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檀長到十四歲,出宮的次數用手也能數過來,宮外的新奇玩意兒都是靠阿衡帶進來的,她隻能看著這些東西幻想著宮外的樣子,眼睛所到之處隻有四四方方的天和紅的紮眼的宮牆,年幼時無知,翻過幾次宮牆,喬裝改扮過幾次,沒有一次成功走出過那扇門。在身邊人的多重安撫下,她才很久沒再翻牆。


    “嘶~”靜檀倒吸一口涼氣,對正在為她敷藥的阿衡說道“疼~”


    阿衡抱怨道:“公主知道疼還去那危險之地!”嘴上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放輕了敷藥的手,繼而又問了她受傷的原委,靜檀笑笑,知道他擔心自己,也不反駁他,將今日的事說了一遍,隻是省去了那方絲帕。


    “父皇母妃知道了怕會小題大做,我臉刮花這事先瞞著他們,你跟底下人知會一聲,別讓他們說漏嘴。”


    阿衡不解的看著她:“公主不正好借這個機會休息兩日麽,為何不……”


    靜檀眼神飄向別處,含糊道:“我突然對佛學產生興趣了……”


    見他還欲說什麽,靜檀轉移了話題:“之前去梅苑沒見著那裏的宮人養狗,今日那狗怕是從冷宮過來的。”


    阿衡思量了一會兒,道:“冷宮從來都是隻進不出,那狗又是從哪裏跑出來的?”他似乎想起什麽,又道:“陳才人被貶去冷宮之時,蒙陛下開恩,帶了一條養了許久的小黑犬過去,若是活到現在,倒是跟公主方才的描述有些相似。”


    “二哥哥的生母?”二哥哥李禹為人謙遜,隻是母妃陳氏蠻橫,聽聞當年陳氏還是妃位時,在一次侍寢中居然刺殺自己父皇,父皇念她為天朝誕下過一個公主和一個皇子,公主又還未及笄便早夭了,也就隻降為才人,貶入冷宮。


    靜檀低頭思考一陣,也沒見見司膳局對冷宮的膳食上心過,可今日見那狗精神抖擻,吃的倒應該是不錯的……不過轉念一想,興許是不小心跑出來的,那個人畢竟是二哥哥的生母,她不想想太多。


    晚間梅貴妃身邊的女官紅玉來過一趟棲鳳閣送下月春日宴的華服,臉被劃傷的事還是被紅玉察覺,迴去稟報了梅貴妃,貴妃連忙過來,靜檀隻推說是自己興趣一來想去梅苑折梅,結果不慎摔了一跤,貴妃也沒注意她屋子裏並沒有梅花,隻惱她走路不小心,以後禁止她在入梅苑,又罰了身邊宮人一月的月俸才罷休。


    晚間送走了自己母妃,靜檀屏退了眾人,才敢將那方絲帕拿出來,趴在案前細細端詳,帕子上沒有任何繡樣,料子雖不算上乘但質地柔軟,湊近鼻子還能傳來一股淡淡的檀香,聞著便覺舒服……隻是沾了她的血跡不幹淨了。


    “鶯兒,給我打盆水來。”靜檀朝屋外喊了一聲,門外應了聲,立即就有一清秀女子抬了雕花銅盆進來,身量與靜檀相差無二。


    “公主是要洗帕子麽,交給奴婢就是。”鶯兒見她將一方帕子放在麵盆裏,想接過來,被她阻止,心內疑惑這方帕子究竟有何特別讓公主這樣小心。


    靜檀洗好帕子本想用熏香熏一遍,想想先生身上隻有檀香,定然不愛染上別的香,隻得作罷,架在床頭晾著。


    睡前鶯兒伺候她梳洗。


    “咦!”鶯兒驚訝的看著她的散了的發髻,尋了半日又道:“公主的白玉朝陽攢珠釵怎的不見了!”


    靜檀摸摸頭頂,迴想今日,怕是掉在了梅苑裏,心中頓時有些懊惱那隻惡犬。本來一支釵子也沒什麽,但是這支釵是父皇專門為她打造,上麵的珠子的南邊的朝貢,本就不多,還想著春日宴戴出去,若是丟了,不就白費了父皇的心意麽……


    “想來是掉在學塾了……”靜檀隨口迴了一句,母妃不讓她再去梅苑,定不能讓人跟著,看來明日還得自己去一趟。


    次日是休沐日,靜檀起了個大早,隨便穿了件衣服就拉了阿衡跑去梅苑,想著若是那條惡犬還在,或許他能幫他擋擋。


    “娘娘不是不讓公主去梅苑嗎?”阿衡跟在他後麵嘟囔。


    “還說呢,昨日紅玉姑姑來,你也不知道瞞一瞞我的臉!”靜檀憤憤。


    “娘娘早日知道也好,若是後麵娘娘發現了,罰的可不止一個月俸祿了……”


    “好啊,感情平日我給你們的不夠多是麽?”說著伸手掐了他一把。


    二人說著就到了梅苑,開始搜尋那支發簪。


    過了半日,阿衡抱怨道:“公主確定是掉在這裏了麽?”


    靜檀趴在小山坡上,費力的說:“先在這兒找找,若不在這兒就去宮門口找。”


    突然山坡後閃過一個黑影,靜檀猛的迴頭,暗道:正是冤家路窄!


    隻見昨日那條大黑犬正惡狠狠的盯著他們,不過讓靜檀緩一口氣的是,它並沒有要追著她咬的意圖,因為它嘴裏叼了一個什麽東西。阿衡大著膽子湊近一看,不正是他們找了半日的白玉朝陽攢珠釵麽!


    於是靜檀盯著它,慢慢爬下山坡,那黑犬似乎知道她是意圖,登時撒開腿就跑。


    “你給我迴來!”靜檀追著它吼道,那但是絲毫不影響黑犬的步伐。


    “公主等等!”阿衡突然拉住她。


    靜檀狐疑的抬頭,門匾上赫赫然是兩個大字——冷宮,沒想到那條惡犬居然帶著他們跑到了冷宮。這大白日居然無人站崗守衛,想來又是哪裏偷閑去了。


    “公主走罷,這地方陰森,迴去將此時說與娘娘,娘娘定會派人來尋的!”阿衡拉了拉她正欲迴去,被她拖住。


    “母妃身體不好,就別拿這些事煩她了。”說著推開了那扇門。


    迎麵撲來一陣冷風,靜檀打了一個寒顫,往裏走了沒多久,便見到院子裏支了一把老舊的太師椅,上坐了一位美人,闔著雙眼,似乎睡著了,穿了一襲半舊的黛色襦裙,外罩同色袖衫,舉了把蒲扇,像是在曬太陽,其實這裏四麵高牆,狹窄逼仄,能照到這裏的太陽並不多,吸引靜檀目光的是伏在這美人腳邊那條黑犬,正惡狠狠的看著他們。


    “奴見過陳娘娘。”身邊的阿衡伏身請安。


    靜檀暗道:原來這便是二哥哥的母妃,那位傳說有些蠻橫的陳才人。連忙跟著伏身。


    美人悠悠睜眼,略略一驚,道:“很久沒人稱過我娘娘,你們是新來的宮人麽?”


    她的聲音婉轉,甚至比嵐清的聲音還好聽,靜檀不免對她生了好奇。


    “奴前日丟了主子的東西,趁主子未察覺,今早來尋,沒想到被娘娘的愛寵叼了去……”靜檀想著自己身份不方便,不如拿著侍女的身份,更方便行事。


    陳氏低頭,果然叼了支釵子,伸手從它嘴裏拿出來,抱歉一笑:“嫦兒不懂事,倒讓你為難了。”


    靜檀震驚,“這狗,叫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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