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樂少言跟隨穆笑然一起來到了伍仁村居住,這一住便是六年之久。
剛來伍仁村的樂少言還是跟以前流浪時一個樣子,像是個容易應激的小刺蝟,用尖銳的刺包裹著自己以此自我保護,時刻警惕防範著外來的所有人或事物,除了穆笑然以外誰也不敢信任,更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接近,每天也都隻願跟在穆笑然身邊。
穆笑然經常會同樂少言說,伍仁村就像家一樣,一村之長秦夫人更是一位受人尊重愛戴的長輩,這兒的村民們一個個的也都很友好,並表示希望樂少言能盡快融入其中,從此以後不再擔驚受怕。
樂少言能夠感受到穆笑然的善意與愛,慢慢的,逐漸開始嚐試敞開心扉去接納這個新環境,在秦夫人和村民們的關照下,樂少言終於變得開朗起來,與曾經流浪的時候相比,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全新的人。
不過,原本對於“家”的說法,樂少言是不相信的,也問過穆笑然,如果真的跟家一樣,那為什麽會住在這村西的小破廟裏,難道伍仁村沒法給穆笑然提供一所像樣的房屋當作住所嗎?
穆笑然對此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你可別小瞧了這座廟,當年可是全憑它救下了數十條人命呢!就這麽荒廢了感覺怪可惜的。”
再後來,樂少言開始跟著穆笑然學習識字,又沉迷上了武俠話本子,還非要按話本子上寫的那樣管穆笑然叫“師父”,可穆笑然說要教她醫術她卻又不肯學,天天嚷嚷著要像話本子裏的那樣做一個行俠仗義仗劍天涯的逍遙大俠,再然後,就從穆笑然那兒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樂少言。
穆笑然以前總喚著樂少言“小家夥”,後來也就改口叫“小言兒”了,時不時還會有模有樣地喊上幾句“乖徒兒”,權當承認了這個徒弟的身份。
樂,與“快樂”的“樂”是同一個字,穆笑然選這個姓氏也是希望樂少言能夠快快樂樂的度過一生,至於“少言”嘛,就是單純希望自家徒兒能少說兩句了,不過是因為嫌棄這個“多少”的“少”喊起來實在不好聽,所以才用同音字“年少”的“少”這個喊法。
有時候穆笑然還挺懷念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家夥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每每偷摸著喝點小酒都要被小言兒念叨。
對此秦夫人則是持相反的看法,說是總算有人能管管她這個不成體統的醫師了,作為醫者,哪能如此嗜酒的?
逢年過節,秦夫人總會被穆笑然拉著一起小酌,事後在樂少言尋來時,秦夫人還會被穆笑然推出來當擋箭牌,說是秦夫人一個人過節獨飲太寂寞,所以特來陪她,秦夫人一時沒有反駁,單純的樂少言還真就信了,並表示等自己長大後到了能夠飲酒的年齡後,也可以陪著秦夫人一起喝,秦夫人聽了這話卻並不高興,直唿都怪穆笑然把她這個徒兒給教壞了。
後來樂少言又長大了些,也更加懂事了,隱約有些明白,為什麽雖然秦夫人總是指責自家師父喝酒太多但又從不會真正阻止,多半是因為秦夫人也知道,自家師父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借酒消愁。
樂少言發現,自家這位師父,可謂是人如其名,真的很愛笑,無論遇到什麽人或是事總是能樂嗬嗬的,帶著笑容麵對一切。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樂少言越發覺得,那笑容之中似乎還夾雜著些許讓人不易察覺的悲傷在其中,但師父從來不會提自己的事,就算是樂少言主動問,穆笑然也隻是一笑而過。
師父一定是有心事,不然也不會在每次笑過之後,又拿起酒壺獨自小酌起來,樂少言如此篤定。
不僅如此,樂少言還注意到了,穆笑然在每年春夏秋冬四個季節都會獨自離開伍仁村出一趟遠門,去哪不知道,隻說是見朋友,反正少則一周多則半月就又迴來,有次迴來時甚至還給樂少言捎了一本劍譜帶迴來,說是朋友送的,讓樂少言就照著上麵學就好了 。
樂少言的直覺告訴她,穆笑然的煩惱,很有可能跟這位“朋友”脫不了幹係,因此,為了能夠替自家師父排憂解難,樂少言決定跟著一起前往,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起初穆笑然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樂少言的軟磨硬泡撒嬌耍潑,最後還是答應了。
於是,在四年前的秋季,穆笑然帶著樂少言出發了。
出發之前樂少言還有些好奇來著,問道:“師父,馬上就是七夕了,你的那個朋友不會其實是你的心上人吧?”
穆笑然迴以一笑,卻並未作答,隻道:“早讓你少看些話本子了,七夕就一定要找心上人嗎?”
樂少言被說的無言以對,也就忘了要繼續追問剛才問題的事。
兩人坐著租來的馬車趕了兩夜的路,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座名為“陸河城”的城鎮,因城外護城河“陸河”而得名,這所城鎮同樣是樂少言活了十三年以來,到過的最大的城鎮。
那時的樂少言並不知道,這座城市最出名的,莫過於那座赫赫有名的風菱坊總坊。
因為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繁華的市井,樂少言很快便被眼前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以及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商品給迷地挪不開眼,東看看西望望,拖著頗為無奈的穆笑然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商鋪或小攤,像是不願錯過這座城裏每一個在小地方見不到的新鮮玩意。
穆笑然一邊陪著樂少言逛,一邊在心裏默默感慨,以後還是得讓孩子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麵才行。
直到入夜,穆笑然才帶著已經玩累了的樂少言找了家客棧並要了間上房進行歇息。
此時的樂少言年齡尚小,又沒有內力護身,狂走一天後那小身板早已疲憊不堪,很快便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半睡半醒間,好像聽到了穆笑然在耳邊叮囑:“小言兒,為師有事要辦,給你留了些碎銀,想買什麽便去買,你自個好好在城裏玩上一迴,房錢為師也付好了,你在此先住上幾日,等為師辦好事再來此尋你。”
等樂少言徹底清醒時,已然是日上三竿,起床看到枕頭邊擺著的錢袋與紙張時,便知昨日迷迷糊糊聽到的聲音並不是錯覺。
樂少言看完紙張上寫的留言,頓時憤憤不平地嘟囔道:“師父真是過分,居然拋下徒弟自己一個人就跑了!還真是放心我,也不怕我出啥事。”
但是人都走了,樂少言也沒辦法,這麽大個城鎮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人,就算要去官府尋求幫助,那好歹也得知道名姓才行,可樂少言除了知道自家師父是一位姓“穆”的醫師外,別的一無所知。
於是樂少言隻得作罷,打算按照穆笑然的安排,乖乖留在此地等她迴來。
下樓吃午飯時,樂少言聽到隔桌有人在說城外哪個郊外林子裏鬧野豬,給附近居民嚇的人心惶惶,原本樂少言並沒有在意,直到聽到不知誰說了一句:“官府不作為也是沒辦法的,要是能有哪位俠義之士肯出手相助就好了。”
一個“俠”字,瞬時點燃了樂少言滿腔熱情。
樂少言想到自己以前有跟伍仁村中圈養的家豬徒手搏鬥過,尋思著這山裏的野豬應該也差不多,再一想到隻要替這兒的居民除害,說不定就能將自己這“樂小女俠”的名聲傳開了,這樣村裏那些喜歡打趣自己的壞大人們就再也不會笑話自己的“大俠夢”了。
想到這裏,樂少言更加幹勁十足,於是便打算動身前往。
然而,來到那些人所說的郊外林子後,樂少言不僅沒有在這搜尋到所謂野豬的蹤跡,反而讓自己徹底迷失在了林子裏,越轉悠越迷糊,直到完全找不著迴去的路。
完蛋了!這是迷路了啊——!!!
意識到這一點後,樂少言終是慌了神,但還是在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隻要往前走一定能有出路的。
然而不知走了多久,夜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在這陌生的陰森環境下,恐慌逐漸占據了樂少言的大腦。
樂少言再也無法假裝鎮定了,不由自主的在黑暗中小跑起來,結果跑著跑著不知道踩著了樹枝還是什麽,一頭向前栽去,隨後滾入了旁側的草叢中。
等樂少言迴過神來,捂著發疼的腦袋坐起身時,卻驚訝地發現視線好像亮堂了不少,似乎是有光源,便又抬頭向著發光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名看著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素衣少女,生得眉清目秀,長得亭亭玉立,手中拿著點燃的火折子,正站在不遠處,眸中帶著警惕與疑惑,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略顯狼狽的自己……
這便是,樂少言與穆清的初次相遇。
剛來伍仁村的樂少言還是跟以前流浪時一個樣子,像是個容易應激的小刺蝟,用尖銳的刺包裹著自己以此自我保護,時刻警惕防範著外來的所有人或事物,除了穆笑然以外誰也不敢信任,更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接近,每天也都隻願跟在穆笑然身邊。
穆笑然經常會同樂少言說,伍仁村就像家一樣,一村之長秦夫人更是一位受人尊重愛戴的長輩,這兒的村民們一個個的也都很友好,並表示希望樂少言能盡快融入其中,從此以後不再擔驚受怕。
樂少言能夠感受到穆笑然的善意與愛,慢慢的,逐漸開始嚐試敞開心扉去接納這個新環境,在秦夫人和村民們的關照下,樂少言終於變得開朗起來,與曾經流浪的時候相比,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全新的人。
不過,原本對於“家”的說法,樂少言是不相信的,也問過穆笑然,如果真的跟家一樣,那為什麽會住在這村西的小破廟裏,難道伍仁村沒法給穆笑然提供一所像樣的房屋當作住所嗎?
穆笑然對此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你可別小瞧了這座廟,當年可是全憑它救下了數十條人命呢!就這麽荒廢了感覺怪可惜的。”
再後來,樂少言開始跟著穆笑然學習識字,又沉迷上了武俠話本子,還非要按話本子上寫的那樣管穆笑然叫“師父”,可穆笑然說要教她醫術她卻又不肯學,天天嚷嚷著要像話本子裏的那樣做一個行俠仗義仗劍天涯的逍遙大俠,再然後,就從穆笑然那兒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樂少言。
穆笑然以前總喚著樂少言“小家夥”,後來也就改口叫“小言兒”了,時不時還會有模有樣地喊上幾句“乖徒兒”,權當承認了這個徒弟的身份。
樂,與“快樂”的“樂”是同一個字,穆笑然選這個姓氏也是希望樂少言能夠快快樂樂的度過一生,至於“少言”嘛,就是單純希望自家徒兒能少說兩句了,不過是因為嫌棄這個“多少”的“少”喊起來實在不好聽,所以才用同音字“年少”的“少”這個喊法。
有時候穆笑然還挺懷念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家夥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每每偷摸著喝點小酒都要被小言兒念叨。
對此秦夫人則是持相反的看法,說是總算有人能管管她這個不成體統的醫師了,作為醫者,哪能如此嗜酒的?
逢年過節,秦夫人總會被穆笑然拉著一起小酌,事後在樂少言尋來時,秦夫人還會被穆笑然推出來當擋箭牌,說是秦夫人一個人過節獨飲太寂寞,所以特來陪她,秦夫人一時沒有反駁,單純的樂少言還真就信了,並表示等自己長大後到了能夠飲酒的年齡後,也可以陪著秦夫人一起喝,秦夫人聽了這話卻並不高興,直唿都怪穆笑然把她這個徒兒給教壞了。
後來樂少言又長大了些,也更加懂事了,隱約有些明白,為什麽雖然秦夫人總是指責自家師父喝酒太多但又從不會真正阻止,多半是因為秦夫人也知道,自家師父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借酒消愁。
樂少言發現,自家這位師父,可謂是人如其名,真的很愛笑,無論遇到什麽人或是事總是能樂嗬嗬的,帶著笑容麵對一切。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樂少言越發覺得,那笑容之中似乎還夾雜著些許讓人不易察覺的悲傷在其中,但師父從來不會提自己的事,就算是樂少言主動問,穆笑然也隻是一笑而過。
師父一定是有心事,不然也不會在每次笑過之後,又拿起酒壺獨自小酌起來,樂少言如此篤定。
不僅如此,樂少言還注意到了,穆笑然在每年春夏秋冬四個季節都會獨自離開伍仁村出一趟遠門,去哪不知道,隻說是見朋友,反正少則一周多則半月就又迴來,有次迴來時甚至還給樂少言捎了一本劍譜帶迴來,說是朋友送的,讓樂少言就照著上麵學就好了 。
樂少言的直覺告訴她,穆笑然的煩惱,很有可能跟這位“朋友”脫不了幹係,因此,為了能夠替自家師父排憂解難,樂少言決定跟著一起前往,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起初穆笑然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樂少言的軟磨硬泡撒嬌耍潑,最後還是答應了。
於是,在四年前的秋季,穆笑然帶著樂少言出發了。
出發之前樂少言還有些好奇來著,問道:“師父,馬上就是七夕了,你的那個朋友不會其實是你的心上人吧?”
穆笑然迴以一笑,卻並未作答,隻道:“早讓你少看些話本子了,七夕就一定要找心上人嗎?”
樂少言被說的無言以對,也就忘了要繼續追問剛才問題的事。
兩人坐著租來的馬車趕了兩夜的路,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座名為“陸河城”的城鎮,因城外護城河“陸河”而得名,這所城鎮同樣是樂少言活了十三年以來,到過的最大的城鎮。
那時的樂少言並不知道,這座城市最出名的,莫過於那座赫赫有名的風菱坊總坊。
因為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繁華的市井,樂少言很快便被眼前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以及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商品給迷地挪不開眼,東看看西望望,拖著頗為無奈的穆笑然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商鋪或小攤,像是不願錯過這座城裏每一個在小地方見不到的新鮮玩意。
穆笑然一邊陪著樂少言逛,一邊在心裏默默感慨,以後還是得讓孩子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麵才行。
直到入夜,穆笑然才帶著已經玩累了的樂少言找了家客棧並要了間上房進行歇息。
此時的樂少言年齡尚小,又沒有內力護身,狂走一天後那小身板早已疲憊不堪,很快便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半睡半醒間,好像聽到了穆笑然在耳邊叮囑:“小言兒,為師有事要辦,給你留了些碎銀,想買什麽便去買,你自個好好在城裏玩上一迴,房錢為師也付好了,你在此先住上幾日,等為師辦好事再來此尋你。”
等樂少言徹底清醒時,已然是日上三竿,起床看到枕頭邊擺著的錢袋與紙張時,便知昨日迷迷糊糊聽到的聲音並不是錯覺。
樂少言看完紙張上寫的留言,頓時憤憤不平地嘟囔道:“師父真是過分,居然拋下徒弟自己一個人就跑了!還真是放心我,也不怕我出啥事。”
但是人都走了,樂少言也沒辦法,這麽大個城鎮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人,就算要去官府尋求幫助,那好歹也得知道名姓才行,可樂少言除了知道自家師父是一位姓“穆”的醫師外,別的一無所知。
於是樂少言隻得作罷,打算按照穆笑然的安排,乖乖留在此地等她迴來。
下樓吃午飯時,樂少言聽到隔桌有人在說城外哪個郊外林子裏鬧野豬,給附近居民嚇的人心惶惶,原本樂少言並沒有在意,直到聽到不知誰說了一句:“官府不作為也是沒辦法的,要是能有哪位俠義之士肯出手相助就好了。”
一個“俠”字,瞬時點燃了樂少言滿腔熱情。
樂少言想到自己以前有跟伍仁村中圈養的家豬徒手搏鬥過,尋思著這山裏的野豬應該也差不多,再一想到隻要替這兒的居民除害,說不定就能將自己這“樂小女俠”的名聲傳開了,這樣村裏那些喜歡打趣自己的壞大人們就再也不會笑話自己的“大俠夢”了。
想到這裏,樂少言更加幹勁十足,於是便打算動身前往。
然而,來到那些人所說的郊外林子後,樂少言不僅沒有在這搜尋到所謂野豬的蹤跡,反而讓自己徹底迷失在了林子裏,越轉悠越迷糊,直到完全找不著迴去的路。
完蛋了!這是迷路了啊——!!!
意識到這一點後,樂少言終是慌了神,但還是在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隻要往前走一定能有出路的。
然而不知走了多久,夜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在這陌生的陰森環境下,恐慌逐漸占據了樂少言的大腦。
樂少言再也無法假裝鎮定了,不由自主的在黑暗中小跑起來,結果跑著跑著不知道踩著了樹枝還是什麽,一頭向前栽去,隨後滾入了旁側的草叢中。
等樂少言迴過神來,捂著發疼的腦袋坐起身時,卻驚訝地發現視線好像亮堂了不少,似乎是有光源,便又抬頭向著發光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名看著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素衣少女,生得眉清目秀,長得亭亭玉立,手中拿著點燃的火折子,正站在不遠處,眸中帶著警惕與疑惑,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略顯狼狽的自己……
這便是,樂少言與穆清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