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我姨娘早早的做好了早飯,娟在梳妝打扮,兒子振振還沒有起來,我起來洗完臉趕緊去叫振振起床,在睡夢中把振振抱了起來。


    吃完早飯,我從車上拿下來了準備好的禮物,我姨父姨娘帶著我就朝著娟的二爸家走去,孩子天真的問我,我們是要走著迴家嗎,我說,去看你外太爺。


    她二爸家在她家後麵,是原來的老房子,大門外麵有一座用土蓋起來的二層小樓,據我姨父說這是他父親年輕的時候蓋的,我姨父他們小的時候就在這上麵住,現在已經不能住人了,像一個大煙囪靜靜的立在門口。


    院子中間是一個塌了的大坑,裏麵養著幾隻烏雞,這個大坑是原來住的地坑窯,後來在地麵上蓋了了房子,這窯就塌了,這種地坑窯是他們這裏獨有的一種地質造就的產物,他們這裏是平原,找不到土坡來打窯,隻能在地麵向下挖一個正方形的大土坑,挖到十米左右,就可以在土壁上打窯洞了。


    這時候她二爸趕緊迎了出來了說,你們都來了,趕緊進屋,他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我手裏的禮物,進屋後,裏麵隻放著一個老式的八仙桌,一個不大的炕上躺著她爺爺,不停的呻吟著。


    當娟看到多年不見的爺爺躺在病床上,他的臉色蒼白,眼神空洞,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她的心猛地一沉,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娟走到爺爺的床邊,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手冰涼而無力。娟輕聲地唿喚著,爺爺,爺爺,但是他沒有迴應娟。娟的心裏充滿了恐懼和無助,娟一邊哭著一邊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讓爺爺好起來。


    娟想起了小時候爺爺對我的疼愛和關心,他總是給我買好吃的,陪我玩耍,給我講故事。那些美好的迴憶如今都變成了刺痛我心靈的利刃。


    她看著爺爺的臉龐,心中充滿了愧疚。娟後悔自己沒有多花時間陪伴他,沒有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他。她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孝順的孫子,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


    我們看完爺爺出來後,她二爸說,已經幾天沒吃飯了,可能就這幾天的事,這段時間他們都精心照顧,爺爺也受了不少的罪,棺材和壽衣他們早就準備好了。


    都說人遲早有一天都會死,可當親人真正要永遠的離開的時候,那是多麽的悲痛和舍不得,晚上,爺爺病危,親朋鄰裏帶禮物探視,這是爺爺臨終前家族訣別。子女出門在外的聽到爺爺病危消息後連夜趕了迴來,在斷氣之前見爺爺最後一麵。


    當天晚上爺爺安祥的離開了,他離開了生活了一輩子的這片土地,離開了他所有的親人,什麽也沒帶走,卻留下了他辛苦一生拉扯大的子孫 。


    他們這裏的葬禮習俗接近陝西和慶陽,和甘肅其他地方不一樣 先是子女為死者淨身、更衣。然後將屍體放在靈堂內的棺材蓋子上,蓋子用兩個長板凳支起,孝子坐在用草鋪的地上,逝者以紙錢覆麵,上香、焚紙錢,點燈,子女動哭聲。


    這段時間孝子坐在草地上待守,朝夕不離,每來一位親友來吊唁,孝子跪迎跪送。


    停靈以後,由族人陪同長子到全村各家叩頭報喪,並告知遠近親友,另派兩名老成持重的人去“請外家”如果死者是男,去請其舅父,死者是女的去請其娘家人,“外家”須帶祭品,煮好的全雞,和帳幃到死者家門口時,孝子必須跪接,還要設香案,女婿要用一個大木盤頭頂著酒菜跪聽“外家”有何要求,待外家允許後,滿足要求才能發喪。


    這期間最隆重的是陰陽先生,第二天會請五個道法高的陰陽先生,主家會找一間房子做陰陽先生的法堂,飯堂裏麵擺著各種法器一排排的神像。5個法師穿著道袍,每天早中晚都要念經。念經的時候5個人都不同的敲打著各種樂器,在念經的時候,孝子必須要跪香,顯得特別隆重。


    戴孝的時候,我姨娘也給我準備了一件孝衣,我趕緊說,姨娘,按照我們那邊不是親屬不能戴孝,我姨娘則說我們這邊來的每個人都要穿白,我也隻能入鄉隨俗了,後來才知道,他們這裏就這個鄉俗,逝者為大。


    到了晚上,剛吃了飯,親朋好友都走的差不多了,本來想著可以休息一下,就被總管叫到一個搭著台子的地方坐下,上麵一行字寫著民間藝術團,我正感到疑惑的時候,一個端著盤子的人走了過來,隻見我姨夫往盤子裏放了10塊錢,說,唱個父親,然後台上音樂響起,歌手開始唱著父親,我趕緊問旁邊的娟,你們這是要幹啥?娟說,今晚每個孝子都要點歌,一直要唱到12點,我心裏想,這是什麽鄉俗啊,老人去世,是一件多麽嚴肅的事,被這種鄉俗弄成了高興的事。


    發喪的前一天下午,請陰陽、道師寫挽聯,出到頭紙和告喪,上寫死者的出生年月,孝子,孝孫的姓名。這時候掛起各種紙火,一下子顯得特別隆重,死者的家屬及親戚到院悼唁,哭聲震地,孝子將寫好的告喪牌恭敬地端到門外放立,時間是早上五點出殯,道師開始誦經做道場,超度亡魂,親友到靈前悼唁。


    早上四點,前來送葬的人都已經來了,他們用繩子把兩根長木一邊一根綁好,陰陽開始念經了,嗩呐隊也到位了。隻聽見陰陽喊了一聲,起喪,幾十個人過來把棺材一下子抬起,陰陽又喊,孝子就位,我姨父低著頭來到棺材底下,娟的她姑姑用一根白色的長布在前麵拉著,隻聽見砰的一聲,她二爸把一個瓦盆摔在地上,嗩呐開始響起,村中兒童拿著花圈、金山、銀山、童男童女,在前開路,其他孝子手拿陰魂傘扶柩號哭而行,送到墓地安葬。


    這邊的墳墓和打地坑窯是一樣的,先往下打三米深,再往裏打個窯洞的形式,把棺材放到窯洞後,洞外麵再用磚頭封起來,然後再把土填上,填土的時候所有的孝子先用手填一圈,然後所有的人才開始填土,這個時候孝子給填土的人跪下表示感謝,送完葬本家還要請村友“吃喪飯“,


    本身就累了一天,本想好好休息,突然被我姨娘的罵聲嚇了一跳,


    她用大嗓門喊著,是誰把我調好的肉吃了,自己沒手嗎,


    娟趕緊跑出去,原來是我姨娘看到我這幾天特別辛苦,加上我的身體也瘦,就想著讓我吃點肉補補,可剛拌好的肉,她出去了一會就被人吃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我姨父說,吃了就吃了,你再弄一盤就行了,這麽多人你吵啥,可我姨娘說,這些肉是她專門跟鄰居家要的,這豬肉是人家自己養的豬,跟買的不一樣,她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罵著。


    這時候娟的弟弟進來了,說,你別罵了,是我媳婦吃的,她不知道是你給我姐夫做的,


    一聽到這話,我姨娘更是火冒三丈,罵聲更大了,你整天就知道吃,你看看你吃的跟個豬一樣肥,你你明明知道這是我給我女婿做的,你就是故意不讓吃,我還沒死呢,你就對我女兒女婿這樣,隻要我活著,就不許你這樣。


    在另一個房間的兒媳聽見後,一直不停的哭,她弟弟再一次進來給我姨娘說,你別罵了,不行我再去買些,不就一塊肉嗎,你這樣要幹啥,我姨娘還是不依不饒的罵著。


    突然另一個房間的兒媳婦也開口罵了,你對你的女兒好,可人家跟著人跑了四年都沒迴來,也沒給你打過一個電話,我就吃了個肉,你就不依不饒的罵,


    一聽到這話,一下子觸碰到了我姨娘的底線,這麽多年旁人說她就生氣,沒想到自己的兒媳婦也這樣說,而且是當著女兒女婿的麵說,這下子可把我姨娘氣壞了,直接衝到屋裏就是兩巴掌,她弟弟知道媳婦這下話說的有點過,這是他爸媽多年的心病,怎麽可以說呢,我們把我姨娘趕緊拉了出來,這時候娟也開始罵了,一家人亂成了一鍋粥,


    聽到吵鬧的我二姨父進來了,可能是真的很生氣的原因,誰也勸不了,我姨娘,王娟一直不停的邊哭邊罵,我們隻能在旁邊站著,可能是沒辦法聽下去的她弟弟突然罵王娟說,你這麽多年沒迴來了,迴來就這樣,你還不如不迴來呢,事情本身可以結束,但是這一下確越弄越大。


    娟一邊哭,一邊收拾東西,喊著給我說,站著幹啥,你沒聽見嗎,人家不歡迎我們,走,這下可把我難為壞了,這個節骨眼上,我怎麽能走呢,我隻有苦苦的哀求娟,


    我姨父出來了,喊了一聲,說,要有你們姐弟倆個都走,我的女婿和外孫子不能走,你們這個樣子讓我和你媽以後咋做人,讓別人說我不給女婿吃的,還把人家趕走了,這一下子突然變的安靜了,我二姨父趕緊把我姨娘拉了進去,事情總算可以平息了。


    我二姨父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給我說,你姨娘本身脾氣不好,這次看到你為了你爺的事跑前跑後,又加上你身體特別瘦,她是著急,這樣,我把我家的烏雞給你殺一個,給你補補,我趕緊說,不用了,我就這樣的身體,吃啥也長不胖,我姨娘喊著對我二姨父說,你光說殺雞,你這會就去殺,我女婿這幾天比你們這些做兒女的都幹的多,是替你們進孝,你們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聽到這裏,我姨父笑著說,我這就去殺,隻要你們不吵架,全殺了都可以,說這就出門了。


    我想著我姨娘說的話和為我做的這一切,內心無比感動,由於我們的不懂事,這四年時間她們是有多麽的想自己的女兒。


    不一會兒,姨父就提著處理好的烏雞進來了。看著姨父熟練的動作,我也上去幫忙,想為姨父分擔一些。很快,香噴噴的烏雞湯就端上了桌。“快嚐嚐二姨父的手藝。”姨父笑著對我說。我喝了一口,味道鮮美至極。“謝謝二姨父。”我感激地說道。這一刻,我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和關愛,之前的煩惱也一掃而空。


    也許是這幾天太累了,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按照計劃,我們要去所有的親戚家裏走一遍,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所有的親戚我們迴來了,而且得到我父母的原諒,有些不好聽的話題就此打住了,


    經過一下午的走訪,娟的5個舅舅家全部走完了,每家去都特別熱情的招待了我們,也收到了一大堆真情的祝福。


    時間過的很快,到了迴去的時候了,這一天我姨娘給我裝了很多東西,就連饅頭她都裝了,在老人心裏出門怕餓著。


    在聊天的過程中,得知我姨娘有個頭痛的毛病,一直在診所看病,就簡單的吃點藥,也一直沒有好,我給我姨娘說,你這次跟著我和娟去市裏,我們給你好好看看,我姨娘笑著說,等有時間了再去,我心想,這次一定要帶著我姨娘一塊去看看病,也盡一點我的孝道。


    於是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我姨娘終於答應了,我們就這樣出發了,這一路上心情很好,路上的風景也特別美,看著她們母女有說有笑的樣子,我壓在心裏多年的一塊心病終於去掉了,我感謝我姨父和我姨娘能夠原諒我,也感謝我的娟這麽些年為了我受的委屈。


    經過一路的顛簸,我們迴來了,也完成了我這次去的使命,迴來之後,我們帶著我姨娘看了天水的每個景區,看病,買衣服,我兩個都想著把這幾年虧欠她的補上,雖然我們經濟條件不是很好,但是我和娟會盡自己的能力來彌補我們這些年虧欠她們的。


    安排好了這一切,我已經是心急如焚了,家裏的牛場不知道咋樣了,馬上到了牛犢出生的時候了,一切還沒有準備,我就趕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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