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多久,小太監便出來傳話:「各位請隨奴才來。」


    顧泊如剛想上前,卻被他攔下:「皇上有令,書院馬上要開課,顧先生諸事繁忙,就不必進來請安了。」


    顧泊如一怔,雙眉漸漸蹙起,心道不妙。而裴澤卻笑得得意。


    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不想將事情鬧大,那裴家就還有一線生機。


    「你就是用這貓給韶樂下的藥?」


    殿內,熏爐上青煙熱鬧成片,延熙帝麵色陰晴不定。


    「你」字咬得很重,暗示之意明顯。


    裴蓉後背冷汗涔涔,心裏念著「哥哥一定會幫我」,才低聲迴道:「是是是……昨日七公主她將這貓交給臣女,命臣女今日帶進宮,在九公主前往南門的路上,丟到她轎輦旁。」


    才平靜的氣氛再次被攪渾。


    延熙帝胸膛一陣起伏,瞪著裴蓉不言語。他隻想找個合適的替罪羊,可這羊怎麽這麽不懂事?


    榮貴妃手心滲汗,摳著佛珠,如何也平靜不下來。蕭謙臉色陰鬱,打好腹稿就要上前。偏此事,一個始終靜默的大佛終於開口:「傳哀家的旨意,宣七公主進宮。」


    眾人愕然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母後,敦儀她尚在病中,不好……」延熙帝好言試探。


    「皇上不必掛心,哀家自有分寸。」太後冷聲打斷,態度堅決,「這貓既是敦儀給的,證據確鑿,那便不再是虛無縹緲之事,若不及時求證,於敦儀、於皇家而言,都不是好事。」


    延熙帝被諷得啞口無言,訕訕坐迴去,朝崔臨擺擺手。崔臨福禮後便下去安排。


    榮貴妃見勢不妙,一咬牙,幾步上前對著裴蓉就是一巴掌。


    白嫩的肌膚上鮮紅的巴掌印尤為刺眼,裴蓉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昔日待她如親生女兒的姑姑。


    「大膽!你坑害九公主未遂,又企圖嫁禍七公主,說!就是是何居心!」一想到才扭轉的局勢被她攪渾,榮貴妃恨不得再賞她一巴掌。


    「不、不不!」裴蓉大搖其頭,驚恐地望向裴澤求助,「我沒有撒謊!的確是七公主……」


    啪——


    又是一巴掌,打得裴蓉兩耳嗡嗡,嘴角掛血。


    裴澤心裏絞痛,強自偏過頭,不去看她。若當時顧泊如不在,他自然能幫忙把這事按下。可天不遂人願,既然叫顧泊如知道了,那他就隻能退而求其次,犧牲她,保裴家。


    皇上和貴妃娘娘是不會給敦儀治罪的,就算裴蓉隻是被挑唆的,那也隻能悶聲吃了這啞巴虧。在家族利益麵前,他不會幫韶樂,也不會幫裴蓉。


    他騙了她,他不是個好哥哥。


    太後收起佛珠,冷眼旁觀。她已下定決心,今日不給榮貴妃和裴家一點顏色看看,絕不收手!


    榮貴妃見太後神色未鬆,心一橫,叫來身邊的宮人,摁著裴蓉繼續掌嘴,卻也沒說掌幾下。


    延熙帝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索性甩手讓她們鬧去。蕭謙有些看不過去,權衡完利弊後也隻裝木頭人。


    殿內一時寂靜,隻聞巴掌啪啪聲。


    也就在此時,被派去尋敦儀的小太監迴來,尖聲通報道:「啟稟皇上,英國公求見。」


    聽到這話,裴蓉如蒙大赦。


    她目光灼灼地望著那朱紅麒麟朝服,雙頰腫脹,嘴裏嗚咽,啐出一口血水。髻上的純白山茶花淒然逶地,叫血色玷汙。


    榮貴妃心中嗤笑,揮手讓宮人們退下。裴蓉失去支撐,撲倒在地,慢慢往那襲朱紅爬去:「爹……救我……救我。」


    就在指尖即將觸及他衣擺時,烏皮靴輕輕向後一退,叫她抓在空處。


    眼中的火驟然熄滅,她愕然抬頭,雙眼睜到最大,配上那紅腫的臉,模樣宛若惡鬼般猙獰可怖:「爹?」


    裴從業無動於衷,目光如冷電般掃過,看她同看街邊的乞兒無異。挪開幾步,撩開衣擺跪下,朝上肅禮:「微臣教女無方,請陛下降罪!」


    一句話,短不過十一個字。恍如一盆冷水兜頭淋下,澆滅裴蓉心頭唯一一縷希望。


    哥哥騙了她,姑姑打了她,現在就連爹爹也不救她。


    無風,她卻猛一哆嗦,驚恐四顧,每個人都同她有血脈關係,可她隻覺周遭圍著一群鬼魅。她嚇得蜷縮成團,扯著頭發低聲嗚咽。淚水混著血水自兩頰滑落,觸及傷口,鑽心剜骨之痛。


    太後嘴角微微一挑,拂著衣袖上的褶皺,漫不經心道:「裴大人打算如何請罪?」


    裴從業心中一哼,這話問得倒直接,聽著倒像是集市上直接敞開天窗談這交易條件。


    「此事皆由小女而起,太後娘娘願如何懲罰便如何懲罰,微臣毫無怨言。」話停在這,他抬眸暗自打量太後的神情,見她毫無鬆口之意,便知她老人家對此事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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