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忙完村裏的事,第二天早上,二姨家的表弟來了,他手裏提著禮品,是看我父親來的,我接過手裏的禮品,好奇的問,“你媳婦咋沒來,”他隨口一句“離婚了,”


    表弟突然離婚了,我好奇地問我的表弟:“你媳婦那麽賢惠,你們為什麽會離婚呢?”


    他沉默了會,才開口說:“我喜歡用筷子吃飯,她卻非得讓我用勺子。”


    我哈哈一樂,以為他在開玩笑。於是他認真的給我說了許多,


    他說,“那天他們剛從民政局出來,她看著我,眼中滿是憤怒與不解:“我可以把命給你,為什麽要跟我離婚?”


    “她是個控製欲極強的人,這種控製欲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我習慣隨意地用筷子吃飯”,


    “但在她眼中,這是一種不可接受的“懶惰”。她說,吃飯要用勺子,一口飯一口菜,細嚼慢咽”,


    “我多吃一口飯或者多吃一口菜,她就沒完沒了的叨叨你”。


    “每天下班迴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換拖鞋,即便我當時肚子巨疼,著急去廁所方便也不行。也得先換上她準備的拖鞋。而且拖鞋放在鞋櫃的第幾層,哪個位置上都不能放錯。放錯一隻拖鞋的位置,都會引發她的一場“審判”。


    “每天我穿什麽衣服,也都要聽她的,不管我舒服不舒服,喜歡不喜歡,都要聽她的”,


    “有時候我都覺得我根本不是她老公,是她兒子! 我坐在沙發上,也不能葛優躺,要像做軍姿一樣,剪頭發必須去她說的那個理發店,她說夏天下雪冬天下雨,那也是對的。哪怕是牙膏怎麽擠都要聽她的,她說從尾擠到頭,我就不能從中間擠,更可怕的是,我哪天要是沒按她說的穿哪雙鞋上班,她能把鞋拿我單位去,讓我換過來”。


    “她對孩子的愛是顯而易見的,但那份愛卻往往以控製的方式表現出來。孩子每次穿衣的順序都必須嚴格遵守,襪子先穿,褲子再來,上衣最後,不能有半點疏忽”。


    “家裏的小凳子有藍色和橙色的,孩子拿藍色的凳子坐,她就得給他換個橙色的,都是凳子又沒有啥不一樣,可她就是要換過來”。


    “我還記得有一次,她出差了幾天,我和孩子心想著給她一個驚喜,決定一起包餃子。雖然我來自北方,但是不會包餃子,我就去請教隔壁鄰居如何包餃子”,


    “然後和孩子搗鼓了好久,還是笨手笨腳地包了一桌子慘不忍睹的餃子,然後就帶著孩子去汽車站接她,都沒告訴她家裏弄了餃子,本來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結果她一到家,好家夥,發現砧板沒放好,就罵了我一頓”。


    “我的心都涼透了。 如今兒子大了,我終於下定決心,不再被她的控製束縛。直到今天,她依然無法理解我為何寧願失去一切,也要跟她離婚”。


    “她說如果我生病需要器官,她願意毫不猶豫地捐給我,認為自己為我做了那麽多犧牲,為什麽我還要拋棄她? 我弟弟也曾問我:“都這樣過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要離婚呢?”我歎了口氣,告訴他:“夫妻之間的矛盾是常有的。有些人選擇妥協,有些人選擇離開,而我們之間,隻是沒辦法再生活在一起。” 我現在真的想過幾天,屬於我自己的日子”。


    聽完表弟的絮叨,我也不知道他硬要和妻子離婚,到底是對還是錯,隻能微微一笑,因為我也是個離婚者。


    母親和父親聽到了表弟的事,他們都想到了我和弟弟建平的婚姻,都不出聲的歎著氣。


    中年人的世界,還有沒有愛情?我想應該是有的,不過具體是什麽樣子,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世界上應該有很多人都沒有遇到過真正屬於自己的愛情,也就是愛和被愛是同時進行的愛。都說中年人的愛厚重而深遠,其實在我看來,中年人的心動的對象,不再是能提供的情緒價值和經濟價值的一個人,而是一個能讓自己感到踏實又自由的靈魂。


    母親沉默了很久,她說起了我舅爺和舅婆的事,舅爺葬禮結束的第三天,我母親找舅婆,結果她不在家,炕上隻留下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我在這個家呆了二十多年,感謝你們的照顧,我很知足,謝謝你們,我走了。”


    母親不敢相信舅婆就這麽走了。可是她都67歲了,腿腳不好,寒冬臘月,她能去哪兒呢? 母親跑去找二舅,二舅懶得理:“不知道。” 二舅媽頭也不抬:“該走的,總會走。”


    聽到這些,母親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你舅婆的原配很早就去世了。你舅婆一個人撫養兩個孩子,飽受婆家的冷眼和輕視。


    大兒子參軍後八幾年就再也沒迴來,女兒嫁了個不懂疼愛她的男人,最終病倒去世。


    那時候,你舅婆就一直孤零零地一個人,直到她被婆家趕出來,再後來,她遇到了你舅爺,重新有了一個家。


    母親立刻給小姨打了電話,讓趕緊一起去二舅家。 母親問二舅:“媽去哪了?” 二舅冷笑一聲:“咋的,你還想把她當親媽供著?咱爹走了,誰養她,誰養啊!” 二舅媽插話:“誰孝順誰就領迴去,我們不伺候!” 媽媽平時性格溫和,可今天她怒了,猛地甩了二舅一巴掌。


    母親憤怒地吼道:“你這狼心狗肺的!沒有她,你能娶到老婆嗎?這麽多年你吃喝的,哪樣不是她供著?” 小姨也氣憤地罵道:“二哥,你怎麽能這麽對媽?心怎麽這麽狠?”


    母親眼裏閃爍著淚花,繼續吼道:“這些年,媽對我們一心一意,咱們有困難,她衝在前麵。她把咱們的後代都當親孫兒疼!我們得知道感恩!”


    是啊,舅婆來家時,二舅20多歲還沒結婚。是她四處張羅,幫著二舅找對象。那時候彩禮不夠,舅婆自己拿出積蓄補上。


    她不光能幹,還會做刺繡,賣荷包賺的錢全部貼補給二舅和小姨家。小姨家的表弟得了腦瘤,舅婆不顧一切,陪著他們去上海給表弟做手術,傾盡全力。


    母親的眼裏淚水閃爍,二舅媽羞愧地躲進了屋,二舅一聲不吭。 母親緊握著拳頭,轉身說:“我們去找媽。” 她看著二舅,冷冷地說:“你們放心,媽找迴來,我養!”小姨也堅定地說:“我也養!”


    然而,舅爺爺生前已把老房子留給了二舅,舅婆在這兒沒有其它親人,她的老家在外地,而她的父母早已去世,她能去哪呢?


    母親和小姨急忙四處找舅婆,直到有個熟人打來電話,說他在縣城的車站看見舅婆了。


    母親趕緊趕到車站,邊喊邊找,車站的長椅上,舅婆抬起頭,淚水打濕了她的臉龐。看到母親,她失措地站了起來,聲音顫抖:“我……實在不知道……去哪兒啊。”


    母親一下跪下,緊緊握住舅婆的手,哽咽著說:“媽,別傷心,你哪兒都不用去,迴家,我家就是你的家!” 小姨也緊緊抱住舅婆:“ 小姨哭著說:“媽,二哥不懂事,但我們還在呢,你就是我們的親媽,我們一起養你!” 舅婆看著我們,淚水中透出久違的笑容。


    母親說到這裏,幾乎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說,“不知道人活著是為啥。”


    我把表弟送走後,我一個人坐在村後的山頂上,用眼淚宣泄過心中的委屈了。不知道是為了生活還是感情,也不知道是經曆了什麽樣的難過和無助。


    一個人坐著痛哭流涕的那一刻,很想自己還是那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哭了有人哄,累了有人疼。


    可現實是我已經到了連哭都要躲起來的年紀,隻能獨自淌過那些無法言說的艱難和痛苦。不管是生活還是感情,都是自己的道場,和別人毫無關係,跟誰說都沒有用 總有那麽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走錯了好多路,然後被深深地挫敗感包圍得水泄不通,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什麽都幹不好,還把生活過得一塌糊塗。


    每次我看到周圍的人好像都在幸福,她們用自己的努力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為金錢所擾,不為世俗所困。


    隻有我透過破碎的縫隙小心翼翼地窺探著別人的幸福,一遍羨慕著別人對生活的得心應手,一邊痛恨著自己在生活麵前的束手無策。 總有那麽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被人真正的關心過,也沒有被人真正的在意過。然後就會陷入一種深深的孤獨和無力感中不能自拔,就連坐著空想都會難過得掉眼淚。


    身邊的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新歡代替著舊愛,有的甚至能無縫銜接的邊走邊愛,活的瀟灑愜意。好像隻有自己是一個愛的逃荒者,隻要遇到一點溫暖一點在乎,就會奮不顧身地把自己交還出去。


    可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帶著誠意來愛我,他們隻是匆匆忙忙的出現,又慌慌張張地離開,隻留下一個孤獨又破碎的自己,一邊在糾結,一邊在遺憾。


    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是一部荒誕不經的小說。我就像小說裏的小醜,左邊是身不由己,右邊是無能為力,活得既可憐又可笑。


    好多在我這個年齡的人都把自己的人生經營得美好生動、而我慌慌張張地折騰了大半輩子,什麽都沒幹成。生活還是一停下來就沒有了著落,日子還是讓我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是我不會努力,還是運氣不好,我這輩子初確實是一個失敗透頂的人,躺不平又卷不贏。隻能在人前強裝笑顏,人後暗自傷悲。


    或許是一個人撐得太久,心情壓抑到極點,所以總有那麽一瞬間,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帶出心裏所有的委屈。


    小時候用眼淚可以解決很多問題,長大後用眼淚什麽問題都解決不了,還害怕用無用的眼淚招來別人的惡意和鄙視,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放肆地用眼淚宣泄心中的委屈。生活就是這樣現實和殘酷,沒人會在乎你的徹夜難眠,也沒人在乎你在熬什麽,不管你有多麽委屈多麽疲憊多麽難熬,都得藏好自己的眼淚,假裝若無其事地向前走,一直走。


    從山上下來, 我去了牛場,牛場門鎖著。我掏出手機給大爸打電話。從電話裏得知,他是在坡下的玉米地裏鋤草。


    大爸穿著黑短袖,短袖上罩著一個舊馬夾,兩隻袖口被汗水濡濕了,粘貼在胳膊上。


    那麽厚的馬甲,也被汗水浸透了,胸前濕漉漉一大片,背後濕漉漉一大片,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大顆大顆往下滑。


    母親佝僂著身子,頭發濕成一縷一縷,花色的短袖濕涔涔貼在脊背上,汗水漬得她睜不開眼。她用衣襟不停地擦拭著臉上的汗珠子,剛擦完,汗水又一次漫過眼瞼,順著她紅彤彤的臉龐往下淌。


    “大爸,媽,這麽熱的天,村裏人都坐在巷子裏乘涼諞閑,就你倆在地裏幹活呢”。大爸不做聲,母親邊擦眼睛邊說:再熱,地裏的活要幹,莊稼不等人。


    母親眼上噙著汗水,一個勁地笑。 坡下的這片地,約有三畝多,是家裏最好的一片地,分到我們家至少有四十多年了。打記事起,我就跟著父母在這片地裏勞作。記憶裏,這片土地種過小麥,種過玉米,,種過穀子,年年季季,從無閑置。


    我在這片地裏撒過肥料,鋤過草,砍過玉米杆,這片土地上,滲進了全家人太多的汗水,飄蕩過全家人太多的歡笑。


    這些年,是父母一直在堅守。眼看著父親病的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大爸也老了,母親身體每況愈下,可我隻能幹著急,有時候不是事情把自己壓垮,大多時候是內疚和自責。


    他們為我付出了太多,而我卻常常讓他們失望。每當我看到他們疲憊的麵容和失望的眼神,我就感到心如刀絞。我多麽希望能夠時光倒流,讓我重新來過,讓他們為我感到驕傲和自豪。


    我趕緊拿起鋤頭,開始幫著父母幹活。盡管天氣炎熱,汗水不斷地流淌,但我的內心卻漸漸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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