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憐枝和任雪婷在山中犯了糊塗,她們怎麽也找不到返迴的路。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慶憐枝的大腦終於上了線,開始對自己所經過的地方做標記。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慶憐枝確認了她們兩個一直在圍著同一個地方轉圈,卻怎麽也出不去。


    “雪婷,休息一會兒。”慶憐枝叫住了任雪婷。


    “別停下啊憐枝,停下咱們就出不去了。”任雪婷看著順勢坐下的慶憐枝,急的她直拽住慶憐枝的衣袖不讓她坐下。


    “雪婷,你聽我說,我剛才在做標記,我發現,咱們一直在同一個區域裏打轉,你讓我休息一會兒好想想法子。”慶憐枝慢慢的解釋,眼睛一直直視著任雪婷,她在努力穩定任雪婷的情緒。任雪婷內心膽小,隻有在自己安心的時候才能展現出果決的特點來。


    雖然慶憐枝現在表麵裝作很平靜又底的樣子,但是緊張過度一直緊蹙的眉頭卻將她出賣了。


    “好,憐枝,我聽你的咱們歇一會兒。”任雪婷有些怕了,都是家中‘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主,哪經曆過這個?慶憐枝雖是轉世而來,但上一世和這一世的她性子變了沒多少,懶散,貪圖舒服,完全沒有戶外經驗。而且自打重生為慶憐枝,她受盡了萬般的寵愛,敏捷的反應也早已退化了。


    “雪婷,莫慌莫怕,會有辦法的。”慶憐枝安慰著任雪婷,也是在安慰自己。今天天氣不好,到不了傍晚估計就得黑了天,倘若是再下了雨,那真是叫誰誰不應。


    兩個八九歲的女孩子,身子瘦弱的大小姐,惡劣的天氣,罕無人際的山上,還有怎麽也轉不出去的‘鬼打牆’。慶憐枝越想越焦急,不自覺的撓自己的後腦勺。心中卻有一個聲音溫和緩慢卻堅定地告訴她:“別著急,別著急,冷靜下來,唿~吸~,一定會有辦法的。用腦子思考,千萬不要著急。”


    慶憐枝隨著心裏的聲音一遍遍的做深長的唿吸,慢慢的穩住了心神。那個聲音是那麽的有魔力,一遍一遍的重複為慶憐枝帶來了莫大的勇氣。那個聲音特別熟悉,但慶憐枝竟是一瞬間想不出來聲音的主人是誰。慶憐枝漸漸的冷靜下來,恢複了思緒。


    “雪婷,我們走。”慶憐枝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被壓皺了的衣服。握住任雪婷的手,一臉堅定地模樣。


    任雪婷也起了身,緊緊的握住慶憐枝的手。跨步站在慶憐枝身邊,與她並肩,任雪婷還煞有介事的衝她點了點頭。慶憐枝看見任雪婷這個小小的舉動心中很是感動。


    慶憐枝握著任雪婷的手走迴了她們一開始的起點,是張婉心消失的地方。慶憐枝握著任雪婷的手從起點出發,向著一方走直線然後猛地一拐彎,再向著走出直角的方向走直線。不知走了多少次,慶憐枝發現腳下的區域終於沒了之前她所作的標記了。


    “憐枝,我們走出來了!你看,那裏有株花!”任雪婷興奮的指著眼前的一株花。


    那是一株雙生的鶴望蘭,比今日上午被廖子昂扯去花的那株鶴望蘭大了許多。整株花竟與她們差不多高。走出來了,終於走出來了。


    任雪婷興奮的跑到那株花前,剛剛伸出手去。卻聽得一聲怒吼:“住手!”


    任雪婷嚇得趕緊收迴了手,慶憐枝則是快步跑到了任雪婷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見了一名背著背簍的老頭。


    “你是誰?”慶憐枝怒目橫視。


    老頭行的極慢,眼前慶憐枝所處的地方不過是個小坡,但那人卻依舊如登山一般拄著棍子,一步一步向前來。棍子插得極深,老頭的腳印也深。慶憐枝看到這些,知曉老頭背簍裏定裝著沉重的東西,頓時心生防備,像護小雞一樣護著了任雪婷。


    “你們先生沒教導過你們什麽是‘禮’嗎?要不怎會對待生人竟如此無禮!”老頭在距離慶憐枝她們倆一米前停住了腳步。


    “你未經允許貿然進山,還來質問我們什麽是‘禮’?誰知你是不是偷山裏的什麽東西了。”慶憐枝目不斜視,用刀子一般的眼神剜了老頭一下。


    “哦?誰告訴你我未經允許貿然進山的?還偷東西?年紀小小嘴卻狠毒。”老頭也有點生氣,原本彎下的眉毛挑了上去。


    慶憐枝見老頭有些動怒了,反而上前一步:“我們兩個是上善書院的學生,先生以及其他同學就在不遠處。先生來的時候就跟我們說了,後山所屬是書院,旁人不得進入。你一不是先生二不是學生,你不是偷偷進山還會是什麽?”


    老頭見慶憐枝咄咄逼人的模樣卻笑了。這丫頭倒是可愛的緊,不禁頭腦聰慧,還膽識過人,最重要的是能在危急之下依然沉著不亂。


    “你,你這小丫頭,看著年幼狂躁,卻這般聰慧。你是誰家的孩子?”


    “我父親是大理寺卿慶連山,家母是通政使司政使林遠清之女。”慶憐枝不慌不忙自報家門。她雖不知那老頭笑什麽,但笑容裏沒有惡意。慶憐枝對人敏感,是否善良,一接觸就能感覺出來。但即便如此,慶憐枝依舊是防備著那老頭。


    老頭看似行動緩慢,但深嵌在潮濕泥土上的腳印卻能證明他的背簍裏有沉重的東西。放下背簍或許比她們兩個跑的還快。那人雖然笑著,但眼睛裏卻有深意。慶憐枝自報家門時特意帶上父親與祖父的官銜也是有意警示對方。來人不明,慶憐枝不得不防。


    “哦,那你就是那個被顧彥衡以血和藥救下的孩子?被人下了斷腸草卻又被那顆解毒丸救迴來的孩子?”老頭突然間斂起了笑意,眯著眼睛,目露精光。


    慶憐枝頓時大驚。來人究竟是誰?竟然那麽詳細的知曉百日宴上的事。而且,那老頭直唿‘顧彥衡’三字而非王爺。老人究竟是誰?一般的農人定不是這般模樣。慶憐枝眼睛不曾移開過老人的臉,她的大腦在飛速旋轉。任雪婷在慶憐枝身後悄悄的攥緊了慶憐枝的衣服。


    “您究竟是誰?”慶憐枝緩緩出聲,一個字一個字的似砸在地上一般的詢問。


    “我是誰?說了你也不知道。”老頭卻十分不屑,他不認為這麽年幼的孩子會知道自己是誰。畢竟,自己的消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慶憐枝無語,依舊沉默的與老頭對視。就在對峙之時,天公不作美,打起了雷。慶憐枝後知後覺的抬頭望天,竟已經是烏雲密布了。


    老頭看見雨落下來,與慶憐枝緊張的麵孔不同,他卻是十分輕鬆。他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剛才依仗著行走的小木棍,向慶憐枝她們走去。慶憐枝立馬撤了身子,擋著任雪婷向後退。


    老頭看見她的動作,瞥了一眼:“你們怕什麽,大理寺卿的閨女就這麽點膽?”


    說著話,老人卸下了一直背在身後的背簍。從身上摸出了一把全體黝黑的匕首,衝著那株雙生的鶴望蘭割去。


    “你幹什麽!”慶憐枝怒吼一聲。


    “嚇死我了你!我幹什麽,我割花啊我幹什麽!”老人生氣的瞪了慶憐枝一眼,剛才慶憐枝的一聲吼,聲音細高,真真的嚇了他一跳,好在手沒抖,要是割壞了,就可惜了這株花了。


    “你為何要割那花,你可知那花很是珍貴?”


    “哦?難不成你還知道這是什麽花?”


    “我自然是知道的,這花叫做鶴望蘭。在京中很少見,十分珍貴。老先生您要是想著割花賣錢,不如這樣,您隻要不割那花,您跟我去慶府,白送給您銀子。”


    “我為何要信你這黃口小兒的話?更何況,你又能給多少銀子。”


    “老先生,您隻要不割那花,我也能給您銀子。我是珠玉閣家的小姐,能給您很多銀子。”任雪婷探出了身子,依舊是站在慶憐枝的身後。她喜歡極了那株花,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它。哪怕她自己現在也很害怕麵前的人,但是她還是鼓起了勇氣站了出來。


    “這花用銀子換,你慶府和她珠玉閣加起來都換不了。再說了,你們怎麽會覺得我是割花賣錢呢?”


    “不賣錢那你割花做什麽?你既然知道這花十分珍貴,那為何還要割斷它?”慶憐枝又是緊連著質問。


    “你知道這花叫什麽嗎?”老頭沒答話,反而反問慶憐枝。


    “自是知曉,此花名為‘鶴望蘭’。”


    “錯了,這花看著雖像鶴望蘭,但跟鶴望蘭卻是兩碼事。這花名叫‘愧神仙’,是說這花比神仙還厲害,能叫神仙都感覺羞愧了。這花最大的價值是藥用,此花入藥若是入的合適了,便能讓神仙羞愧,若是配比的不合適,則是致命的毒藥。而且這花采摘必須得小心,得逢著無根水落下才能割其肉根。”


    老頭的話引起了慶憐枝她們的興趣,老頭見慶憐枝安靜了下來,趁機揮刀,‘根’字剛落下,花就割完了,誰也沒想到這把刀會那麽鋒利。老頭轉過臉對著慶憐枝繼續說道:“丫頭,你可知救你的那丸解毒丸裏,有一味藥就是這花。”


    慶憐枝的心情已經無法形容了,滿腦袋的疑問和震驚。老頭從背簍底部掏出一塊花布,細細的抱住了割斷處。又從背簍裏掏出一隻壇子,從裏麵挖出一勺勺泥狀物裹在那株花的斷裂處。


    “這是我配置的腰泥,給它糊上,這花不死,三年後又會開花。今日你們遇見這花,是幸事。”慶憐枝卻在心裏默聲誹謗,被人設計還遇見了怪人,還是幸事?


    “隨我下山吧。”老頭處理好一切,背好背簍,走在前麵。見此,慶憐枝和任雪婷小心翼翼的保持了距離跟在他身後。


    “以後啊,別人要近你們的身,鼻子得靈著點,要不然什麽時候被人下了藥都還不知道。”老頭走在前麵,頭也沒迴,自顧自的說。


    原來他都知道!慶憐枝經他提醒,明白了原委,確定了就是張婉心下了藥。慶憐枝皺起的眉頭就沒鬆開過,她萬萬沒想到,張婉心竟如此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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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波三折,慶憐枝終於到了家。


    “娘!”慶憐枝看見苦苦守望在慶府前的林憐兒,神誌恍惚以為迴到了三年前,她被拐的那天。那天也是這樣,林憐兒翹首以盼的守在慶府門前等著她迴來。慶憐枝一下子忍不住了含在眼眶裏的淚,大聲的哭了起來。


    “好憐枝,迴來就好,迴來就好。”林憐兒已經抱不動慶憐枝了,隻蹲下身子抱住了她,緊緊地抱著,一下又有一下的輕拍著慶憐枝的背,不斷地安慰她。


    慶憐枝耳邊又響起了在山裏‘鬼打牆’的時候,從心裏冒出來的那些聲音,那不就是林憐兒的聲音嗎!慶憐枝念及如此,哭的更厲害了。


    “多謝先生對我們家小女的救命之恩!先生想要什麽迴報,我定當竭力!”慶連山對著坐在正廳椅子上的老頭深鞠一躬。


    “恩。我不要什麽報酬,我想要一個人。”老頭看似隨意的說出了這句話。


    “還沒問過先生姓名,改日我好登門拜謝。”慶連山沒接茬,要人,這是什麽意思?


    “老夫姓陳,單名一個治。”說完,便沒了下文。姓陳的老夫子則捋起了胡須,沉默了一會兒發現眾人還是沒有反應。明白過來的老夫子有點不耐煩:“我是陳治。治病的治。”


    眾人驚唿之後又是一陣沉默,慶連山瞪大了雙眼:“神醫陳治。”


    “正是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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