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悠低眉、杏眼半眯略顯笑意,眸中的溫柔由此傾瀉而出,隻等將來安穩,求一份長期陪伴,見證來日歲月靜好。


    她將梅花清露倒出一半到碗裏,隨即揪下一團劑子,將劑子在手中拓展開來,又將餡料揉圓了放在麵皮中;沈悠悠小心翼翼地將餡料封住,素指沾了沾清露,用它將麵團上的裂縫縫合,一個圓滾滾的浮元子就此刻降世。


    齊延問道:“防止餡料流出,普通清水即可,為何要用梅花雪水?”


    “誰告訴殿下這是雪水了?”沈悠悠手法嫻熟就沒停的,與人笑談。


    齊延道:“不是嗎?”


    “是清晨帶雪的梅花不錯,可惜梅花香氣太淡、若有還無,這是梅花花瓣混著雪水蒸煮過的蒸餾水;如此不僅保留了梅花的香氣,還將花瓣內的精華一並存留了下來。”不一會兒,案板上完完整整擺著五個浮元子,沈悠悠將浮元子下入沸水,半刻鍾後團子浮起,便是“福氣”了!


    沈悠悠又倒出小半碗清露,齊延覺得新奇便湊了過來,那梅花香氣很快就湧入了鼻間;沈悠悠將身子轉了過來,笑顏如花,道:“殿下,阿悠說的不錯吧!”


    珠玉在側,覺我形穢。沈悠悠算不上尤物,卻也俏皮清麗,特別是她那無邪的模樣令齊延感覺這才是他想要的,一個可以完美遵從他、不忤逆他的聰慧女子,如璞玉還不曾經過雕琢,又像美玉被雕琢得接近完美無瑕……


    好似他不曾染指一般。可事實是,齊延已經將他詭譎的一麵給了她,可沈悠悠待他依舊、不問不疑,這怎能不叫人心猿意馬?他拽住了沈悠悠的臂膀,就這麽傾壓了下去……


    碗中五個浮元子,幹桂花離了素指點綴在中央,白梅清麗、黃蕊俏魂、香氣襲人,五瓣成三瓣,軟糯香甜。


    門外吃瓜群眾紛紛探頭來觀,全然被齊延冷冽的眼神給嚇了迴去,齊延道:“晚上,我帶你去逛上元燈會,如何?”


    沈悠悠道:“喜不自勝。”


    錦安大街燈火通明,花燈、天燈、水燈、手提燈還有大街小巷屋簷下的照明燈,燈燈相照、亮如白晝。這個時候天還沒迴暖,餘雪還未化盡,沈悠悠穿著齊延特意為她挑來的衣襖,如雪中梅仙;這樣的紅很喜慶,燈會作為背景也顯得相得益彰,站在齊延身邊更覺嬌小玲瓏。


    沈悠悠好像好久沒來逛這樣熱鬧的燈會了,自沈曇入宮身邊沒了伴便顯得無聊,這外頭如何都是應酬,難得與心儀的人閑逛,別提有多開心了,隻是沈悠悠開心的有點太早了。


    他們停在糕點鋪子前,各式各樣精美的糕點果子讓人看了賞心悅目,甚至讓沈悠悠愛不釋手,她恨不得每樣都拿上一塊,可齊延就是個這麽不太懂的模樣靜靜在旁邊看著。


    沈悠悠指了指這個,嘴裏喊著“不不不”又指了指那個,顯得十分糾結。


    小販感覺生意來了,便嬉笑著臉,奉承道:“這位公子,您家小娘子好像很喜歡咱家糕點,瞧公子穿著不差,定是人前顯貴的氏族相公;上元佳節,天官賜福,不妨全包了打賞下人,足見恩賜啊!”


    “你這小廝,是個幹大事的。”沈悠悠被哄得喜笑顏開,這小廝也是,不說沈悠悠如何喜愛,倒是借著她喜愛的點出發直接參言主君之恩;沈悠悠轉頭看向齊延,滿懷期待一喚,“夫君?”


    齊延直接迴絕:“府中一切事務都遵循章程,外來的東西圖個開心、少拿即可,無需因一時賞悅而壞了規矩。”


    每逢佳節,宮中上下皆有加餉,王府也不例外,這樣暴露身份,隻怕有心人趁虛而入;正所謂“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不是齊延多疑,規矩之內尚且有變故,規矩之外出來的禍事將牽扯更多無辜之人。


    沈悠悠蹙眉隨後低眉一笑,表示明白了齊延的擔憂,她心裏想著,一心搞事業的正經男人誰不愛啊!而他身邊的女人隻要耐得住寂寞,後來的故事定是讓人羨慕的美談。沈悠悠笑道:“要不讓他送去天香酒樓?”


    眼看齊延和了麵色就要鬆口,那小廝趁熱打鐵又來上了這麽一句:“公子與小娘子恩愛兩不疑,給小娘子在府中漲漲勢也是好的,更可以孝敬公婆……”


    不說還好一說齊延整個人都怒了,拽著沈悠悠就往前走,留下春和和錦繡在後麵發懵,她們麵麵相覷隨後相視一笑,小饞貓們當然還是選擇吃和玩啦!於是她們隨便挑了兩糕點付了錢,邊走邊吃邊找尋二人蹤跡,若是找不著,自己打道迴府便是。


    齊延好像覺得自己因為某些事表現得過激了些,覺得不妥,他便板著個臉不悅道:“聒噪,這明顯就覺得你是妾。”


    “……”赤裸裸的諷刺,齊延這是想惹怒她嗎?笑話!或者他在轉移什麽,齊延越是這樣就越讓沈悠悠覺得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沈悠悠認真的看著他,道,“殿下的母後好像就是在上元節前後歿的,那年的冬日特別寒冷,元月也絲毫不見白雪消停。”


    看似迴懟話,她簡直是犯了大忌!可沈悠悠怎會無端觸人逆鱗呢?事情已經發生了,迴避就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隻有化解心中怨懟才能免了二人隔閡。


    齊延怒道:“你的直言不諱,讓本王覺得你是故意在找不痛快。”


    “阿悠的堂姐曾是先帝的婕妤,她被先帝所疼愛,多多少少會知曉宮闈之事,阿悠便詢問了來。當年是德淑皇後自戕,並非先帝賜死,白衣服的是父母之喪;德淑皇後恪守婦道,這一生都沒有為元氏做過什麽,先帝這麽做,也算是全了德淑皇後的孝道。”人來人往都與他們無關,一個前頭拽著走,一個後麵碎步小跑追,沈悠悠使勁拽了一迴齊延,道,“德淑皇後是個忠孝兩全的人,卻甘願背負著不忠不孝的罵名,這樣的人必然是慈愛的,比起殿下未能盡孝於殯前,她更希望殿下能平安無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齊延迴頭道:“叫母後吧。”


    “嗯?”沈悠悠悶哼,滿臉期待。


    “本王的母後,自然也是你的母後。”齊延的樣子不再尖銳得讓人畏懼,他不厭其煩地給人解釋了一遍;往後有人再提及他的母親,他應該可以不動心神了吧!


    齊延一直認為,是他的離開直接導致了元淑的死,因為他知道齊珩要元氏落敗,元淑的不作為讓齊延左右為難,一麵是對他絕對忠誠的舅舅,一麵是自己的父親……


    當時他就該做出抉擇的,是他的猶豫讓自己吃了苦頭,讓元氏直接走向滅亡,若他早早順應齊珩的意思,哪來的下毒事件、哪來的預謀控權?


    釋懷早就釋懷了,他隻是需要一個懂他的人,這麽些年他好像等到了,可好像又什麽都來不及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利益使然的箭已射出,除非有人可以將它折斷,不然這支箭,是要中靶心的。


    沈悠悠指著天上的天燈,道:“那我們去點天燈祈福祭奠吧!我們將殿下的境況都告訴母後,也好讓母後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不必。”齊延迴絕道,他微微低了頭,用著極其霸道的語氣對她說,“沈悠悠,我可以不懂我自己,你以後一定要懂我,我要你懂我。”


    “……”沈悠悠驚目,隨之莞爾點頭,再道,“那就祈願吧!”


    他們尋了一盞天燈,沈悠悠在天燈上寫了“惟願歲月靜好,來日請君弈一場無關天下之棋”這樣一句話,沈悠悠向往平凡,而他們注定不平凡,那麽就祈願吧,相信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天燈飄起之時,有風嘶唿,天上的燈越行越遠,遠走於視線之外,明滅之間,也不知有沒有落下。


    錦安城東北角,忽有一處濃煙衝天,在這白晝一樣的夜那火根本不算什麽,也隻有真正燒起來了,才知道那是走了水。


    齊延朝濃煙的方向抬眼看去,喃喃道:“翰林……”


    沈悠悠疑道:“翰林院?”


    “科舉在即,有人借著上元佳節衝天之光火燒翰林,想將往年舞弊的證據通通燒掉。”齊延目泛精光,他已經猜測到沈氏與蘇氏所行為何了;這兩人還真是一點不讓他操心,主動燒掉了沈氏和蘇氏和平共處的紐帶。


    “這煙都這麽大了,想滅火挽救根本不可能,殿下說的是不是有些晚了?”沈悠悠嘟嘴聳肩,提人覺得有些可惜。


    齊延嗤笑道:“嗬!燒了翰林院,就覺得本王對你們沒辦法了嗎?”


    笑死!有些人已經被齊延盯上了,那麽有些事你們做了就是做了,沒做也是做了。


    沈悠悠再次疑道:“你們?”


    “包括沈氏在內。”齊延又一次勝券在握。


    又是這種將局勢掌握在手中、下一秒就可以掌控他人一生的感覺……沈悠悠的心不免落了一拍,這讓她心悸;她非草木,怎麽可能做到絕對的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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