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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不是什麽威武的名頭,白墮想了半天,沒有半分印象,但他自來對黑市這些人物就了解不多,要不是見過萬亨,心裏還一直以為,那些人多半同話本上的李逵差不多。


    他沒接話,陸雲開便繼續說:「最近有個洋人的事兒,傳得很是邪乎,你二哥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到現在也沒個定論。」


    白墮雙肘壓—在膝蓋上,前傾了身子,「這事你都知道了?」


    他如此不解,陸雲開的神色和語氣也沒比他好多少,「你也知道?」


    兩人對視一眼,白墮先開了口:「不是那洋人要買酒的事嗎?」


    「他要買酒?」陸雲開詫異之後,搖頭,「他要的可不是酒。」


    「那他要的就是佛頭。」白墮了然地接話。


    陸雲開一頓,倏地樂了,「老大沒了我,這消息反倒靈通了呢?」


    白墮也跟著樂了起來,他端了茶,單手遞給陸雲開,玩笑:「偶遇著了一個高手,怕是要把先生頂下去了。」


    陸雲開略有些嫌棄,接過茶抿了半口,把話繞迴了先前的事上,「這佛頭啊,是個古物,黑市裏頭有些人,倒騰這些是倒騰,但並不想倒騰給洋人,所以那姓亨的,原本沒什麽戲,但你二哥突然插了一腿,事情莫名其妙就出現了轉機,聽人說,怕是那皮蛇從中幫了忙。」


    白墮聽完,就點頭,「我二哥打得是讓洋人買禦泉貢,再轉過頭來跟我分家的主意,我沒同意。」


    「為什麽不同意?」陸雲開猛然放下茶杯,起身到他對麵,幾乎質問:「這麽好的機會,又不用你做惡人,順水推舟你都不會嗎?」


    白墮方才的話一說出來,心下便後悔了,聽他問完,就為難,「不是,我覺得……」


    陸雲開越想越氣,曲指在桌麵上狠敲幾下,「你家老大就是個累贅,老—二見天兒想著在你背後捅刀子,這種家不分,留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白墮答不上來,陸雲開氣得一屁股坐迴椅子上,抬手將桌邊的茶一飲而盡,才稍微平緩了些,他自己也琢磨著:「按說林止月才是不應該想要分家的那個人才對啊。」


    白墮無奈地向上翻了個白眼,「我就是覺得這裏有問題啊。」他眼神無辜,語氣無奈。


    「不是為了把禦泉貢也一起分出去?」陸雲開問。


    白墮的無奈又加了一層,「他確實是這麽說的,不過二哥自己釀得酒並不差,若當真有立分號的意思,怎麽可能提前知會我?」


    這層利害早在林止月第一次說的時候,他便想了個通透,解釋完之後,白墮又感歎:「我二哥那個人做事,絕對不會是表麵上那麽簡單,我沒空去猜他的心思,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論他挖出什麽坑,我轉頭就走。」


    「之前不是說,你們林家老大、老—二都沒調出禦泉貢了嗎?」陸雲開的氣終於消了下去,他想起幾個人剛進北平時候的事,就問。


    這事可有些日子了,後來又不需要他們倆釀酒,白墮倒把這茬兒忘了,這會兒也疑惑:「按說不應該啊,調勾確實考驗手下功夫,但他們倆都是練過的,若不是基酒有問題,就是斷手斷腳,否則怎麽會勾調不出來呢?」


    他去看陸雲開,陸雲開一副「你問我,我問誰」的表情。


    白墮無法,隻能說:「這事要查,至少得往一年以前去琢磨,眼下可沒那個閑工夫,還是防著林止月是正事。」


    陸雲開眯起眼睛樂了,意味不明,「老大倒是有長進。」他略一頓,又說:「不過,這樣做未免太灑脫了些,你二哥也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與其讓他一而再,二再三地逼你,不如主動出機。」


    他說著,嘴角揚起來的弧度越來越


    大,很是不懷好意。


    白墮被他帶著,說話也陰側側的,問:「怎麽說?」


    陸雲開:「將計就計。」


    白墮:「順水推舟?」


    陸雲開點頭,兩人默契地一拍巴掌,年輕的東家便歪頭去問:「先生怕不是有空子可鑽?」


    陸雲開點了頭,卻沒立即明說,而是講起了故事,「庚子年之後,大清本就有無數的寶貝被倒騰走了。洪門的前老大,頭些年去了海外,那老頭是個行家,一見到這些東西,頓時心疼得不行,這麽些年,一直想盡一切辦法,在往迴收,但數量太多了,根本收不過來。」


    陸雲開講得沒有什麽遺憾,白墮聽著卻有些可惜,八旗子弟落魄了之後,常有抱著家中寶貝去典當的,明明窮酸得連飯都要吃不起了,卻還硬撐著門麵,紙糊的一樣,可笑又可憐。


    將寶貝散落到海外的大清國,和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豎子落魄,尚覺可笑,舉國頹敗,何其可悲!


    陸雲開那頭還在繼續:「所以洪門在國內,尤其是北平,有一個規矩,就是盡最大的可能,不讓古器古玩落在洋人手裏。這次那個亨什麽的,相中的東西可是個有年頭的。」


    他說著,壓低了聲音,示意白墮靠過來,「前些天,洪門上下為了拖住這事,做了不少動作,一直是萬亨在幫忙周旋,咱們想要借這個東風,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細長的手腕搭在桌子上,醬色長衫的袖口向上挽起了半個白邊,鼻梁上的眼睛架得有些低了,目光從金絲框上麵探出來,幽深又篤定。


    這件事他說得有頭有尾,卻沒重點,但白墮並不擔心,了然地問:「先生已經有計策了?」


    陸雲開笑了起來:「費心費力地攔著他買幹什麽呢?賣給他呀。」廢話。


    白墮扭頭要走,陸雲開像是料到他會誤會一樣,抬手把人按下,「給他弄個假的,先賺一筆,如不幸被發現,就順勢再挑撥挑撥,就算動不了林止月的根基,也一定能叫他和那個洋人,以後再也沒法合作,這樣一來,不論他以分家的名義,打了什麽樣的算盤,也都不必顧及了。」


    要狠還是陸雲開狠,白墮自己磊落坦蕩,見識到了他的玩法之後,隻餘滿心佩服。


    倒是一直旁邊默默聽著的錦蘇,直到此時才放手裏的甜藕,出聲問:「陸大哥,洋人那頭會不會找個行家幫忙長眼啊?這事情怕是沒有那麽容易。」


    陸雲開:「發現就發現了唄,反正隻要東西不是從咱們手裏出去的,他發現了什麽也都和咱們沒有關係啊。」


    他理所當然地說著無賴話,錦蘇聽了便憂心起來,「其實想讓二爺消停些,關鍵在能把二爺如何,不在能把那洋人如何。就算沒了那洋人,也會有其他人,你們這路子,打一開始就錯了。」


    這話轉得急,完完全全出乎了白墮和陸雲開的預料,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錦蘇見他們不說話,便繼續勸:「家國、道義是重要,但說到底和賣酒並沒有什麽關係。世道再亂,總有那些大人物們去操心。少爺若真是心下不安,方才陸大哥說的法子,大可以交代給萬爺,後麵的事情就不要參與了。」


    這些話聽著沒什麽毛病,但白墮丁點也沒有認同,他抬眸,「這個事,不分人物大小、位分高低,也沒有多管閑事,不自量力那一說,我遇上了,我就得管,扔給別人操心像什麽話。」


    錦蘇見他不聽,也不與他爭,隻是低頭歎氣,「那總得先辦好自己的事吧。」


    她的聲音很輕,多少有些責怪的意思,白墮聽出來了,就起身往桌邊去,站定了哄她,「你之前也勸我說不能挑客,可以同那洋人做生意啊。」


    誰知他這一句哄出來,錦蘇算是徹底生氣了,她抬頭,蹙起眉,「你這哪裏是奔著做生意去的,拿假的東西砸場子,怎麽可能還有生意做?」


    白墮攥住她的手腕,笑了:「開門做生意,不論是腰纏萬貫還是街邊乞丐,咱都得一視同仁,這沒錯,可如果這個人的人品有問題,那就得另說了。像亨什麽的那個,就算是做成了,以後保不齊也會出什麽問題,算上折損,說不定還得賠。」


    他講完道理,又撒嬌假裝委屈:「蘇姐姐,你是不信我能把這事做成嗎?」


    錦蘇搖頭,語氣多少有些無奈,「我信,隻是我們沒有必要去做這件事。少爺就算不想去賺洋人的錢,也不應該去樹敵。」


    她性子柔和,很少會堅持什麽事。


    白墮瞟了陸雲開一眼,意思是慢慢再勸。


    賬房先生做久了的陸雲開其實多少能明白點錦蘇的心思,就說:「我妹子說的也有道理,萬亨辦這種事又有經驗,你就別摻和了。」


    白墮也並不是自命不凡的主,既然萬亨能辦,他也不想浪費時間,欣然點頭。


    陸雲開又囑咐:「這次的事如果能敲打著你二哥,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你總得想個以絕後患的法子。」


    以絕後患的法子還沒商量出個一定的時候,那一頭黃毛的亨利和北平各大酒坊全部談崩的消息就傳到了白墮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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