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淩亂的大隊浩蕩離開,隻留下吳尾一人仍跪在地上,淚灑衣襟的哀聲哭喊道:“能兒,你怎麽就這麽忍心死了,留下老哥哥孤單一人,淒涼的在這深宮內院之中,慢慢凋零老去,早知道就不要舉薦你去當什麽禦林軍,跟哥哥到內務府當個閹人,總好過最後慘死荒野,就算吳家絕子絕孫,至少有你陪著哥哥相依作伴,能兒,你怎麽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去了……"


    趙懷落才暈厥不到片刻,上頭便有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一個女子的聲音尖銳的傳過來,說道:“這不是你睡覺的地方,快給我醒來,好好的麵壁思過。"


    趙懷落吃力的睜開眼,發現自己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刺進了大大小小的碎瓷片,並汩汩的冒著鮮血,經方才頭上的冷水一淋,整身白衣瞬間便被染得淡紅。


    他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忽然她眼睛一亮,一個聲音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隻見她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嘶聲吼道:“上麵的人聽著,你們要我死,我就稱你們的心,如你們的意,死給你們看。"


    說著竟拿起一片碎瓷,朝自己的手腕切下,鮮血瞬間如水柱般的狂流而下。上麵一個女子的聲音緊張說道:“怎麽辦,娘娘隻叫我們看緊他,但沒有要讓他死啊。"


    另一個較低沉的聲音迴說道:“她畢竟是忠勇侯府家的大小姐,代表侯府來出席花朝會,雖然有害太子妃娘娘驚動胎氣的嫌疑,但也還未查實,如果他就這麽死了,恐怕遭殃的會是我們,還是先趕快開門為他救治,保住他的性命之後,再去迴稟娘娘。"


    另一個聲音說道:“看來也隻能這樣了。"


    於是兩個宮婢便把門打開,進去將趙懷落拖了出來,替她清理傷口,止血包紮,然而就在傷口包紮完畢之後,其中一個宮婢,卻伸手將身旁的宮婢一掌擊暈,然後從懷裏摸出一顆小藥丸,喂進趙懷落嘴裏。


    隻聽她對著趙懷落說道:“我已喂你吃下解藥,能緩解你的幻覺及癔症,你快點振作起來換上這宮婢的衣服,我們把握時間離開這裏。"


    趙懷落虛弱的睜開眼,問道:“是誰派你來救我的?"


    隻見這宮婢緊閉著嘴,但聲音卻從她的腹中傳出,說道:“等會你見到主人,一切都會明白的,我先幫你把衣服換上。"


    說罷便將趙懷落的衣服脫下,換上從另一個宮婢身上脫下的宮女服,再將趙懷落的衣服,替那宮婢穿上,將那宮婢拖至密室中後,鎖上了門。


    那會腹語的宮婢對趙懷落說道:“你低著頭在後麵跟著我,如果路上遇到任何人問話,都不要抬起頭來。"


    趙懷落跟在那宮婢身後,左拐右繞穿過了禦花園之後,來到了一座宮院,立守宮門的侍女見到趙懷落他們走來,便問道:“綠繡姊姊,你們不是去暴室輪值看守,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會腹語的宮婢迴答道:“還不是那個妖女在暴室裏鬧自殺,拿瓷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我們正要迴來請示娘娘,是否就讓那妖女在暴室中流血至死。"


    那守門的侍女說道:“那你們來得可真不巧,娘娘剛剛才急匆匆的出門去了。"


    隻見她說到這裏,突然抬起眼來往左右張看,然後悄悄的附在綠繡的耳邊說道:“聽說是皇上在`上林苑'行獵時,出現了一大批刺客,把三王爺給砍傷了,如今生命垂危,命懸一線,現場情況很是嚴重,皇上最後也是躺在擔架上被抬迴來的。還聽說這幫刺客行刺,是跟太子殿下有關。所以娘娘一聽到消息來報,就趕緊前往養心殿探望皇上龍體。"


    綠繡睜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道:“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那想必桐妃娘娘一時半刻是不會迴宮的,那可真是怎麽辦才好呢?"


    那立門侍女說道:“那妖女的死活,哪裏比得上皇上的龍體重要,我看綠繡姊姊,你們就先進殿休息片刻,聽說割破手腕是沒那麽容易死的,妹妹我就在門外幫你把風,待娘娘一迴來,我再大聲通傳,讓姊姊知道。"


    綠繡笑著說道:“還是紅繡妹妹貼心,我在暴室守了大半天,筋骨酸痛的緊,那我們這就進去休息了,外頭還有勞妹妹把風把風。"


    那紅繡笑說道:“知道了,姊姊,快點進去吧。"


    綠繡便帶著趙懷落,往桐妃的宮殿進去,趙懷落忍不抬眼向四周張望,這裏的確是桐妃居住的華辰殿,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從這著火的宮殿中假裝救出狸貓,到殿前大鬧過一場。


    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這座宮殿又從一片燒黑的焦土中,重新建置起來,其陳設布置,富麗華美,竟比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這名喚綠繡,會腹語的宮婢,倒底是誰的人,為什麽會帶她來到桐妃的華辰殿,感覺這綠繡是真心實意的要幫助她,不像是故弄玄虛的在耍什麽把戲,難道她是弘親王安排在桐妃身邊的細作,還是這背後救她的,其實另有其人。


    方才趙懷落聽到了她與門外侍女紅繡的對談,得知圍場中出現刺客,以致顧城身受重傷,如今性命垂危,雖然她知道這是顧城聽了她的計策,蓄意安排的橋段,目的是徹底動搖顧戰的太子之位,並讓皇上對他釋疑,此一石二鳥的計畫,看來是進行的十分順利漂亮。


    然而她卻忍不住憂心起他的傷勢來,內心不免也思慮到,自從花朝會以來,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詭譎難測了,這綠繡肯定不會是顧城派來救他的,倘若她也不是弘親王的人,那有沒有可能跟隨她到桐妃宮中,又是另一樁設局陷阱呢?


    心中正在琢磨不定,思忖對策之時,那綠繡卻說話了,隻聽她用腹語說道:“柳大小姐內心肯定充滿疑惑,不解我為何會帶你來到桐妃的宮殿之中,甚至懷疑我是不是要設局陷害你吧?你會開始這樣思慮,就表示我方才喂你吃下的藥丸,藥力已發揮效果,所以請柳大小姐先勿要輕舉妄動,所有你的疑惑,在你跟我下去之後,便會得到解答。"


    說著便帶他從宮殿的廊道,拐進一處僻靜的院落,經過幾株翠綠油亮的盆景之後,來到一間廂房的門口,隻見她推開了雕花的木門,示意趙懷落走進房中。


    趙懷落站在門檻向內打量,並不是很寬敞的房間,擺設卻十分簡潔雅致,窗外的陽光瀉落在磨石地麵上,讓人一眼望去,不由得產生一種空曠延伸的視覺感。


    一張單人臥榻上,疊著整齊的沉藍色絲綢錦被,鄰近處擺了一副紅漆檀木幾椅,幾上一隻薰爐冒著屢屢白煙,一股沁涼的味道撲鼻而來,卻聞不出點著是什麽香品。


    薰爐的旁邊,攤著一本翻閱到一半的書籍,寶藍的封麵框出一方空白,上麵用豪放的行草提寫著書名`南華經'。


    趙懷落一看,便直覺此處是一名男子的臥室,他所認識的男子當中,弘親王絕不是個會研讀老莊思想的人,今日救她的,斷是另有其人,但會是誰呢?忽然她的心頭一動,不覺喃喃的說道:“莫非是他?"


    果然她見到角落裏,一隻毛茸茸的白兔跳了出來,濕潤的紅色眼睛,骨碌碌的朝著她直打轉著,她心中大喜,便跨進門內,向那隻兔子奔了過去。


    然而當她的步履一越過門檻,尚在外麵的紅繡,卻用力的將門一把闔上,屋內瞬間陷入了陰暗當中,然後她感覺他所站立的地板,竟慢慢的傾斜塌陷了下去,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便順著地板的斜度,迅速向下滑落。


    原來地板下麵,還有空間,但她滾落到地板的盡頭後,墜勢卻並未停止,而是整個人騰空向下掉落,彷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從一座高塔的頂端失足摔下,他耳邊隻聽到唿唿的風聲,此外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重重摔落在一團軟綿綿的物件之中,雖然毫發無傷,但身上早先的撕裂傷口,一經碰觸摩擦,卻產生了劇烈的痛楚。


    她皺著眉強撐起身子站起來,發現這是一間鋪著厚重軟墊的地窖,除了地板以外的四麵牆,全都是堅硬的大理石打造而成,光源來自掛在牆上的火炬,此外沒有半扇窗牖門戶,彷佛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上頭那不知距離幾層樓高的房間。


    他發現那隻毛茸茸的白兔,也與她一同墜落在軟墊上,現正張著驚懼的眼睛,慌亂的朝四處跳竄。


    趙懷落前去將牠抱了起來,放入懷中溫柔的愛撫,然後朝著四麵牆大聲喊著:“六王爺,我知道是你,還不快點現身。"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她的迴音,從四壁又震蕩了迴來,此外並無任何人迴應她的唿叫。


    她走近敲擊周圍的壁麵,檢查是否有任何機關門戶,但發現這四堵結結實實的牆,確是貨真價實的大理石岩塊,與她在`百花樓'的密室不同,後頭並未有任何的暗房空間,她發現自己落入這個地窖,等同於掉進了一座又深又牢固的大鐵桶中,除非上麵伸下一條繩索將她拉迴去,否則她將被困死在此地,毫無脫逃的可能。


    那將她帶至這裏的人,會是顧廉嗎?她不相信顧廉會存著害人之心,尤其是對她。她再朝著上麵大聲喊道:“顧廉,你在哪裏,還不快快給我出來?"


    突然一陣笑聲傳了過來,卻不是來自於上方,緊接著一個聲音又進入了趙懷落的耳朵,隻聽那聲音說道:“你就這麽篤定是我,如果將你帶來此地的是別人,你這麽大聲喊出我的名字,豈不是要把我害死?"


    趙懷落凝神細聽,驀然驚覺到這個聲音竟是來自於軟墊之下,她以為自己已經到達了最底層,沒想到地底之下,竟還有玄機。


    她朝下方問道:“顧廉,你在下麵嗎?"


    突然間他腳下的軟墊緩緩的波動,然後震動逐漸加劇,最後地麵竟然硬生生裂成了兩半,接著她整個人便隨著半邊地板,緩緩的朝牆壁移動而去。


    眼看他腳下的地麵範圍愈來愈狹小,轉眼間整片地板都要沒入了石牆之中,她驚慌的大唿一聲,索性閉著眼往下一躍,誰知沒一會功夫,就落到了一個人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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