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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墮從竹筒裏抽出筷子,一人一雙地分了,應她說:「從前我絕對不可能陪你坐在這,對吧?」


    年雲枝小雞啄米一樣地點著頭,她拉住溫慎的袖子,講開了,「表哥,你是不知道,林三少從前的性子,當真是又冷又傲,我爹都不太瞧得上他。按我爹的話說,林家三兄弟裏,到底還是林二少最適合掌家的。幸好他這次活過來,性子變了不少,不然林家就等著喝西北風去吧。」


    「喝西北風的話也是你爹說的?」白墮故意打趣她。


    沒想到小姑娘誠懇地點了頭,「我爹說,做買賣的,兩隻腳都得陷進泥裏去,一步一個腳印不夠,得一步一個坑,總在天上飄著可不行的。他還說,你二哥就是跺腳就能踩出坑的那種人。」


    白墮不屑地哼了一聲。髒水濺了一身,心術不正,有什麽好驕傲的。


    年雲枝瞧明白了他的心思,「你還別不信,」她有些不服氣地爭辯著:「最近不是有個洋人嗎?我爹和他談生意都沒談成,但你二哥,保不齊就能把這事辦了。」


    白墮和溫慎聽完,手上的動作同時一頓,對視一眼之後,溫慎問:「你說的是亨利·克爾?」


    「就是那個家夥啊,說話怪聲怪調的。」豆汁被掌櫃的送了上來,年雲枝接過,喝了一大口,心滿意足,「林二少之前不是同黑市上的人常走動麽,那個姓亨的相中了一個玉佛頭,可惜是個贓物件,見不得光,聽說他正尋門路呢。」


    佛頭一般石質的偏多,而且自清入關以後,便很少興師動眾地去修佛像了,想來那亨利相中的東西,必然價值連城。


    想到此處,白墮便搖頭:「林止月要是有這個本事,早就不用在家裏緊緊巴巴地過日子了。」他落指在桌麵上敲了敲,說得極其篤定。


    年雲枝似乎是被他唬住了,滋溜滋溜,幾口將碗裏的東西喝光之後,也懷疑起來:「那許是我聽錯了?這些天好些個人進進出出,全是來找我爹打聽這事的,我也沒太聽仔細。」


    說著,她注意到了溫慎麵前那個幾乎沒有動過的碗,就問:「表哥,你怎麽不喝啊?」


    那碗豆汁自打被擺到麵前,溫慎就隻碰了一下,他遲疑著,迴:「我不太餓。」


    「浪費東西麽這不是,」小姑娘圓滾滾的眼睛看看溫慎,再看看豆汁,揚起下巴就笑了,「我替表哥喝了吧?」


    溫慎忙不迭地把碗推過去,年去枝兩隻手捧住,端起來就幹,咕咚咕咚的,極是可愛。


    溫慎盯著她看,目不轉睛,揚起的嘴角就沒落下過,「就這麽喜歡喝啊?」


    年雲枝抽空看了他一眼,「也不是,就是肚子餓了。」碗裏的東西見了底之後,她終於舍得將碗放下了,「都怪我爹,我偷跑出來的時候,他正和別人在吃全魚宴,鱘魚、鯧魚、鯉魚……」


    她擺著指頭數,溫慎就撐著頭,寵溺地看著她笑,邊笑邊像哄小孩兒一樣地附和:「這麽多魚啊。」


    白墮瞧見了,低頭一樂,起身就走。桌邊剩下的兩個人莫名其妙,「你幹嘛去啊?」溫慎問他。


    白墮背對著兩人揮揮手,頭都沒迴:「我看我就挺多餘。」


    「啊?」年雲枝蒙著一張臉,顯然沒聽懂。


    溫慎反倒噗嗤一下樂了出來,「他向來那樣,你不必理他。」


    這句話被幾步外的白墮聽見了,忍不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看來某四少爺,在討好姑娘的時候,當真是半點底線也無。


    他一路腹誹著迴了林家,想著錦蘇還在酒坊,便去廚房,吩咐:「做一碗甜藕,裝食盒裏,我要帶走。」


    掌勺的師傅姓李,個子不高,又痩又小,得了令便麻利地動了起來,邊還笑著打趣:「是給三奶奶的吧


    ?」


    白墮依在門邊,點了頭。廚房裏有幾條大魚,在水缸裏撲騰著,他聽見動靜,就問:「晚上做魚嗎?」


    李師傅搖頭,「這不,二爺剛拿迴來的,囑咐了說讓吐兩天泥。」


    「做魚還這個說法呢嗎?」白墮不解起來,他走近了,盯著水缸瞧了一會兒,「它們又不吃土。」


    「我嫌它們太肥,想要餓上兩天,不行嗎?」林止月雙手環胸,站在白墮身後,幽幽地問。


    白墮被嚇得一個激靈,險些沒撲進缸裏去,轉頭看來人是自己二哥,語氣瞬間就惡劣起來:「既然沒死成就別裝神弄鬼,出個聲都不會嗎?」


    「我出聲了啊。」林止月理所當然。


    白墮:「我讓你在說話之前出個聲。」


    林止月看了他一會兒,認真又篤定地問:「你有毛病吧?」


    不遠處的李師傅見事不好,忙往滾油裏狠扔了一把蔥花,刺啦一聲,把眼看就要動手的兩個人同時嚇了一哆嗦。


    「對不住、對不住。」他一邊顛著勺,一邊賠著不是。


    仔鬧,白墮算是沒有同林止月糾纏的心思了,厭惡的情緒漫上來,他幹脆擦著對方肩膀過去,邁步就要走,但林止月卻不緊不慢地攔下了他,「我要分家。」他淡淡地說。


    白墮住腳,不可思議地側過頭,「你要分家?」這句話被他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林止月鬆了手,點頭。


    白墮這才算是相信了,緊接著便覺得有些可笑。陸雲開勸他分家,三嫌棄林家其他人是拖累,他連半分心思都沒動,結果現在反倒被他二哥提了出來。


    他轉了身子,正對上林止月,嘴角帶出些冷意來,「分了,二哥打算怎麽活?」


    「連禦泉貢一起分。」林止月理所當然。


    白墮這迴不想走了,他向後靠在缸沿上,「說這話,你就不怕列祖列宗把這你個不孝子孫溺死在禦泉貢裏?」.


    「人死了就是捧土,林止遙,比起那些骨頭渣滓,我其實更怕你。」林止月陰側側地說完,似乎突然就沒了東拉西扯的心思,「我知道你剛才幹嘛去了,咱們做個交易,我幫你搞定亨利,你答應我分家。」


    他開出了自己的條件,白墮非但不以為然,甚至有些嗤之以鼻:「你拿什麽搞定?」他向前一步,逼視著林止月的眼睛,「拿佛頭去討好洋人?在自己家裏禍害也就算了,現在連往西洋倒騰寶貝的事你都敢沾,還有沒有點廉恥?於國不義,於家無用,我禦泉貢若是要靠著你種人才能賣出去,那不賣也罷!」


    質問聲聲,義憤填膺,林止月卻淡著一雙眼睛,「我不敬天地,不畏懼鬼神,仁義道德也壓根兒沒放到眼裏過,你和我講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他如此囂張又坦然,聽起來反倒像是白墮不對一樣,以至於白墮瞬間就被他氣笑了。


    「行,你行!」他點著頭,「你不敬,我敬,你沒有底線,我有。誰沒有你跟誰談去,在我這晃蕩什麽。」


    正巧那邊的甜藕出鍋,白墮懶得多說,推開他,拎起食盒,抬腿就走。


    「你不打算同意,是嗎?」林止月轉身,盯著他的背景問。


    白墮全當沒聽見,連站都沒站,出門打馬迴了酒坊。


    洋人、年雲枝、佛頭、林止月,這些人和事攪和在一起,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白墮出神想事,錦蘇坐在一旁邊劈裏啪啦地撥著算盤,屋子裏除了算珠碰撞的聲音,再無其他。


    直到甜藕涼透了,錦蘇才住了動作,「不如去問問溫掌櫃?」她把手裏的筆放下,笑著提議。


    「這事算了吧,還是別淌渾水了。」白墮搖頭,「原本我也不太願意與那洋人談


    生意的,四哥說得對,咱眼下又不缺這筆生意。」


    「這話是溫掌櫃說的?」錦蘇不信。


    見白墮點頭,她才又說:「這話如果不是為了寬慰你,便一定是話趕話嗆出來的。買賣做得越大的人,越是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樁生意。更何況咱是做生意的,開門既是客,沒有挑人的道理。」


    這話算是讓她說著了,白墮向來又能聽進去她的話,瞬間恍然。


    行商,利字當頭,溫慎在算明白自己不能做這筆生意之後,依然沒放棄,而是選擇把這門生意介紹給了自己,受了一肚子閑氣之後,還玩笑說著得狠賺對方一筆,這才是一個成熟的東家該做的事。


    而自己這頭,不過是想著少賺些也沒關係,卻沒想到這樣做到底合不合自己當家的身份。


    酒坊興衰、一家老小,果真不是個輕鬆的擔子。


    想來從前,四哥也是身上帶著些書卷的清高的,可後來在極短的時間裏,他便開始喝酒應酬,葷素不忌起來,當真是難為他了。


    白墮決定明天一早便去找溫慎商量,可這話還沒說出口,陸雲開卻突然進來了。


    他想把自己之前的當鋪重新開起來,最近一直忙得腳打後腦勺,幾乎整天都見不到人,這會兒突然出現,白墮不免意外。


    陸雲開瞧出了他的心思,就問:「我還不能迴來了?」


    「你從前不是都住在鋪子裏嗎?」白墮想起自家先生在貴州的時候,鋪子陳置的那叫一個講究,後來跟著自己到了酒坊,別說吃喝,連住的地方都降了規格,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愧疚起來,「這頭布置得怎麽樣了?」


    陸雲開卻不想說這個,隻往他身邊一坐,彈平長衫,問:「又和你二哥對上了?」


    顯然他是在外頭聽到了什麽,白墮笑著跟他打聽,「他之前不是靠著賣酒,才在黑市上有些朋友的麽?怎麽這迴我瞧著,他似乎是當真有些位分似的?」


    陸雲開點了一下頭,模樣看起來有些棘手,「這林止月背後,確實是有一位高人撐著,他先前能把酒賣到黑市去,靠的也是這位高人,但我去混的日子淺,現在還沒搞清楚這位高人是誰,隻聽說有個混號,叫皮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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