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黎瓊姬和阮青離開原始森林後的第四天,李雲生右腿傷口周圍的水腫已消失,傷口已長出花生米大小的鮮紅肉芽。武蘭娣對傷口清洗後,作了簡單的包紮,告訴他不用再換藥了,過兩天他的傷口就能全好。其實,昨天他就感到傷口不再疼痛,走路也不用拄著棍子了。他又去了沼澤地,挖了一堆白陶土,放了水浸泡,砍了棵樹做了個製陶瓷坯的轉盤。在這幾天裏,他還幫助武蘭娣平整了開墾出來的菜地,撒了菜種。武蘭娣隻會說幾句簡單的中國話,如:好、壞、不、吃飯、喜歡等。

    武蘭娣把她們僅有的三十多個土豆細心地圍著芽眼切成了無數塊,拌了灶灰,種了一塊不小的土豆地。李雲生不相信這樣的栽種法會長出土豆來,比劃了好一會,告訴武蘭娣他的看法,武蘭娣笑了,笑的很好看,比劃著說他沒幹過農活,不懂。他一家幾代都是農民,他從小就幹農活,說他不懂,他有些不高興。他倆語言不能交流,但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一塊兒幹活,他倆能從對方的臉上各自看出對方心裏所想,有些心領神會了。武蘭娣看出他有些不高興,更為開心地笑了,笑畢,摟著他的脖頸,口裏溫柔地說著什麽,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用毛巾替他揩額頭上的汗。李雲生覺得她這樣做簡直像哄騙小孩,心裏更為氣惱,欲推開武蘭娣,武蘭娣笑著幹脆緊緊抱住他,在他臉上一陣親吻,親得李雲生一臉通紅,口幹舌燥,咽喉中如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也許是這兩天頓頓吃鹿肉的關係,鹿肉滋補壯陽,他陽氣亢盛,需滋陰潤燥,武蘭娣的擁抱親吻,弄得他興奮起來,他下意識地剛要撫摸她,她卻笑著跳開了。這兩天,武蘭娣在他麵前就是這樣,調皮、淘氣,像個孩子。昨天早上,他砍了棵樹,拆了子彈箱敲敲打打改做了個製陶器的轉盤,他帶著鋤頭和轉盤,領著武蘭娣到沼澤地邊,他告訴她,他要做幾個大缸陶瓷坯,再挖個窯子把它燒出來,以後她們可以裝糧食等東西。武蘭娣十分高興,幫他挖了一個坑,釘了木樁,固定了轉盤,跳到塘裏和泥。做大缸陶瓷坯武蘭娣幫不上忙,他在地上畫了個圖形,要武蘭娣就著旁邊的坡地的台坎挖個小土窯出來。他由於沒有足夠的工具,直到中午才做出了五個一米多高的大缸陶瓷坯,做的十分粗糙,缸蓋更是笨重難看。太陽已當頂,火辣辣的陽光烤得人皮膚灼疼。李雲生去看武蘭娣挖的土窯,他簡直沒想到,那麽大的工程她半天時間就快完工了。他用鏟子幫助她對土窯進行最後的修整,不一會,一個“c ”形、肚大口小壺狀的土窯完工了。他倆把土窯四周坡地上的灌木、雜草砍伐光,一是這些木柴和雜草可以用來燒窯,二是燒窯時不會引起森林火災。熱帶氣候的中午,陽光似火,李雲生勸武蘭娣休息,她不幹,要去看他做的大缸陶瓷坯,他躲在濃重的樹陰下,遠遠指著強烈陽光照射下的那堆泥玩意兒,要她一人去看。武蘭娣興高采烈地跑了過去,圍著那幾個大缸陶瓷坯高興得呀呀直叫,她跑迴他身邊,笑著撲進他懷裏,口裏興奮地講著什麽,雙手摟著他的脖頸,熱烈地親吻著他的臉。這樣的情景他從沒經曆過,心慌得像打鼓,雙手卻無意識地摟緊了武蘭娣的腰肢,心想,這同誌加兄弟的姑娘向男性表示高興怎麽是這樣,比西方人還過分,難道她們的風俗就是這樣的嗎?他緊緊擁抱著她,嗅著她女性身體的香味,胸膛肌膚深切地體會著她隆起的酥胸彈性,那玩意兒興奮得立了起來。武蘭娣大約感覺到了,臉騰地紅了,立即離開了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覺得這不是他的錯。他比劃著問她,她們的風俗是這樣的麽?她迴答根本不是這樣,她這樣做是喜歡他,因為他逗人愛。在武蘭娣眼裏,他身上集中了所有男人的優點:勇敢堅強、聰明能幹、英俊瀟灑、溫柔而充滿激情。他不理解,雖然這兩天她的目光和眼神向他傳遞著對他有好感和喜歡他的信息,但因為喜歡他就來這種中國人眼裏的戀人動作,這種充滿情感的動作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樂於接受,這使他感到從沒有過的快樂和歡欣。其實武蘭娣這樣做是出於純真的情感,是善良人性的流露,由於高興而情不自禁,當然也有喜愛他、為之心動的成分。那天她打到了野鹿,怎樣長久地貯藏鹿肉她感到難辦,把鹿肉抹鹽醃起來,既浪費十分珍貴的鹽,並且天氣太熱,也保存不了多久。有了大缸,今後打到野獸,把肉熬出油來,肉和油一起貯藏在大缸裏,比放在竹筒裏要好得多,可以保存很久很久。這裏既潮濕又炙熱,很多東西能長久地貯存在大缸裏。李雲生太能幹了,為她們解決了生活中一個重要的難題,她為此激動而擁抱了他。她拉著李雲生來到大缸陶瓷坯旁邊,拿了些陶泥,要李雲生教她做小罐子,她要醃酸筍子和鹹菜。他認真地教她怎樣腳蹬轉盤,雙手如何托泥做罐子,她心靈手巧,不一會就學會了,做了個兩尺多高的小罐子,她高興得開懷大笑,又接著做第二個第三個。那五個大缸陶瓷坯快曬幹了,由於陽光太強烈,陶泥水份蒸發過快,缸坯出現了一些細小的裂紋,李雲生用陶泥認真地作了修補。他用竹片對四個缸坯進行了仔細的削磨和敲打,又跑到小河邊找了一些長石和石英石,在岩石上敲碎,打成細末,放進竹筒灌水調成糊狀,用一把山茅草沾著這些糊狀物把五個缸坯裏裏外外地塗了一遍。他告訴武蘭娣,這樣處理後,燒出的大缸表麵會有一層瓷釉,使大缸堅硬牢固,既不透氣又光亮好看。武蘭娣十分高興,笑著,用粘滿陶泥的雙手捧住他的臉欲吻他卻又跳開了,看著他一臉的陶泥,她更為開心地大笑,笑得彎下了腰,喘不過氣來。李雲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簡直拿她沒辦法。

    武蘭娣在李雲生的幫助下種完了菜地已是下午太陽落山了,武蘭娣要去做飯菜,李雲生告訴她前天上午做的缸坯經過整整三天的日曬,一定幹透了,天黑前把它搬到土窯裏去燒。

    他倆沒歇息,來到了沼澤地旁。大缸和罐子都已幹透了,他倆把它們搬進了小土窯裏,把土窯四周前幾天砍伐的茅草、灌木堆滿了窯子。天已黃昏,陣陣風起,吹走了山穀的燥熱,帶來了淡淡的涼意。李雲生開始點火,火帶風勢,風助火威,不一會,整個窯子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躥出窯頂一米多高。李雲生明白,必須保持窯子持續高溫,把大缸和罐子燒得通紅透亮,再慢慢降溫,這要掌握好火候。他要武蘭娣迴去做飯,他拿著砍刀去砍灌木和樹枝。武蘭娣並沒有立即走,而是幫助他,把他砍的木材堆在了窯子旁。天已全黑了,夜空繁星閃爍,遠處傳來狼的陣陣吼叫。李雲生要送武蘭娣迴草房,她拒絕了,她用茅草和細樹枝捆了個火把點燃,不聲不響地走了。望著火光中遠去的她,李雲生發覺,從今天太陽落山後,武蘭娣變得有些悶悶不樂,這幾天,一直笑聲不斷的她卻再也沒有笑容了。他顧不得多想,窯子燒的正旺,急需要添加木材。窯子越燒越旺,塞到裏麵的濕木材立即就燃燒起來。大火已持續燒了幾個小時,大缸和罐子已燒得通紅。李雲生估計土窯裏的溫度已差不多了,該“悶窯”保持恆溫,他把木材全塞進窯子裏,從沼澤地裏挖了些泥塊封住了窯門,在窯頂口上蓋了厚厚一層帶葉子的樹枝,再鋪上一層沼澤地裏的稀泥。幹完這些活,他累得氣喘噓噓,大汗淋漓,肚子餓得心慌,傷口也有些隱隱作痛。這時候,武蘭娣提著馬燈送飯來了,她還帶來了他的換洗衣服,要他吃過飯後去小河裏洗澡,把髒衣服換下她來洗。李雲生狼吞虎咽嘴巴叭叭響地啃了兩塊巴掌大的鹿肉,吃完了飯,又喝了滿滿的一竹筒鮮筍鹿肉湯,才覺得肚子飽了。武蘭娣根本沒注意他吃飯的粗魯兇殘相,而是麵無表情呆呆地盯著馬燈不聲不響,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兒。他正想比劃著問武蘭娣為什麽這樣,突然發現窯頂濃煙滾滾,這提示窯裏的火苗要躥出來,窯裏的木材很快會燒光,保持不了恆溫。他立即去砍了不少樹枝鋪在窯頂上,再鋪上一層厚厚的泥土,提著竹筒往返從小河裏打來水灑在土上。他緊張地忙碌著,武蘭娣卻仍呆坐著不來幫忙。他也不想叫武蘭娣來幫忙,她送飯來時已洗過澡換了衣服,頭發還濕著哩。他忙完,又仔細地查看了一遍土窯後才去小河裏洗澡。洗完了澡,他把換下的衣服搓洗幹淨,掛在河邊小樹上。他返迴土窯時,看到武蘭娣仍靜靜地坐在馬燈旁一動沒動。他在她身旁坐下,指著土窯興奮地告訴她,窯子燒到明天晚上就可以打開降溫了,一定會燒出很好的罐子和大缸出來。武蘭娣一點也不興奮,甚至表情淡漠。他比劃著問她為什麽,是不是病了?她抬起頭,情緒突然變得激昂起來,雙手比劃著,依哩呱啦地訴說著什麽,語氣急促,感情充沛。老半天,李雲生才弄明白,她說的是黎瓊姬和阮青她們昨天就該迴來,最遲也應該今天返迴,一定是被抓了,她倆將會被槍斃,因為她們是殺死少校逃離軍隊的。如果她倆真的死了,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她決定,明天一早走出山穀去找她們。

    武蘭娣因黎瓊姬和阮青遲遲未返迴山穀,而著急、焦慮。的確,黎瓊姬那天說過,她們出去三四天就返迴,今天是第五天了,該迴來了。他比劃著告訴她黎瓊姬和阮青一定是遇到什麽事,才耽誤了時間,比如她倆要去的那個村子正在打仗,她倆隻有躲藏起來;比如她倆在迴來的路上誰扭傷了腳,行走慢了;比如她倆背的東西太多太沉,迴來的速度就慢多了;比如她倆走錯了路等等。今天不迴來,明天會迴來的,明天不迴來,後天一定會迴來的。她明天不必要去找她們,她們迴來見不到她又要跑出山穀去找她,後天如果她們還沒迴來他陪她一起再去找她們。

    李雲生反複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向武蘭娣訴說,武蘭娣明白他說的意思。李雲生答應後天黎瓊姬和阮青還不迴來,他和她一起去找她倆,她高興得笑了。李雲生也笑了,望著她心裏說:真傻!不怕我乘機跑了麽?

    6

    昨天李雲生幹了那麽多活,太累太累了,一覺醒來已是上午九點多鍾。

    陽光已照進了山穀,把濕漉漉的濃霧趕進了密林深處。山穀光線反差極大,密匝匝的樹林濃霧繚繞,朦朧灰暗,像幅淡墨畫。小河波光閃閃,白色的沙灘陽光下十分刺眼,河中掛滿水珠的石頭被陽光照得五彩繽紛。

    武蘭娣比李雲生起得早,她已做好了飯。昨天晚上,李雲生對她的一番勸說,她放寬心了一些,相信黎瓊姬和阮青今天一定會迴來,她們並沒碰到什麽意外,是因什麽事耽誤了。她這麽想,心情愉快了許多,不再像昨天那麽憂鬱了。她在草房裏燒了個火塘,用大竹掃帚把草房周圍打掃得幹幹淨淨。李雲生和武蘭娣坐在火塘邊吃完了飯,武蘭娣向他比劃了半天,還帶他到夥房看了看,他總算弄清楚武蘭娣的意思是,今天黎瓊姬和阮青一定會迴來,她要上山去打獵,讓她們嚐到新鮮的野味。

    武蘭娣到山洞去了,李雲生從草房外搬了些木柴放在草房裏的火塘邊,他把火塘燒得燃燃的,用一節新鮮竹子灌滿了水,放在火塘中燒,他準備燒開水喝,他看到她們就是用這辦法燒開水喝和用來為他清洗傷口的。用這辦法燒出的水十分甘甜,還有股淡淡的竹香味。

    不一會,武蘭娣從山洞迴草房來了。她一身綠軍裝,肩掛水壺,腰係皮帶,背一支全自動步槍,樣兒瀟灑漂亮。她放下槍,用芭蕉葉包了幾塊油炸肉。李雲生抓起了槍,腦海中閃現一個念頭:俘虜武蘭娣,押著她走出這原始森林,找部隊去!這念頭在腦海中閃電般地出現,立即又像閃電般地消失了。人家是厭戰,又受到了當官的迫害,不願再當兵才跑到這兒來求安寧的,她們三人都是苦命人,已不是兵了,不再是俘虜對象了,何況她們對你那麽好,要俘虜哪一個都不仗義。部隊這幾天不知打到哪裏去了,戰爭規模可能擴大了,要走出這原始森林,找到他們也不是易事,等幾天傷全好,體力徹底恢複再做打算。但他想試一試武蘭娣對他的防備程度,看她心裏是否有敵意。他拉了槍栓,把子彈推上膛,槍口對準武蘭娣,大聲喝道:“舉起手來!我軍的政策是不虐待俘虜,特別是對女的!”

    武蘭娣覺得他這樣兒頑皮而可愛極了,開心地大笑了,笑聲坦蕩爽朗,笑容燦爛而美麗,一臉純真無邪的神情,溫情脈脈地看著他,根本沒把李雲生用槍對著她當作一迴事而表現出軍人的機警。她舉起雙手到他身邊來,猛然抱住了他,他還沒反映過來是怎麽迴事,武蘭娣濕潤的雙唇已緊緊地印在了他的唇上。他放下槍,想推開武蘭娣,雙手卻按在了武蘭娣隆起的胸上,手感不錯,柔軟而富有極好的彈性。他全身立即像觸了電般地軟弱無力,胸中卻又掀起了一片壓抑不住的燥動狂潮,他摟緊了她的腰肢,迴吻著她,一隻手還大膽地在她的胸上忙碌地揉捏著。也許他把人家捏疼了,武蘭娣立即推開了他,一臉羞的粉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切地說出了一堆李雲生無法理解的中文單詞:“不、好、喜歡、壞。”她掏出手帕,把披肩長發緊緊紮成一束,背起槍,比劃著告訴他不要走遠,他會在原始森林中迷路的,黎瓊姬說過他要走,將來戰爭結束了再送他走。李雲生處在觸電後的暈頭暈腦中,他麵紅耳赤,神情木然,雙眼發呆,傻了,整個人還沉醉在武蘭娣濕潤而熱唿唿的親吻中。武蘭娣兩次對他表示友好,僅是摟著他,吻一下他的麵頰,這次卻吻了他的雙唇,並且沒有反對地讓他大膽地觸摸了她,她說的中國話雖然詞不達意,但這一切表明人家對他根本沒有敵意,沒有絲毫戒備心理,她信任他,喜歡他,把他看作是戀人了。也許這是同誌加兄弟的國家裏,男女之間表示友愛的直率而又甜美的沁人肺腑使人熱血沸騰的情感表露方式。

    武蘭娣對他嫣然一笑,轉身出屋,上山打獵去了。

    武蘭娣走後,李雲生半天才迴過神來,他無事可做,幹脆滅了火塘,走出草房,扛起鏟子,順著山穀走,來到了沼澤地,他打算再挖些陶泥土,做一些碗、盆、盤子、罐子之類。他先去看了看土窯,窯子裏溫度還很高,窯頂還冒著淡淡的青煙,看來窯裏的木柴還沒燒盡,這正是他料想的,說明大缸和罐子燒製是成功的。他到小河邊挖了些陶泥土,一直忙到下午,他做出了30多個碗和盤子,幾個盆和罐子。他感到餓極了,他打開了部分土窯門,讓窯子慢慢降溫,然後迴草房吃飯。

    李雲生順著山坡,穿過竹林和芭蕉林,迴到了他們居住的山洞前。此時,他發現有四隻麂子在小河中飲水。麂子離他有100多米遠,它們沒發現他,悠然自得地搖擺著短尾巴,伸長脖子飲小河中的水。他急忙鑽進山洞,從竹架台上取下了步槍,抓了把子彈,跑出了山洞趴下,把子彈壓上了膛,四隻麂子全然不覺,仍飲水。他瞄準了一隻欲開槍,突然發現,隻要稍微變動一下射擊角度,有三隻麂子在同一射線上。他調整好了射擊角度,瞄準,開槍,子彈是連發的,一家夥打出了三發。槍聲未止,一隻麂子倒下了,另一隻麂子跳了幾步,也倒在地下,其它兩隻麂子像閃電一樣地跑得無影無蹤。

    李雲生有幾分得意,自己未出山穀一步就打到了兩隻麂子。武蘭娣此時還沒迴來,說不定她會空手而歸,打不到什麽獵物。他吃過飯,把兩隻麂子剝了皮已日近黃昏,此時武蘭娣迴來了,她汗涔涔地扛迴了一頭約40斤重的羚羊。她對李雲生打到的兩隻麂子並沒表示出更多的欣喜,她更關心的是黎瓊姬和阮青迴來了沒有。黎瓊姬和阮青沒迴來,她茫然地望著山穀遠處的密林,微微皺起眉心,臉上出現了失望、沮喪、焦慮的神情。李雲生安慰她,比劃著告訴她,黎瓊姬和阮青也許明天就迴來,如果不迴來他一定陪她去找她們。武蘭娣點了點頭,雙眼濕潤,淚光閃閃,立即轉過身去抹淚。李雲生不知所措,慌忙走進草房,拿來了一竹筒涼開水遞給她,她雙眼紅紅的,接過竹筒,一口氣把水喝光,揩了把汗,對李雲生笑了笑,雙眼掠過一抹憂愁和悵惘,李雲生覺得她的笑極不自然。

    他倆在草房前燒了一堆火,剝了羚羊皮把羚羊和兩隻麂子的肉一塊一塊地卸下,再切成拳頭大小。李雲生提著馬燈來到了沼澤地旁的土窯,往返跑了幾趟,把那些還發燙的大缸和罐子搬迴了草房。他倆把羚羊肉和麂子肉反複在行軍鍋裏滿滿地煮了幾大鍋,直到把水煮幹,熬出油來,再倒進大缸裏,整整裝滿了兩大缸。幹完這些活已是深夜,李雲生感到累極了,勸武蘭娣休息,武蘭娣告訴李雲生她要等黎瓊姬和阮青迴來,她把羚羊和麂子的肚雜、骨頭煮了一大鍋,放了把鹽,她說她要熬出濃湯來,等她倆迴來喝。李雲生到小河裏洗完了澡,迴草房睡覺了。

    夜裏,疾風陣陣,整個山穀在咆哮,風穿過竹笆吹進了草房,李雲生從夢中醒來,他感到有些冷,覺得山穀溫差極大,早晚很冷,中午卻熱得要命,透過竹笆,他看到武蘭娣還沒睡,燈光灰暗,火塘還跳閃著火苗,他翻了個身,裹緊被子又沉沉睡去。冥冥之中,他聽到了抽泣聲而醒來,仔細聽,是武蘭娣在哭,武蘭娣望著火塘在悄悄哭泣。李雲生從床上起來,問武蘭娣為什麽哭,武蘭娣抬頭望著他,放聲哭了,聲淚俱下,撲進他懷裏,向他訴說著什麽。李雲生嚇了一跳,不知怎麽辦才好,好久他才弄清楚武蘭娣說的是黎瓊姬和阮青離開山穀已整整七天了,一定是被抓了,迴不來了,再也迴不來了。他理解武蘭娣,性格剛強的她雖有些孩子氣,卻是個不愛流淚的姑娘,這幾天他已看出三個姑娘生死與共水乳交融的深情厚誼。也許人性就是如此,在困苦和不幸的時候,男人因女人的存在而顯得剛強,女人因男人的存在而顯得怯弱。女人在精神脆弱時,需要男人的嗬護,需要男人的力量,需要男人厚實肩膀的支撐。李雲生最看不慣別人流淚,特別是女人流淚,看到別人流淚,心裏十分難受,他覺得他有責任有義務安慰和幫助武蘭娣。他告訴她黎瓊姬和阮青也許明天就迴來,如果明後天不迴來再作打算,她現在不用太焦急。武蘭娣止住了哭泣,淚眼汪汪地望著他,說黎瓊姬和阮青迴不來,他會不會離開她離開山穀?願不願意和她在山穀裏生活,躲避過這場戰爭?他點了點頭,告訴她,如果真是黎瓊姬和阮青碰到了意外,他把她帶迴中國去,他的家鄉在中國雲南,那是個好地方…… 他語氣熱烈,說得激昂慷慨,口中白沫亂飛。武蘭娣也許完全聽懂了他的話,不再流淚了,神情已變得開朗,臉上漸漸有了笑意。

    天作之合。在這遠離塵世的山穀中,這對亞當夏娃的後裔像他們的祖先一樣,主動而大膽地品嚐了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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