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兵灰頭土臉的踵軍從前方慌亂的跑下來,緊接著幾顆巨石跟著滾落下來,碾碎了好幾座軍帳,還有些後方的士卒躲閃不及,也一並被碾了去。


    “怎麽迴事?怎麽迴事!”長史慌慌忙忙地跑了過來,一地的血腥味和碎肉讓在場的人直接嘔吐。


    那些活下來的踵軍哪還管的了這些,一個個坐在地上,貪婪的吸食著新鮮的空氣,慶祝自己劫後餘生。


    一名率長拎起一名踵軍兇神惡煞的問道:“怎麽迴事!”


    踵軍左右掙紮,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們……我們遭遇小股弓手的阻擊,本來不足為懼……誰料敵人打開山門,放出滾石,要碾死我們!”


    長史氣急敗壞道:“你們都是一群蠢豬不成?往左右跑不會?”


    一名坐在地上的踵軍連忙搖頭:“不行啊,不行啊,左右跑,就會被他們的弓手射中,隻能躲在巨石後麵逃。”


    郡守陶鵬也走了過來,捏著鼻子遠離那邊的血腥之地,剛剛踵軍所說的他都聽到了。


    長史迴頭問道:“郡守……那咱們?”


    陶鵬皺著眉頭說道:“大軍、踵軍、興軍、分卒全上,用人數壓上去,我就不信,一個區區千人土寨,還能擋住五千精兵?”


    “嗖”一隻箭矢破空而來,正巧一頭紮進陶鵬的腳前。


    “郡守小心!”陶鵬身邊的親衛才反應過來,紛紛舉起盾圍在他身邊。


    “快快快,保護郡守,保護郡守”長史揮手道,同時他本人也不停的向後退。


    “怎麽可能!”被盾圍在中心的陶鵬難以置信的看著地上的箭。


    這裏距離山上少說有三百步的距離,就算是最精良的箭矢,也不可能射這麽遠!


    陶鵬推開周圍的盾:“行了,散了吧,這隻是對麵給咱們的一個下馬威,想逼咱們退兵罷了。


    不過,如此看來這匪寨上還真隱藏了不少高手”


    與此同時,鄔山寨上,站在一塊石台上的王衝揉了揉手臂,用全身靈氣去射箭這種負荷攻擊,還真是乏累啊。


    僅僅射了一箭,王衝便感覺自己的手臂酸痛不已,不過底下那個穿著官袍的,應該被嚇傻了吧。


    正如王衝所想,陶鵬已經有了一絲怯意,但轉念一想,對方隻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實力,自己麾下尚有五千大軍,何足畏懼。


    長史躲在一旁,似乎嚇破了膽,顫顫巍巍地詢問:“郡守……郡守,咱們還打嗎?”


    陶鵬咬牙道:“打!給我調弓弩,投石車,攻寨!”


    幾十名工匠把準備上的木梢拚接好,擺在大營前方。


    投石車就是用人力在遠離投石器的地方一齊牽拉連在橫杆上的梢(炮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繩索栓住容納石彈的皮套,另一端係以許多條繩索讓人力拉拽而將石彈拋出,炮梢分單梢和多梢,


    而耒陽郡這邊的,顯然都是些趕製的粗糙器械,都是單梢投擲。


    一共駕設了五台投石車,幾十名士卒跑到旁邊待命,而隨行的民夫挑來一擔擔碎石,士卒們舉起籮筐,將碎石全部導入容納石彈的皮套裏。


    石頭放在杠杆一頭,用無彈力的繩子把杠杆幫在車上,杠杆另一頭翹起,用有彈性的繩子(用動物皮的繩子)把翹起的杠杆頭與車綁在一起(綁時會用豎木頂著車與杠杆),當然要把繩子勒緊到不能緊,繩子彈性越大越好。


    同時,一千多名弓弩手也全部就位,舉起弓弩紛紛瞄準鄔山寨。


    王衝看了眼山下,幾個高高聳立的木架已經建好,他大喝一聲:“不好!他們要投石射箭了,所有人,進房間,找掩護!”


    一時間鄔山寨的兵卒們慌亂起來,“不要慌,不要慌,往屋裏跑。”幸好有王衝疏導指揮,這些兵卒見了王衝,就產生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與信任感,紛紛點頭聽命。


    一名率長跑過來匯報:“郡守大人,準備好了”


    陶鵬點點頭,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就算對手有一位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又能怎麽樣,我投石弓弩齊射,天羅地網之下,鬼怪都能被射穿,何況凡人肉身呢?


    “好,撤掉豎木,飛斧手砍繩,弓弩齊射!”


    “是!全體聽令,放!”率長大叫一聲


    刀斧手用斧子一斧子準確的砍斷無彈力繩子,轟隆了一聲,沒了繩子牽引的木杆向前倒下,而皮套裏麵了石子們飛起來了。


    與此同時,弓弩手們也都鬆開了弓弦,一隻隻弓箭飛射而來,一眼望不到頭,如同滿天蝗群,鋪天蓋地。


    一瞬間碎石、飛箭,如同馬蜂群一般襲湧而來,有倒黴者來不及躲閃被箭矢射成了篩子,還有人躲在在脆弱的木棚下,大量的碎石從天而來,伴隨著箭矢紮入棚中,木棚頃刻間倒塌,鄔山寨的兵卒一個個哭天喊娘的逃命起來。


    不一會,山上哭聲喊聲便消失了,石子墜落聲和箭矢聲也聽不見了。


    “呸、呸、呸”王衝啐了幾口嘴中的塵沙,方才他隻顧周圍軍士,未顧自己,一不留神紮進土堆裏,不過也幸得這些厚實的土堆,救了自己一命。


    他抽出腰間長刀:“不要亂!列陣,敵人的三班輪斧輪完了,該我們反擊了!傳我將令!弓弩手山腰掩護,戈矛手隨我衝下山去!活捉耒陽郡守!”


    一開始眾人聽到還要反擊時,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敵人幾千人馬,咱們能守住就不錯了,還要衝下去?


    但王衝說道活捉對方郡守時,一股鬥誌熱血,不知道怎麽地,就從鄔山寨的眾人身上,湧了上來。


    一名老卒率先舉起長刀,臉上充斥著異常憤怒的神色:“活捉耒陽郡守!”


    一句話就點燃了周遭眾人,就是,官兵也不能欺負人啊!


    幾個年輕的士卒跟著舉起兵器,大聲唿喊:“活捉耒陽郡守!”


    “活捉耒陽郡守!”


    隨著聲音越來越大,逐漸有更多的人加入了他們。


    “活捉耒陽郡守!”


    “報仇!報仇!”一圈圈聲浪就此擴散開來


    王衝揮舞起長刀,示意安靜,在開戰前,王衝還得給手下們打打雞血。


    “二三子!”


    王衝大聲說話,讓不同位置的官吏,大聲先後方傳遞,向所有士兵宣告統帥的話語。


    “這夥官兵,分明就是盜寇冒充的,真正的耒陽郡士卒,豈會傷害自己的袍澤?


    待到平定山下,本教頭,請二三子一起嚐一嚐耒陽郡美酒!”


    “酒!”一聽到這個字,底下不少人眼睛都綠了,自從這王教頭來了以後,這些鄔山寨的人,再也沒有碰到一滴酒了,每日隻有訓練、訓練、再訓練,倒是這王衝每日喝的伶仃大醉,偶爾有訓練優秀者,也會得到一小壇酒作為賞賜。


    酒這東西,就像這些酒鬼們肚子裏的蛔蟲似得,他們聽得心裏直癢癢。


    不停的舔舐上下嘴唇,仿佛此刻已經喝到了酒一般。


    和大頭兵們聊天,必須直接了當,把利益說得明明白白。所以王衝短短兩句話,簡單易懂,立刻引起了底層士卒的響應,守軍的疲倦仿佛減輕了些,大夥都舉起兵器大聲唿和。


    但對中高層的軍官,王衝卻有一套文縐縐的戰鬥宣言,順便明確下這場戰鬥的性質。


    他讓歡天喜地等人盡數過來,嚴肅地說道:


    “昔日楚莊王曾言,武者止戈,禁暴、戢(ji)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財者也!我深以為然也,這才是武者該做的,是不亞於開疆拓土,塞外揚威的職責!”


    歡天頷首認同,喜地也直起了身子,認真細聽。


    “故此役,在於平亂,不在斬首,隻誅盜賊亂黨,不得濫殺工匠民夫,汝等更要約束兵卒,嚴禁乘火打劫!”


    “唯!”


    喜地大聲應諾,歡天也重重點頭,他極其欣賞王衝這種“武者止戈”的理念。


    言罷,王衝招唿那站在車旁,新近走馬上任的擎旗兵蠻澤……


    “將我的旗幟,舉起來!”


    濃須茂盛的擎旗兵蠻澤,方才正想著一壇壇美酒,還有山下那些兵卒,若有所思,這會被王衝一喊,連忙反應過來,手上,高高舉起了寫著“王氏親衛軍”的大旗!


    蠻澤,就是起初那個挑釁王禳災的大塊頭,傷好後,也留在了鄔山寨,後來王衝知道了他的故事,偏要選他做旗手。


    已經快滿四十歲的蠻澤,幹這活還真有點為難他,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劉季還是漲紅臉,大喊道:


    “教頭,風來了!”


    風從西往東吹,吹得旗幟緩緩舒展開來,也吹得臨淄頭的濃煙,為之一折……


    王衝刀指臨淄:“諸君,乘著這場風,隨我衝下山去!禁盜寇之暴,戢亂國之兵,安千丈之城,定萬家之邑!”


    雖說後麵幾句完全是瞎扯淡,但此時眾人的情緒已經完全被調動起來。


    “殺!殺!殺!”


    以三百人為首的戈矛手,率先衝了下去。


    ……


    陶鵬皺眉盯著山寨:“那山上是怎麽迴事?”嘈雜的喊聲不斷從山上傳下來。


    長史隨口答道:“可能是那些盜匪被碎石流矢擊中,正在鬼哭狼嚎吧。


    郡守大人神威蓋世,隻是略施小攻,對方便潰不成軍了。”


    長史一邊解釋,一邊不忘拍馬屁。


    陶鵬倒是很受用,滿意的聽著,還點點頭:“傳令,所有步卒開拔,上去收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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