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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酉時,日落西沉,雞鴨歸籠,倦鳥返巢。


    慕青衣與藍裳一路進入帝都便是琳琅滿目的燈市,式樣不一的玲瓏彩燈懸掛於木架,清湖木舟的桅杆也亦不輕挑,被人連掛起一條條彩燈。連綿不絕的商人百姓在市集裏叫賣喧鬧,垂髫小兒則一手提拿花燈一手拉著娘親的衣袖嘴饞街攤上的糕點,千嬌百媚的少女含情羞怯走過橋頭…天子腳下其樂融融,百姓盡享開朝盛世的太平舒閑。


    從未見過都中如此亮眼繁華,藍裳喜得咧嘴四處張望,邊走邊往攤販上拿了個花燈繞在手中把玩,急得攤主布置好花燈後醒神來追:“姑娘,你還沒付錢!”


    藍裳不好意思,付完銀子撓撓太陽穴說,“我忘記了,見諒啊!”


    攤主看見藍裳付了一大錠銀子後樂得不迴頭地跑。


    藍裳玩弄著花燈拉了路邊一位婦人問:“這位太太,都中有什麽喜事,可是哪位皇女出嫁又或王子娶親?”


    太太“哎呦”一聲笑:“今天是上元節,你這孩子開什麽玩笑喲!”


    藍裳朝青衣笑望了一眼,青衣表示:“我以為隻是我不知道,原來藍裳也不知道。”


    “嘿,誰叫我們隻懂得殺人呢!”藍裳的話一出口,旁邊的兩三位百姓看見她的佩劍嚇得躲遠,藍裳這才捂口不言。


    在日月宮裏,青衣跟藍裳沒有執行過正式的任務,所以對繁華世界的認識比較淺薄,在沒有遇到寧初尋之前,她們都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後一個認識上元節的人。


    青衣不比藍裳貪玩,青衣可以說是一點玩性都沒有,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縛有青絲的右手蓄勢待發。而藍裳尚且還會比較兩處花燈的式樣與明亮,順帶搗弄一些手繩木梳等女性小玩意。她生來不受身份拘束,愛說即說,愛笑即笑。


    日月嶺的殺手都有一件過人的專屬武器,唯有藍裳不屑執著於此。她認為,殺手同樣殺的是命,割個喉斷氣的事,不需要計較死在多犀利滲人的武器下,一把長劍足矣。


    藍裳說過,一個合格的殺手表情應是多變的,不論殘酷還是溫柔,冷漠還是言笑,都是殺人時最佳的掩飾!隻要能完成主宮交代的命都是一個好殺手。


    晏莊喜她,正是因為這種隨性,眾多殺手裏,也隻有藍裳能做到如此。


    “猜燈謎開始啦,大小燈謎猜中有獎…”藍裳側耳一聽,偏引拉著慕青衣往猜燈謎的方向過去。


    “青衣,我想這就是燈謎活動了,你沒來日月宮之前玩過嗎?”藍裳問完又自慚,“是喔,你已經記不起日月宮之前的事了。”


    青衣點點頭一聲不吭。


    她們擠進了猜燈謎的地盤,眼前掛了一排排顏色斑斕的花燈,有傳統的紅燈籠,也有玲瓏兔,彩蝴蝶,並蒂蓮花等百物的形狀花燈,鐫簪著精良的花紋彩條,做工雕琢栩栩如生。每隻燈籠上附貼一張長條小紅紙,人們紛紛對著紅紙黑字的燈謎點腮思索。


    燈籠攤主看見青衣藍裳兩人剛擠過來,青衣冷臉,藍裳笑臉,攤主自然是挑笑臉的姑娘搭話,“姑娘,猜中哪個燈謎送相對應的燈籠,要不要試一試?”


    藍裳倒是樂意掙個燈籠,卻虧在她的學識不太淵廣,努嘴推了推青衣,“哎,你認識的字多,你來。”


    “不感興趣。”慕青衣淡淡拒絕了,她隨便瞄了一下,現場的猜謎活動已經進入了高潮。


    …


    “蘇詮,我還要那高上的並蒂蓮花燈!你給我猜那個!”


    被命令的男子以嫌棄的口氣迴答:“花燈在你手上都掛不下了,再掛人家得以為你是賣燈的。”


    “那今天你就為本大小姐把花燈送迴侯爺府去…”


    …


    藍裳看見邊上的一男一女玩猜得勝果累累,轉對青衣指說:“你瞧,跟我們同齡的姑娘都愛玩這個呢!你就算不喜歡,挑一個孝敬我唄,我怎麽著也算你師姐吧!”


    慕青衣無法拒絕,緩步朝著亮麗的燈籠走過去,一眼眼淘汰掉看不上的花燈。她意識到這是第一次悠閑地挑這些小玩意,五彩的視覺效應讓她突生了點閑情逸致的輕鬆,同時也有似曾相識的境意。


    “也許,我小時也像那些孩子一樣被父母捧在掌心裏來挑花燈。”慕青衣心想著把眼色停留在斜方上的蓮花燈,見對應的謎語寫道:


    “昔時人已沒,門又見封條”。


    慕青衣心裏有了數,準備拿下花燈時從旁邊伸來一隻寬厚的手掌,接著花燈一輕盈,花燈沒有靠近自己懷裏,而是被動地挪到了別的方向。她的目光從托著花燈的手掌,到一角體麵服飾的手臂,眉眼微微上揚,先見麵比冠玉,鼻若懸膽,最後與他的清澈目光相遇。


    持續了幾秒,彼此的目光都沒有流轉,拿花燈的手臂停頓在同一個時空裏不知所措。


    無意看上了同一個花燈,看上的是花燈還是人?蘇詮像是被定了符咒,呆愣地望著慕青衣的五官。


    慕青衣被他注意得很不舒服,準備罷手離開時,蘇詮癡忖問:“姑娘,我們是不是認識過?”


    慕青衣搖搖頭,他不肯放棄,麵色有些著急地問:“我叫蘇詮,蘇詮啊,都城西郡蘇將軍府,有映象麽?”


    蘇詮講自己的名字時特地加了重音,翹首以盼,引得旁人以為他們是久日重逢的故友。誰知青衣放下了拿花燈的手,冷淡四字:“從來不知。”


    藍裳從蘇詮手裏搶過花燈,“喂,小弟弟,這是我妹妹先看上的。”


    其實藍裳跟蘇詮差不多大,但是她喜歡這樣占便宜。花燈在藍裳的手裏待了兩秒,第三秒又毫無防備地被人搶了去。


    搶花燈的人是周舒媚,隻要她光臨到的地方開場白就是跋扈嬌氣,花燈在她手裏得意地搖曳,晃得裏麵的雙燭微光弱閃不明。“這個彩色花燈明明是我們先看上的!”她說完靠近了蘇詮的身旁。


    蘇詮責怪地喚:“舒媚,不可莽撞,把花燈還給人家。”


    “不給,明明就是我先看上的!”周舒媚說著把花燈往自己懷裏靠近。


    一遇到憤氣之事,藍裳的脾性不是一個好平衡的主,她把劍柄抵在周舒媚的脖間上,斥話說:“這纖細無暇的玉脖要添點鮮色才惹人憐。要命?要燈?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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