小子一樣被熏暈過去。”


    陰氣!


    這是我長這麽大,聽到過最為玄乎的東西。


    說起來,我幹的是白活兒,對陰陽鬼怪這些東西不陌生才對。可偏偏我爺爺是個不正經的老騙子,說得最多的就是黃段子,至於陰氣這種東西,從沒聽他見過,八成他也不知道。


    連我都是頭一次聽說,碾叔這種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莊稼漢,更是聽愣了,呆呆的看著陳安山。


    陳安山拽著他的胳膊往後退了幾步,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上,抽了幾口才說:“人有三魂,分為天魂、地魂、人魂。人死後,天魂歸天路,地魂歸地府,人魂歸墓地。但有的人死了,地魂不入地獄就變成了陰魂,也就是俗稱的鬼。陰魂會散發出一種寒冷的氣息,也就是我所說的陰氣。普通人沾染上了陰氣,輕則頭暈目眩,重則久病不起,更嚴重的可能會危及生命。”


    聽完陳安山的這一番解釋,我後脊梁都有些發涼,剛才自己就中招了,好在他出了手,不然指不定會怎樣。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碾叔的眼睛都直了,愣了半天又怪叫了一聲。


    “啊!陳先生,照你這麽說,我爸的棺材裏有鬼?”


    陳安山搖搖頭,指了指還在嗞嗞作響的棺材,說:“我是說你爸的棺材沾染了很多陰氣,所以才會腐爛得這麽快。夜晚本來就是陰氣擴散的時候,你們昨晚來燒紙,剛好是那個時辰。陰氣過甚,陽氣不足,才導致紙錢燃燒不充分,火光呈現綠色。”


    說到這裏,陳安山朝我看了過來,繼續說:“小子,你應該是上過學的,你難道沒學過化學嗎?”


    經他這麽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課本上的確有這方麵的描述。昨晚之所以沒有往這方麵想,就是因為碾叔的那句話把我嚇壞了,當時就想著趕緊跑路,哪有心思琢磨別的。


    但陳安山把科學和神鬼連在一塊兒說,總讓我覺得有些別扭。


    不過,紙錢燃燒不充分我能理解,可棺材上的血水怎麽解釋,那晚我可是親眼見到三爺的棺材在滴血。


    擔心碾叔會多想,我沒好意思當著他的麵問陳安山。而是走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小聲的問起了這個問題。


    陳安山也知道我在顧忌什麽,看了旁邊的碾叔一眼,笑著對我說:“很簡單,陰氣濃鬱到一定程度後,會凝成水珠狀的液體。這種液體也是褐紅色,看上去和血水很像。”


    我點了點頭,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至於蝙蝠的事情,陳安山也給出了解釋。


    據他說,蝙蝠這種東西本就喜陰,不管是靈堂還是墳地,出現蝙蝠都不奇怪。何況三爺的墳頭陰氣很重,很容易吸引大量蝙蝠,這才導致了有蝙蝠扒墳這種現象。


    陳安山的一番話,讓我和碾叔徹底放下了心。而接下來,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等到日頭已經偏了西,碾叔照著陳安山的說法,在棺材上按了按,果然結實了很多。這一結果,讓我對陳安山深感佩服。


    傍晚的時候,陳安山拿著碾叔給的酬勞出了村。走之前還囑咐碾叔,讓他找人把三爺的棺材抬迴家曬幾天,等裏麵的陰氣徹底散盡了再入土。


    送走了陳安山,碾叔著急忙慌的領著村裏幾個小子把棺材弄迴了家,用幾條長凳墊在下麵就擱在院子裏。


    因為這件事,擔心了好幾天的我,也終於能睡個安穩覺。


    第二天一大早,碾叔就提著一壺酒到了我家,拉著我高高興興的喝了一場。眼看著快到下午,我收拾好東西,就出了村往學校趕。


    高三的學習氛圍很緊張,進了學校之後,我就再也不去想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過了三天。


    這天恰好周四,下午有兩節課是自由活動時間。


    我正和同桌小胖正聊著早晨的球賽,班主任就黑著臉把我叫了出去。


    “張青,你叔叔找你,趕緊跟我走!”


    叔叔?


    我稍微愣了一下,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他過世後我就徹底成了孤兒,哪兒還有什麽叔叔。


    想到這裏,我連忙問:“老師,是不是弄錯了,我沒親人了。”


    班主任皺起了眉頭,想了想,說:“不會啊,那個人指名道姓的說是你叔叔。不過,看上去有點瘋瘋癲癲的,已經被保安綁進保衛室了,你去看看到底認不認識,要是不認識,學校就要報警了。”


    瘋瘋癲癲的?


    我印象中,可不認識這種人。可是對方指名道姓的要見我,說不定見了麵就會有印象。


    很快,我就跟著老師到了保衛室門口。


    剛要進去,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快放開我,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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