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節的結束,西北冰封的大地也將慢慢融化,隻不過時不時的還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有點積雪,這絲毫不影響大地複蘇的腳步。


    牛場的牛兒也不好好吃草了,開始變得騷動起來,咩咩的叫喚著,動物也是有靈性的,它們知道大地上開始長出嫩綠的新草了,熬了一個冬天,它們渴望春的到來,為肚子裏的小牛犢急需補充營養。


    二月二的這一天,家家都要吵蠶豆吃,祈求這一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記得小時候,把吵好的蠶豆用線穿起來,掛在脖子上,幾天以後都舍不得吃,母親吵完豆子,


    我給母親說,給我找一下大一點的針和粗一點的線,


    母親問我,你要針線幹啥,


    我說,串一個鎖,我們小的時候你不是每到這個時候都給我們串嗎,


    母親笑著說,那時候豆子少,怕大人吃完了,所以給孩子串一串留著,


    雖然母親這樣說,但是我心裏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希望我們這一家人能夠像這一串蠶豆一樣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隨著土地解凍,寂靜的村莊開始變的熱起來,天剛剛亮,就有人的聲音了,吆喝著騾子在往地裏駝糞,騾子身上披著鞍子,鞍子上麵架著用竹子編的兩個長框,裏麵裝滿了糞,到地裏以後,隻需要把筐底下的繩子一解,糞就會從底下流出,再係好繩子就可以了,這就是在那個物資短缺的年代大西北人勞動的智慧。


    為了節省一點化肥,人們往往在開春的時候肩挑驢馱,能多往地裏多拿點就盡量多拿點,為春播做著各種準備。


    我母親也隨著孩子上學到了縣城,為了我父親的病能好一點,今年準備多種點土豆,再種點蔬菜,到時候就可以給在城裏的母親和王娟她們拿些。


    “爸,我們現在去把種土豆的那塊地翻了吧,今年多種點,我媽舍不得買,到時候給多拿點,


    父親說,好,我深深的記得母親說過,幹活可以讓人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隻有這樣做,也許可以減輕父親的壓力。


    我和父親拿上鐵鍬剛走到地裏,就看見大爸在地裏翻著,


    大爸說,今年加把勁,把這塊地全翻了,多種點土豆,再種點菜,城裏啥都要買,費錢的很,到時候多拿點讓娃娃都吃去,咱們的牛糞多著呢,一定能長好,大爸一邊幹活一邊說。


    其實老一輩人他們在地的事上從不含糊,隻要一到春播的時候,就算啥都不缺,他們也會種點,我大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農民人不種地那不行,這是幾千年來刻到他們骨子裏的東西。


    父親也幹的特別賣力,到中午了,我說休息了吧,明天早上再弄,父親說,剩下的我來翻,你去做飯,讓你大爸忙牛場去,父親終於開口說話了,多長時間沒有聽到可憐的父親說話了,我激動的差點哭出來。


    我迴家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母親,母親說,以後再找點別的活,讓幹去,你也別心疼,我們這輩人就這樣,幹習慣了,不幹活心裏不踏實,我說知道了媽。


    今年種的啥都有,土豆,辣椒,茄子,豆角,西紅柿,父親每天在地裏一直忙著打理,人也精神了許多。


    在那個艱苦的年代,父輩們用他們的勤勞和不怕苦的精神,書寫了一段段感人至深的故事。他們每天黎明即起,辛勤勞作,無論是炎炎烈日還是寒風刺骨,都從未有過絲毫懈怠。他們的雙手長滿了老繭,卻依然堅定地握著工具,為了家庭的幸福默默耕耘。


    記得有一次,父親為了給家裏蓋房子,每天下班後還要去工地幫忙,一幹就是幾個小時。他的身體已經十分疲憊,但他依然咬牙堅持,隻為了能讓家人早日住進新房。母親則在家裏操持家務,照顧著孩子,同時還要兼顧地裏的農活。她每天忙得像個陀螺,但卻從未抱怨過一句。


    正是因為父輩們的勤勞和不怕苦的精神,我們才能夠慢慢的長大,他們用自己的汗水和努力,精神,將永遠激勵著我們,讓我們在麵對困難和挑戰時,也能夠勇往直前,堅持不懈。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家裏一切正常,雖然每個人心裏有塊石頭沉重的壓著,但是都希望一切能夠好起來。


    我給大爸和父母都說了我藏在心裏裏的那塊更大的石頭,就是自從王娟偷著從廈門跟我來,孩子都大了,還沒和家裏人聯係過,也沒有去過,該是了解的時候了,父母和大爸都同意,


    母親說,娃娃,去了好好給你姨父說,他們打罵你都得受著,咱們都是為了王娟。


    我說,知道了媽,你就別操心了,我會把事情辦好的。


    告別了家裏,我用身上僅剩下的3萬元買了一輛二手的小汽車,帶上孩子和我的娟,拉著一後備箱禮物踏上了我最不想也不能不走的路。


    一路上王娟特別高興,因為她的性格就是這樣,不管什麽事她都不在乎,有啥就說出來了,可我不行,隻要有點事,哪怕小小的一件事,我都會藏在心,表現在臉上。


    我一路上想著一進門她父母罵我的表情,或者把我推出門外,更有可能打我一頓,其實我們來之前王娟姑姑早就給她家裏打了電話。


    娟看到了我一路愁眉苦臉的樣子,問,你在想啥,


    我說,如果去了你爸媽不認把我們轟出來咋辦,或者把你和孩子留下,讓我迴去咋辦。


    王娟說,這不可能,聽我姑姑說,這麽些年了,他們早就原諒我們了,隻是我們沒有給他們打電話,他們心裏有口氣,等著我們先開這個口,


    聽到這裏,我心裏緊張的情緒放下了,可心裏又一次的不停的為她父母難受,這麽多年,作為父母哪有不想自己的孩子的,尤其是他們就這麽一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可大了卻選擇了我,放棄他們,父母得有多難過和傷心呢。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我的娟,這該死的眼淚就像河流一樣永遠的流不完,娟看到我流淚了,一邊給我遞紙一邊說,你現在怎麽變的這麽脆弱,動不動就哭,我又沒說啥,


    我說,娟,我突然想到這麽多年你的父母和你承受了多麽大的壓力,我心裏難受。


    我都不難受了你難受啥,王娟說,她又接著說,說實話我剛開始的時候也難受,也後悔,也哭,但是想到你為了我受的那些罪,為了我不管天涯海角都找我,我就不後悔也不難過了,如果我選擇了不跟你在一起,我以後肯定會後悔,至於我父母,她們會原諒我的,大不了我們以後多孝敬她們就是了,這麽多年我知道你是一個孝順的人,你以後也能做到孝敬我的父母的,說完她笑了。


    孩子說,爸,你別哭了,我有好吃的,下車了給你吃。


    我從來沒有感覺過這麽幸福,也從來沒有這麽溫馨過,此時此刻,一切煩惱和壓抑全都不見了,留下的隻有美好和幸福。


    看著一路的風景,雖然來過幾次,可那時候無心欣賞,很快我們就到了村口,娟的父母早就在村口等你,


    一下車娟的母親哇哇大哭,好像一下子把這麽多年的思念全部釋放出來了,娟也哭著跑向了她母親,兩個人用哭來訴說著這幾年的思念和牽掛,她父親則站在那裏一直說著,別哭了,來了就好,迴來就好,是啊,不管多少年,不管多遠,父母隻要見到孩子平安的迴來,什麽事都可以商量。


    我趕緊下車,不知所措的說,姨父,姨娘,兩隻手不知道放在哪裏合適,好像放在哪裏都不合適,她父親隻輕輕的說了一句,來了,緊接著又問,我的外孫呢,嗷,在車上,我趕緊拉開車門,隻看見孩子呆呆的看著我們,他被這種場合嚇哭了,孩子剛走下車,就被他外爺抱起來走了,他一邊走一邊說,我們走著,你開車先迴。


    我把車開到門口,不一會他們都來了,我驚奇的問,


    姨父,我記得以前的門在後麵,這裏是一堵牆,怎麽這裏突然有個門,我姨父沒有說話,隻聽見我姨娘大聲的說,你姨父聽見你們開車迴來,就把這堵牆給挖了,他是愛麵子不好意思說,我們都笑了。


    進到房子裏剛坐下,她母親就把做好的飯端了進來,有麵筋,涼皮,餄洛麵,還有紅燒肉,雞肉,涼菜,她母親一邊端一邊說,這是我昨晚連夜做的,都是娟娟最愛吃的,嗷,還有你最愛吃的麵筋。


    我再一次破防了,低著頭,強忍著不讓這該死的淚流出來,她母親看到我這樣子說,別哭了,我們都不哭了,你一個男娃娃咋還哭上了,不過你哭證明你還有良心,她笑著說,


    這頓飯我吃了很多,好長時間沒這麽吃過了,也許是心裏的疙瘩解開了,放下了所有的包袱,整個人變得輕鬆多了。


    突然娟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正方形的遺像,黑白色的,一個慈祥的老人照片,


    這是娟外婆的遺像,她急忙問她媽,


    說,我外婆啥時候去世的,是怎麽去世的,


    她媽說,在你走後第二年就去世了,是腦溢血,


    王娟撲通一下跪在她外婆的遺像麵前,用怒吼般的聲音嘶喊著外奶,外奶,這一刻她沒有了往日的開朗,隻有對外婆的思念,因為她的童年是和外婆一起度過的,從小的時候到小學畢業她們一直在一起,來的時候還專門給外婆買了衣服和頭巾,可是外婆走了,她連一麵都沒見著,


    我姨娘說,本來生病以後想告訴娟娟,可沒想到第三天就去世了,經過大家商量就沒告訴娟娟。


    王娟的情緒好了一些,我姨父開口了,


    說,這些年我知道你們兩個在天水,本想著過來打你一頓,把我的女子帶走,可後來又想,我女子都這麽絕情,不要我和她媽了,我一生氣就沒來,既然你們在一起了,都有孩子了,你以後如果對我女子不好再遠我都會把我女子帶迴去,


    我低著頭說,我一定好好對娟娟,不會給她氣受,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和我姨娘。


    我姨娘說,我就這麽一個姑娘,這幾年我都把眼睛哭的看不見了,你們兩個以後不管窮還是富,都要好好的過。我和娟不停的答應著。


    王娟和她母親收拾房間去了,她爸給我說,這次來你多待幾天,你爺爺可能快不行了已經不吃不喝幾天了,萬一你們走了,如果去世你們還得來,我連忙說,這次娟娟和振振請了十天假,我這邊沒事,家裏都能照顧好,


    我說,姨父,一會兒我們去看看我爺,


    他說,明天再去,明天來的人多,你們去了來的親戚都知道你和娟娟迴來了,你不知道,這幾年傳啥話的人都有,


    我說好的,知道了姨父,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年我和娟沒有告訴他們,也幾年沒有聯係,確實對不起她父母。這時,王娟走了進來,說房間收拾好了。我拉著她的手,說:“老婆,謝謝你。”王娟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淚花。


    晚上,我和王娟躺在床上,聊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她說她很懷念那段時光,雖然生活艱苦,但有外婆的陪伴,感覺很幸福。我輕輕地抱住她,承諾會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


    每個人的一生中遇到的事和走的路都不一樣,因為每個人起步和生活的環境不一樣,當我們這些普通人遇到的大事,過不去的坎,也許在起點高的人來說很快就能夠化解,普通人無法過的坎,別人就很輕鬆的抬腿過去,這要看起點和生活的環境以及有背景的家庭。


    一個人一生不會一帆風順,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成功,一個沒有背景的普通人更不可能成功,他們連帆都沒有更別想順風了,都是逆風而上而且是在急流的海水中掙紮著前行,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翻船就不錯了。


    懷著感慨,愧疚的心情,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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