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急忙走出房門,開開大門一看,是弟弟建平,他眼神恍惚間透過一絲驚恐,還沒等我開口問,就急促的說,


    哥,水清村給我借錢的那個人昨晚打電話了,說今天還不上,就去縣上告我,這可咋辦啊!


    我問,他給你借了多少錢,


    “2萬塊”


    我一邊安慰弟弟建平一邊說,你先別慌,我想想辦法,雖然我說想辦法,但是心裏沒底,上哪裏去湊這些錢呢。


    看著建平蹲在地上一副無助的樣子,我連忙問,爸媽知道嗎,建平說,知道,我和爸媽昨晚一晚上都沒睡,我責備建平不應該讓父母知道,他們會承受不住的。


    我趕緊拿出電話,給母親打了過去,隻聽見電話那頭母親抽搐的聲音,我說,媽,你別操心了,母親說,人家昨晚上說了,今天就去縣上告,這樣一來建平的工作就沒了,你說工作沒有了這可咋活呀,我急忙安慰道,媽,你別怕,我想辦法,你先休息一會,等我這邊湊好錢了給你說一聲。


    此時的心情就像這大西北的北風一樣,冷的直刺骨,一陣陣的吹著這個支離破碎的家,真想告訴老天爺,求你放過我們這個家吧。


    建平不停的口裏說著,這可咋辦啊,我突然想到,給那個收牛的打個電話,讓他先給我支付2萬塊錢,等明年他收牛的時候再除下,對,隻有這樣了,我趕緊給建平說,有辦法了,有辦法了,


    我撥通了電話,喂,李老板嗎,


    “你好,


    “我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啥事你說,


    “我這邊有點事,急需兩萬塊錢,你先給我借上,等明年你來拉牛的時候給你除下,我這邊實在是沒辦法了,事情也急,你看可以嗎?


    “可以,我有你的卡號,我這就給你轉過去,不夠了你就說話,


    “謝謝,謝謝


    掛斷電話,我給建平說,好了,說好了,一會就轉過來了,


    哥,謝謝你,


    我趕緊說,謝啥啊,哥不能看著你這樣艱難不管吧,也不能看著父母為我們再把命搭上吧,哥如果是個有錢人,哥一定給你全部還了。


    建平突然站起來說,“哥,我想把房子買了,還有幾個人的錢也逼得緊,再說了每月要還房貸,根本攢不下錢來還債,


    我說,房子現在買了除過銀行的房貸能剩多少錢,


    建平說,我算過了,能剩下18萬,


    我說,也可以,買了你每月就可以攢些錢,這樣就能還的快些,等以後還清了,我們再想辦法買,


    建平說,要買的話得先租房子,沒錢,


    我說,你抽空去看,租下了我給你出,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


    就在這時,銀行的短信來了,收牛的李老板把錢轉過來了,我趕緊給弟弟說,你拿著卡去城裏把錢取出來給人家還了,


    就這樣,弟弟拿著卡慌慌張張的走了,我跟在後麵,看到弟弟單薄的身體在寒冷的北風中,搖搖晃晃的,顯得那麽的孤單。


    太陽慢慢升起起來了,在這寒冷冬天的北風中沒有一點點的暖意,天空被風吹起的黃土遮蓋著,山上的草早已枯萎,茂盛的樹木也脫掉了綠油油的外衣,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在北風中唿唿的搖擺著,人們早上一般不出門,大家基本上都在熱炕上蓋著被子靠在牆上暖炕呢,吃過玉米麵做的散飯後才會有零零散散的人出來曬太陽,荒涼寂靜的村莊隻有我的牛在叫。


    弟弟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我給母親打了電話也安慰好了,我走過安靜的村莊,穿過唿唿作響的白楊樹林,朝著牛場的方向走去。


    牛場裏大爸早已經給牛添好了草料,大爸坐在牛圈裏靜靜的看著,我一開門,安靜吃草的牛忽然望向我,看著一排排牛,心裏多少有些暖意,不那麽冷清了。


    大爸問我,你今天咋下來的這麽遲,我說今天睡過頭了,其他的牛都把草添上了嗎,大爸說都添好了,等著吃完就好了,我和大爸都坐在牛圈裏,誰也沒有說話,隻有牛吃草的聲音。


    坐著坐著,想起了那些親戚,他們為什麽就不幫我們這個家呢,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家支離破碎,他們就這樣冷酷無情的看著父母每天煎熬的活著嗎,我的父母也是這些冷酷的親戚的姐姐和弟弟,難道親情在金錢麵前就什麽都不是了嗎,也許他們和旁人一樣,在背後指指點點,等著看笑話呢!人到難處時才能看清人的本質,才能看清那副虛偽的麵罩下的嘴臉。


    弟弟建平拿著錢把這件事了了,他又迴過頭來忙著找房子,一切似乎看起來平靜的進行著。


    這時候,心裏不由得想起了我親愛的王娟,她那開朗的性格,一直仿佛在叫著我,也許是內心的壓抑無法傾訴,才出現了這種幻覺。或許人在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會想到自己最親的人。


    我走到大爸身邊,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大爸,我時間長了沒去看王娟和孩子,現在牛場裏不忙,我看你一個人能忙過來,我想上去看看,等以後忙了恐怕就沒時間了。


    大爸說,也好,正好你也可以出去散散心,牛場你就別操心了,我能照看好,雞蛋多著呢,我裝好了一箱,你上去帶上,在城裏啥都要買,我燒點水,你去抓兩隻雞殺了,收拾好帶上,讓娃和王娟吃些,大爸一邊說著,一邊抱了一捆幹柴朝著用鐵皮製作的大爐子旁邊走去。


    收拾完雞,大爸走到土窖裏拾了半袋子土豆,緊接著又把他掛的幹紅辣椒取了兩串,口裏不停的說,我又不吃辣椒,你們年輕人都愛吃,你拿上,娃和王娟就不用再掏錢買別人的了。


    大爸收拾著東西,我在一旁無精打采的看著,一個70歲的老人,應該到了休息的年齡,可他還在為了這個家默默的付出著,他沒有子女,本不應該做這些事,可他一輩子就像牛一樣為這個爛包的家做著,他曾經給我爸說過,這輩子他不再結婚了,他要幫著父親把這些侄兒拉扯大,他做到了,可我們這些做侄兒的卻沒有做到,


    他一遍又一遍的叮囑,上去之後多陪陪娃和孩子,這裏你放心,我會把牛場看好的,我吃飯的問題你也別操,我自己能做,一個人的飯,簡單。


    晚上6點鍾我來到了市裏,推開門,看見孩子正在寫作業,孩子一看到我,就起身向我跑來,我抱著孩子哭了,孩子問我,爸,你咋呢,爸看到你高興。


    這幾天裏,我把家裏的情況都告訴了她,她沒有抱怨,隻是安慰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晚上,我們一起做飯,孩子在旁邊幫忙,這種家庭的溫暖讓我感到無比幸福。盡管生活還有很多困難,但我相信隻要我們一家人團結在一起,就一定能夠克服。吃過晚飯,我陪著孩子做作業,給他講故事,看著他開心的笑容,我心裏也充滿了希望。這段時間,我要好好照顧他們母子倆,盡我所能給予他們更多的關愛。


    在縣城裏,弟弟建平找好了房子,一個50平米的4層小樓,還是80年代的用磚頭建起來的房子,裏麵隻有床和一個簡單的沙發,每年5千塊,我趕緊把錢轉了過去。


    可在搬家的時候卻給了父親沒能承受住的壓力,當父親知道建平以40萬的價格把房子賣給別人的時候,父親哭了,他再也承受不住了。


    早上起來,母親一邊收拾一邊哭,父親則用他那寬厚的肩膀拖著沉重的步伐艱難的背著,此時也許父親心裏在流血,他再也承受不了這種打擊,他舍不得叫人搬家,一分錢他都舍不得,隻要自己能做的,他就是累死也不會停。


    搬完家後不久,父親倒下了,一天中午,母親卻怎麽也等不到父親來吃飯,母親瘋狂的四處尋找,她心裏已經做好了出事的準備,在河提的沙子上找到了父親,他安靜的躺在沙子上,身體不停的顫抖,母親嚇的連跪帶跑的來到身邊,這時候我們趕到了,


    我連忙叫,爸,爸,你咋了,隻聽見父親口裏不停的說,別吵,有人要殺我,你看,他走過來了,快走,他突然站了起來,滿頭大汗的朝著房子裏走去,我們趕緊在後麵跟著,迴家後,父親坐立不安,目光呆滯。


    我悄悄地給父親說,爸,咱們去醫院看看,買點藥就迴來了,可倔強的父親死活都不肯去,一直吵著要迴家,看著一輩子沒有過一天好日子的父親,他寧願自己多受點苦,也不肯看著自己的孩子過成這樣,他再也承受不了了,終於崩潰了。


    吃了一點飯的父親一直吵著要迴家,此時天已經黑了,我給父親說,明天咱們就迴去,可他沒有答應,起身來出了門,我趕緊跟上,他一直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我趕緊穿上衣服,緊緊的跟著父親,一步也不敢離開,父親高大的身影在這個本就不屬於我們的小縣城的路上走著,此時我多麽想抱住父親痛快的大哭一場。


    在這充滿淒涼的並伴隨著北風夜晚,一對可憐而又無助的父子兩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這個讓父親再也不想來的小縣城,


    弟弟也跟著,我讓弟弟趕緊迴去,母親還等著呢,這個爛包的家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出了縣城,走過了白駝河,經過了三台寺,父親放慢了腳步,我趕緊追上去,父親沒有說話隻是坐在漆黑的路邊顫顫巍巍的掏出來一根煙手抖著點燃了,透過打火機微弱的亮光我看到父親流過的淚珠還在他的臉上掛著,他不停的用嘴嘬著那根煙,好像在宣泄著自己心裏的憋屈。


    此時的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頭栽進父親的懷裏,像老牛一樣哎吼著,一滴淚水點到了我的脖子根裏,我才感覺父親也在哭,我抬起頭來,父親用他那粗糙的手給我摸去了眼淚,他還是一個勁的在自言自語的說著,


    我抬起頭,爸,咱迴家,


    父親楞了一會,站起身來,父親依然在前麵走著,漆黑的夜晚,路上熙熙攘攘的汽車偶爾一聲鳴笛,誰也不會知道此時這對父子的心情,我知道父親的精神已經出了問題,剩下的再也不敢想了,因為我姑父就是和鄰居吵了一架,精神受到了打擊,在一天夜晚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就這樣20公裏的路程,我們走了兩個小時,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快到家的時候,父親突然想到了母親,我安撫著父親,


    爸,你放心,我媽那邊有我弟建平呢,咱們先迴家,等過段時間我再帶你去看我媽,就這樣折騰著到家裏已經是晚上12點了,父親上到炕上,一會兒就睡著了,他睡的很踏實,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到家了。


    這一晚上我沒有睡,我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看著熟睡的父親,接下來該咋辦呢,父親雖然沒本事,可有了事情父親一直擋在我前麵,可如今父親這種情況,就像天塌了下來。


    從此以後,我們四處求醫,得到的結果是父親得了抑鬱症,而且是重症的,每天必須看著把藥吃上,時好時壞,為了兒女出盡了力氣操碎了心的父親,就是這樣的結局,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治好父親的病。同時四處打聽治療抑鬱症的方法。


    一有機會,我就帶著父親去拜訪這些專家,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父親的病情逐漸穩定下來。


    後來聽得過這種病的人說,隻能用藥物來維持,沒有更好的辦法,


    當所有親戚知道這件事後,各種說辭和埋怨,我已經習慣了,每次都是不反駁,想說啥說啥,解釋再多父親也不會好起來,這個爛包的家也不會好起來。


    好死不如賴活著,可有時候真的是死了比活著好,事情發生在誰的身上誰知道,每天麵對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整天就是在痛苦和煎熬中度過,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會有啥事還在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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