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銀叔的葬禮結束後,嬸子就跟著兒子去南方養老 ,會霞送哥哥和母親去了高鐵站後,我也去了,會霞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她一愣隨即淚流滿麵。


    會霞娘和我們一個村,她嫁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村子坐落在山腳下,一條小河沿著村南往東流去。


    會霞說,“小時候,她放了學的時候,哥哥寫完作業就去打豬草。 她常常挎著個小籃子,跟著哥哥去田野裏,其實她主要是去玩”,


    “一隻螞蚱、一聲蟲鳴就惹得她到處追著跑。 哥哥怕她空著籃子迴家挨母親的批評,他把籃子裏的豬草給會霞一些,他會繼續打豬草,黑天了才迴家”。


    會霞家院子裏有一盤大石磨,天不亮父親和母親就起床推磨。哥哥隻要聽到院子裏叮叮當當的有動靜,就一咕嚕爬起來,抱著磨棍就推,有時他實在太困了,竟然推著推著都能睡著。


    會霞母親心疼兒子說“你再去睡會兒吧,天亮還早呢”,


    “哥哥搖搖頭說娘我多推一會兒磨 ,你和爹就能輕快一點。 母親蹲在鍋屋裏烙煎餅,哥哥疊上兩個煎餅裝進書包,小跑著就去了學校。 哥哥不講究吃、不講究穿,母親說要把鹹菜疙瘩切成細絲放上個辣椒炒炒,裝進罐頭瓶子裏讓他帶到學校吃,哥哥卻說娘咱節省點油吧,我吃鹹菜疙瘩就行”。


    後來會霞哥哥中考全校第一,考上了高中。 會霞初中畢業之後,就跟著父母種菜園。 賣了青菜父親對會霞說:“閨女啊,你去買個褂子穿吧,你的肩膀都打了好幾個補丁呢”。


    會霞笑著說:“爹我不用穿新褂子,把舊褂子洗幹淨就行了,我哥上學處處得花錢,咱還得給他攢學費”。


    會霞哥哥學習特別用功,高二那年他頭發都白了一半,他母親心疼地說:“兒子呀!你怎麽成了少白頭呢?這樣可咋辦?小小年紀卻頂著一頭白發”。


    哥哥說:“娘你別擔心,我能考上大學就行,白頭發有什麽要緊的”?


    哥哥不負眾望,考上了南方的重點大學,他雖然不是我們村裏頭一個考上大學的人,但是會霞哥哥上的學校卻是最好的。


    會霞接著說,“自從哥哥上了大學,我們家的日子更緊張了,我們每月要給哥哥寄生活費,我們一家人省吃儉用,得讓哥哥在學校裏吃飽飯。 哥哥大學畢業後留在了南方一個大公司工作,後來他跳槽出來和同學合夥開了公司 我嫁到了鄰村,平時隔三差五就要迴娘家一趟,給父母送點好吃的,我和老公繼續種菜園補貼家用,我們挑最新鮮的青菜給父母吃”。


    會霞說,“哥哥工作非常忙碌,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迴來一趟,每月哥哥都會給父母寄生活費,家裏所有的開支都是哥哥的,我們家也沒少沾哥哥的光。 我父母住的是三間石頭房子,由於年歲多了,破破爛爛的。那次哥哥迴來正好下大雨,房子漏雨了,哥哥說他出錢給父母重新翻蓋房子,可是父親搖了搖頭說別花那個錢了,我和你娘年紀大了,蓋房子不是小事,蓋完了還得再晾好幾個月才能住。 哥哥聽了沒吱聲,沒想到第2天他去縣城竟然給父母全款買了一套精裝修的現房 ”。


    “父親和母親住上了電梯房,冬暖夏涼,母親知足地說老了沾兒子的光竟然成了城裏人。


    父親和母親吃完飯就去小區裏逛逛,小區附近有一個公園,風景優美,父親跟著幾個大叔學會了打太極拳,他們以為父親是退休職工,父親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個老農民,我們是從村裏搬上來的,房子是兒子給買的。


    大家都大吃一驚,一個大叔說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兒子給父親買房子的,你家兒子真孝順,教子有方啊! 父親自豪地笑了,他說我女兒雖然沒錢,可是她也很孝順”。


    父親和母親在城裏住了九年,會霞沒少往城裏跑,幫父母洗洗刷刷,萬萬沒想到父親心髒病突發在睡夢中走了。 父親走了,母親如孤雁一般,天天以淚洗麵,會霞讓母親迴鄉下去她家生活,可是母親不願麻煩會霞她們,


    因為會霞家種了好幾個高效蔬菜大棚,白天黑夜都得在菜園上忙活。 會霞哥哥想讓母親去南方養老,可是母親說她在那裏待不住,也沒啥事幹。


    會霞哥哥想了一個辦法,他說:“娘你跟著我走吧,你小孫子才剛剛三歲,你雖然帶不了孩子,可是你可以給保姆搭把手,你在我們家不會吃閑飯,是給我們幫忙”。


    會霞說,“我們都知道,母親這一走隻能在哥哥家養老了”。


    會霞哥哥處理完父親的後事,又挨著感謝來幫忙的親戚,他們收拾好的行李要動身去南方了。會霞給哥哥剝了半袋子花生米,母親也喜歡吃炒花生,會霞悄悄在袋子裏給哥哥放上了5萬塊錢,


    會霞說,“這些年父母一直花哥哥的錢,給父親辦理後事也是哥哥掏的錢”。


    會霞把哥哥和母親送去高鐵站,剛到家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說他是公證處的,哥哥用父母的名字買的房子,母親已經簽字放棄了房產,哥哥也放棄了財產繼承,把這套電梯房全部給了會霞,讓會霞抽時間去簽字。


    會霞說,“我當場愣住,明白過來後淚流滿麵。我馬上給哥哥打去電話”,


    哥哥說“妹妹你應該得到這套房子,這些年我離得遠,多虧你照顧父母,你付出了太多太多”,說著說著會霞又哭了。


    我聽到這裏,心想,親情是一場雙向奔赴,會霞替哥哥著想,哥哥處處幫會霞,這就是血脈親情,


    會霞辦完手續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想起了小時候和哥哥一起度過的時光,那些美好的迴憶湧上心頭。會霞決定親自去一趟南方,當麵向哥哥道謝。


    一個月後,會霞來到了哥哥所在的城市。兄妹倆見麵時,激動得擁抱在一起。會霞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哥哥則笑著說這是應該的。


    從此以後,會霞更加珍惜這份親情。她知道,無論身在何處,親情都會是最堅實的依靠。而那套房子,也成為了他們兄妹之間情感的見證。


    這天早上,剛起來的我被沉重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每一下都像重錘般砸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是那些催債人來了。這聲音仿佛是噩夢的前奏,讓我本就緊張的神經繃到了極限。


    我從凳子上起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緩緩走向門口,透過門縫,看到了那幾張熟悉又令我恐懼的臉。他們眼神中的兇狠和不耐煩,即使隔著一扇門,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猶豫著,手放在門上,卻遲遲不敢打開,仿佛那扇門後是無盡的深淵。


    最終,我還是鼓起勇氣打開了門。催債人一擁而入,為首的那個人滿臉橫肉,一進門就帶著一股刺鼻的酒氣。他瞪著我,大聲吼道:“你小子,欠了錢還想躲?今天要是不把錢給了,有你好看!”他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裏迴蕩,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我的心狂跳不止,腦海中一片混亂,但我知道此刻必須冷靜。我強裝鎮定地說:“趙哥,我不是躲,是真的遇到困難了。我一直在想辦法湊錢呢。”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盡管努力克製,但恐懼還是從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來。


    那人冷笑一聲:“哼,困難?誰沒困難?我們不管那些,今天你必須還錢,不然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其他的人在一旁附和著,眼神在屋子裏掃視,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值錢的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有底氣:“趙哥,我有還錢的計劃。等這次秋收了以後,就能拿到錢,到時候我一定連本帶利還給你們。而且,你們這樣暴力催債是違法的,如果鬧大了,對你們也沒好處。”


    那人皺了皺眉頭,似乎被我的話觸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兇狠的表情:“別跟我講法律,我隻知道你欠了我們的錢。你說的秋收以後,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萬一和去年一樣顆粒無收咋辦。”


    我急解釋這一切,我真沒騙您。您再給我點時間,我保證還錢。”


    他們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這時,我又接著說:“趙哥,您也知道,逼我太急了,我要是出了什麽事,就更還不上錢了。咱們都互相體諒一下吧。”


    周圍的氣氛依然緊張,但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態度有了一絲鬆動。


    他們低聲商量了幾句,那人對我說:“行,看在你態度還算誠懇的份上,我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要是一個月後還不還錢,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說完,他們便離開了。


    關上門,我如釋重負地靠在門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這次雖然暫時躲過一劫,但我知道,必須盡快解決債務問題,不能再讓這樣的噩夢重演。這一場被催債人找上門的風波,讓我深刻地意識到了債務的沉重和生活的艱難,


    催債人走後,屋子裏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靜。我癱坐在地上,望著四周,這個曾經溫馨的家如今已變得破敗不堪,像一個被風暴席卷過後的廢墟。


    牆壁上原本掛著的全家福歪歪斜斜,照片裏家人的笑容此時看起來是那麽的諷刺,仿佛在嘲笑我的無能。沙發早已破舊,彈簧從坐墊裏支棱出來,就像我此刻那千瘡百孔的生活。角落裏堆滿了未拆封的催款單和信件,它們像是一座座小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窗簾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透進來的光線顯得那麽無力,無法驅散房間裏的陰霾。那些簡單的家具,曾經是我們努力生活的象征,現在卻像是無聲的指責者,控訴著我的失敗。這個家,曾經是我在世界上最溫暖的港灣,如今卻成了我恥辱和愧疚的源頭,我不知道該如何拯救它,如何找迴曾經的幸福。


    父親靜靜地坐在炕上,他那癱瘓的身體讓他無法起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眼神中滿是痛苦、無奈和深深的自責。每一道皺紋裏都像是藏著對兒子的心疼,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被無盡的悲哀哽住了喉嚨。


    他恨自己,恨自己這副沒用的身體,不能在兒子被催債人逼迫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他。


    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在我身上,看著我在那些兇神惡煞的人麵前強裝鎮定,看著我那故作堅強卻難掩恐懼的眼神,他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針狠狠地紮著。


    那是一種比自己承受痛苦更甚千倍萬倍的折磨,因為他的兒子,他的驕傲與希望,正在因為自己的拖累而陷入絕境。


    當催債人終於離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絕望。


    他渾濁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那淚水裏有對我的愧疚,有對生活的無奈。他在想,為什麽命運要如此捉弄他的家庭,為什麽所有的苦難都要降臨在孩子身上。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沉重的枷鎖,把兒子拖入了這黑暗的深淵,而他卻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僅存的意誌完全摧毀。


    在這個不大的村子裏,消息就像風一樣傳得飛快。我家被催債人找上門的事,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千層浪,村民們的閑言碎語也隨之而來。


    村口的閑話中心,村裏的人們竊竊私語。“你聽說了嗎?老劉家那小子欠了一屁股債,催債的都堵到家門口啦。”“早就看那小子不靠譜,又養牛,又承包地,這下好了,爛了一屁股債。”


    她們的眼神裏滿是不屑,話語中帶著刺,隨著風飄向更遠的地方。


    田埂上,幾個扛著農具的人也在議論。“老劉這一輩子忠厚老實,兒子一直不安分,一直想發財。”


    “估計是在外麵胡搞瞎搞,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經不住誘惑。”他們搖頭歎息,仿佛已經給我定了罪,全然不顧事實真相。


    村裏的孩子們也在嬉鬧中談論著,他們不懂什麽是債務,但從大人的表情和語氣中知道這是不好的事。他們跟在大人身後,學著那些輕蔑的眼神,


    看著我家的方向,小聲嘀咕著。這些閑言碎語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在村子上空,讓原本就沉重的家更顯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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