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憐枝本以為上學會很無趣,但總有人能為她無聊單調的書院生活填點好玩的事兒。除了慶憐枝日日藏在衣服裏總是不停更換的書,各有特點的教書先生。還有總是看不慣她想方設法給她找事兒的張婉心和顧覓嵐,不過迴迴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即便如此,張婉心和顧覓嵐還是堅持不懈的給慶憐枝製造各種‘小麻煩’。慶憐枝不屑於這些小手段,也不曾放在心上。隻不過張婉心對慶憐枝的厭惡卻越來越深。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陽節。隋先生要帶著後山學堂的學生去登山,既然是後山學堂,登的自然也就是後山了。這日,眾人都比往常還要早的來到了學堂,一人一雙謝公屐穿在腳上,看起來很像那麽迴事。謝公屐是個好東西,是謝靈運為了登山特製的木屐。上山時則去前齒,下山則去後齒,更好的抓地,以便行走。


    除了依舊姍姍來遲的慶憐枝十分淡定,其他人都是一臉興奮的模樣。包括平時傲嬌慣了的顧覓嵐都是麵帶喜色也不掩藏。任雪婷也很開心,高興起來像隻小兔子一樣。至於慶憐枝,她是被林憐兒硬逼著來的。


    “憐枝,你可算來了。”任雪婷第一個發現藏在走廊柱子後麵不肯繼續前進的慶憐枝,‘噠噠噠’的踩著謝公屐跑到慶憐枝身邊將她拽了出來。


    “雪婷啊,這個,你送開手。”慶憐枝試圖扯開任雪婷拽著她袖子的手:“雪婷,我不太舒服,你幫我跟隋先生告個假,我就走了啊。”


    “不行。”任雪婷果斷的拒絕了她。她們倆幾乎天天膩在一起,任雪婷早就知曉了慶憐枝是個懶散的性子。能不動就不動,登山對慶憐枝來說實在是太沒有意思。


    “雪婷。。。”慶憐枝麵露苦色,哼哼唧唧的似是撒嬌模樣。


    “你不是最喜歡看地理誌麽,書裏麵的山啊水啊再好,能比得過真的山和水嗎?”任雪婷一臉嚴肅,這是她少見的果斷和嚴厲。


    無奈之下,慶憐枝喪失了最後一次逃跑的機會,隻得認命一般的集合在隊伍之中。


    隋先生點了名,數了數人數,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列成兩隊,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爬山去了。


    後山看著離書院很近,可也不是抬腿就到的地兒,走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才行至了山腳下的一條小徑旁。在學堂裏的時候,慶憐枝總喜歡透過窗戶看向後山,那個時候後山看起來並不大,慶憐枝看著山隻覺得清新可人。等慶憐枝走到了山腳下再仰起頭來向山上看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一座山的莊重和尊嚴。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慶憐枝不自主的嘟囔了出來。


    “憐枝,你說什麽?”任雪婷以為慶憐枝在跟她對話,側過耳朵來,透出白淨的脖子。


    “沒什麽。”慶憐枝的眼睛已經被所及之處的景象給吸引住了。深綠色的樹木,哪怕是小徑旁邊的樹也有了歲數,小徑上有許多新嫩的野草,藏在大石頭下的青苔,不時飛動的鳥兒。。。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吸引著慶憐枝。


    今天並不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有些多雲,走進山裏,處處都充滿著泥土的潮濕氣味,就像是有人將泥土翻了個個兒,深藏於地下的那一塊翻了上來,帶著隻有在昏暗之處才能孕育的芳香。對慶憐枝來說,那是自然的味道。


    一路上,隋先生溫和醇厚的聲音總是不斷的響起,講解著路邊的花草樹木,以及不時出現的不同動物的蹤影。慶憐枝一邊聽著一邊觀看觸摸著山裏的樹木石頭,輕觸著美麗的花草,不由得癡了。任雪婷說的對,書裏的再好,哪裏能比得上真實的十分之一?是她狹隘了。


    “憐枝,看,那裏有一隻蝴蝶。”任雪婷戳了戳摸著樹幹出了神的慶憐枝。


    慶憐枝順著任雪婷指的方向一看,駐足在一株幼小的鶴望蘭上的白色蝴蝶,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蝴蝶的翅膀像是蒙上了光的衣服,美麗極了。


    “哈!”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不速之客的出現打破了靜謐的美好。一個男孩衝進了畫麵,想去抓捕那隻白色的蝴蝶。蝴蝶在男孩的手即將覆蓋上去的時候靈巧的轉了身子,在手指的縫隙之中飛走了。男孩見蝴蝶飛了,性質一下子削減了下來,瞧著蝴蝶停留的鶴望蘭不會飛,便一下子扯去了花。


    “你想幹嘛!”慶憐枝出言阻止,隻是那男孩的手比慶憐枝的話快多了。


    花被扯了下來,引起了女孩子們的一片歎息。女孩子對美麗的事物總比旁人多出幾分憐惜來。那男孩見狀,便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撓了撓頭,想隱身在眾人之中,可大家都盯著他看,無奈之下,隻得駐足原地。


    “隋先生,你看他。”氣不過的女孩子向隋先生告了狀。


    “廖子昂,你做什麽了?”男孩聽見隋先生的詢問,慌忙把捏在手裏的鶴望蘭藏在了身後。二十多雙眼睛都盯著他,他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隋先生走到他身前,看見了他藏在身後的那株花,人贓並獲。


    “這花叫做鶴望蘭,生性喜陽,在溫暖而潮濕的地方易於存活。在京中,因為氣候寒冷,較之南方幹燥,所以這花不怎麽常見。今日能在山中見到,是你們的幸事。”聽著隋先生這麽一說,名為廖子昂的男孩羞愧的低下了頭。


    “我希望大家都能知道,自然,生養我們,是值得我們尊敬和愛護的。自然也不隻生養了我們,我們目光所及都是自然的孩子,在這裏的樹木、花草、青石,你家宅院房屋的橫梁、大門、門當。還有太多太多,都是自然的孩子,與我們一般,同時,我們與這些所有自然的孩子也構成了自然。”


    隋先生環視一圈,繼續說道:“而這一切,都需要你們尊敬和愛護。”


    “廖子昂,罰你抄書,你可願意?”隋先生嚴肅了起來。


    “學生知錯,學生甘願受罰。”廖子昂低著頭,卻能聽出來是真心實意。


    “為師不罰你抄書,在過年之前,後山書堂裏的花草都交由你來照顧了。”隋先生彎下身子將扯去花的鶴望蘭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鶴望蘭無莖,這株雖然幼小,但好在肉根沒斷:“這株鶴望蘭能活,咱們繼續前行吧。”


    廖子昂給大家作了個揖,迴到眾人之中去,不一會兒便又玩到了一塊去,再無芥蒂。


    眾人繼續前行,隋先生依舊邊走邊講。水壺裏的水不知道什麽時候空了,隋先生見大家都有了倦意,又走了一會兒,依稀傳來有水滴落的聲音。隋先生便叫停了隊伍,就地休整。


    行至此時,慶憐枝他們還沒有看見山的頂峰。隋先生說,現在差不多是半山腰的位置了,再靠上一些便能看見山峰了。登山的人不多,慶憐枝自一上了山便沒看見其他旅人。


    “先生,為何這一路上來,除了咱們,竟看不見其他人?”


    “後山這一片區域,劃於書院之中了。書院不曾對外開放過,所以除了書院師生,也就沒有其他能來這山上的人了。”隋先生的聲音平淡,但慶憐枝卻在其中聽出了惋惜之情。


    隻不過令慶憐枝沒想到的是,‘上善書院’竟如此有實力,這麽一座在京城的山也能劃到自己的區域中來。書院院長,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休息了一會兒,隋先生又帶他們尋到了水源,從岩石縫裏淌出來的泉水,清涼甘甜。裝滿了各自的水壺,便又繼續向前走。


    越往上走,視野便越開闊,山的氣味也變了,氣溫較山腳低一些,山一下子變得嚴肅了起來。慶憐枝轉過身去向下看著叢生的花花草草,想到了今天是九九重陽節,脫口而出:“遍插茱萸少一人。”心裏不禁想到,要是大哥在該多好啊,她想極了慶俊暘。時至今日,慶俊暘又是三年未歸了。


    隋先生看了看日頭,雲朵變得有些厚重了:“今天,我們登山至此,不再向前了。”


    “任雪婷,我想去方便一下,你陪我一起去吧?”張婉心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任雪婷身邊,悄聲說道。


    任雪婷有些奇怪:“你怎麽不叫顧覓嵐陪你?”


    “她,,,她離我有些遠,我不好意思過去。”張婉心說的倒也是實話,她離著顧覓嵐確實有些距離。再看著張婉心那一副害羞的模樣,任雪婷便不再懷疑了。


    “憐枝,我陪張婉心離開一下,她要去方便。”


    “恩?她怎麽不叫顧覓嵐陪她?”慶憐枝覺得古怪,張婉心一直有意無意的針對她倆,怎麽這迴這麽親密?


    “她離著顧覓嵐有些遠,她不太好意思。”任雪婷出聲解釋。


    “恩?”慶憐枝皺著眉頭,隻覺得此事有鬼。但看著張婉心不同往日的害羞模樣,又有些動搖,想著不過是八九歲的孩子,便晃去自己的懷疑:“我陪你們去。”


    正巧,慶憐枝也有了尿意。


    張婉心七繞八繞,總說是位置不好,害怕被別人瞧見。慶憐枝和任雪婷對此也沒辦法,都應了下來。終於尋到了一個叢草茂密的地方,張婉心可能也是憋不住了,撂下一句:“你們在這裏等我。”便鑽進了叢草之中不見了身影。


    “張婉心,你好了嗎?”等了一會兒,慶憐枝有點不太耐煩了。


    “張婉心,我們過去了啊。”任雪婷大聲喊道。慶憐枝在前,她在後,兩人走到了張婉心剛才消失的地方,竟沒有她的蹤影。


    慶憐枝頓時驚醒。


    與此同時,等待的隊伍炸了鍋。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兩個人,卻誰也沒見過她們什麽時候消失的。隋先生急的皺緊了眉頭。


    “你剛剛去哪兒了?”顧覓嵐小聲詢問張婉心。


    “哪兒也沒去,就在你身邊呢,你剛才看別的,沒注意到我。”張婉心略略縮了縮身子。


    顧覓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再未出聲了。她心裏起了個疙瘩,隻覺得張婉心跟慶憐枝和任雪婷失蹤的事情有關係,但現在什麽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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