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了一場雪,天就會亮得更通透。


    清兒坐起身子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發了會呆便下了床。爺爺還是一如既往的起的很早,有時候清兒都在懷疑,爺爺是不是不用睡覺。房子不大,下了地沒有兩步便走到了門口。


    清兒走到門口,又搓了搓眼睛,衝著不遠處正在藥蒲忙活的爺爺喊去。


    “爺爺,我餓了。”


    老者聽到自家孫兒的喊話,忙放下手裏的活朝屋裏走來。


    “乖孫兒,我去個你下麵條。”老者摸了摸少年的頭,把他往屋裏領。


    “爺爺,可是我想吃肉餡餃子。”聽到麵條兩個字,清兒顯然有些拒絕。


    而當爺爺聽到餃子兩個字的時候,也微微皺起了眉頭。隻是自家孫兒開了口,怎麽能不滿足他呢。正當老者躊蹴之時,院外響起了一陣吆喝聲。


    “老丈,在家嗎?林老丈在家嗎?”


    聽到了外麵的喊話,老者趕忙出了屋。剛走到門口邊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手裏端著一個大碗,伸頭朝屋裏往著。老者看到來人趕忙迎了上去,開了院門。說是院門,其實就是一個柵欄。稍一抬腿就能誇過,攔得住走獸攔不住來人。


    “今早家中包餃子還剩了點肉餡,不知您祖孫二人是否吃過朝飯。”男子沒有進到院內,插著腰站在院外說到。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老者眉頭一皺,沒急著去結果男子手中的碗,可能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您老啊就不要客氣啦,我跟您是鄰居,而且小兒生病沒少拿您種的藥草。”看著老者推脫,男子趕忙把手往前湊,並絮叨了一番。


    老者也不好再三推脫接下了男子送過來的餃子餡說道:“我那些藥草不值錢,人老了也就隻能養點花花草草的,以後有需要啊,盡管過來采摘就是了。”


    “有您這句話就行,這村裏人啊都在背後讚您的藥草養的好,隻是您這住的偏。要不然都得來找您求這藥草了,哈哈哈。”聊著聊著兩人放開了許多,也就沒那麽拘泥了。


    兩人在笑嗬嗬當中道了別,中年男子迴了家中,老者笑嗬嗬的迴了屋裏。


    “乖孫兒,你在屋裏坐一會兒,爺爺給你去包餃子。”老者嬉笑顏開的開著手裏的肉餡,跟少年說到。


    清兒也高興的連連點頭,迴過頭想一下,上一頓肉餡兒餃子還是年夜吃的,掰掰手指頭算算可能兩隻手還算不過來。


    清兒迴到屋裏,拿起了桌上舊的不能再舊的書簿。書本封麵上滿是豎紋,四周也都被磨光滑了角,但是能看的出來裏子很完整。這是一本郡城裏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聞道集》,但是在村裏也卻不常見。


    村子裏的日子比較簡單,清兒便是倚靠這本《聞道集》度日。這本書講的內容也比較淺顯,理解起來也比價容易。隻是開篇的兩句話,清兒到現在都不能理解。書中開篇道:“大道無為,道不可言;大道無形,能生天地;大道無名,有萬物生;大道無情,日月更替。”清兒也問過爺爺,爺爺也隻是嗬嗬一笑,之乎者也過後最後來一句道不可言。清兒無奈這句“道不可言”,每每看到隻得快速略過。


    有書陪伴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不一會兒,爺爺就端來了餃子。


    清兒如願以償的吃到了肉餡餃子,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開心。而老者看到自己的孫兒如此的開心,笑的更是開懷。一老一少在屋子裏麵笑的格外的開心,而這簡陋的屋子沒能鎖住這歡快的笑聲向外麵飄了出去。飄到了風中,飄到了林裏,也飄進了老者無邊的思緒當中。


    已經是第九個年頭了,自從帶著孫兒來到這個小村落裏。九年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快的是,清兒一天比一天大,總歸會長成一個大人;慢的是,隻要自己能看著清兒長大,仿佛時間就不再向前。


    而在這動靜之間,快慢裏麵,滿是老者的無奈。


    在這麽一個偏遠的小村子裏養老,對於老者來說反倒清靜。雖說住的清寒了一點,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但對於他一個老頭子來說,也沒有什麽不適應的。想象那些得道的仙人,住的還是洞府,自己好歹是間正兒八經的屋子。平時養養花,種種藥,多麽悠然自得。


    可自家孫兒尚還年幼,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的道要去悟。雖然現在可以陪在自己身邊,但是再過幾年呢?想到這裏,老者黯然神傷。自己再怎麽疼愛孫兒,但也不能這樣講他的未來扼殺在自己的溺愛當中。


    這些年雖說給清兒用了很多自己種的草藥強體,但畢竟條件清寒,這一點是草藥彌補不了的,清兒瘦的是皮包著骨頭。現在正是清兒長身體的時候,可是一頓肉餡兒餃子,就已經讓他很為難。更別提以後,清兒長成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小夥,瘦的跟竹竿一樣,風一吹就跟著搖搖晃晃那可咋辦。


    老者越想心裏越不得平靜,便獨自走到了院中,在院裏踱步。


    來來迴迴幾趟,老者突然站住了身子,拿了擺在門口的柴刀就往院子柵欄邊走去。走到柵欄邊上,老者想也沒想提起柴刀就往柵欄砍了去。老者一刀一刀的砍在柵欄上,每一刀都砍的很吃力,但卻砍的很堅定。


    半晌的功夫,這柵欄已經全部被推倒。老者望著眼前這七零八落的竹排和草繩,不禁又會想起了當年圍起這院子的場景。當年清兒坐在門口,看著自己一點點的把這片空地圍成一個圈。清兒說有了院子晚上睡覺就不害怕了,老者便笑的開懷。


    現在望著眼前的這一幕,雖說有點覺得舍不得,但更多的是釋然。不管做出抉擇有多艱難,但就在提起柴刀的時候,老者就做出了選擇。這一刀砍在了自己親手結好的草繩之上,也砍在了過往與現在的時間繩上。未來會怎麽樣,誰都不知道,這是清兒的未來,他不能左右。


    不知何時,清兒站在門口呆呆的望著爺爺。沒有說話,眼神清澈而純潔。一隻山雀從屋頂飛了過去,發出嘰喳的叫聲。


    “哪怕隻是隻燕雀,也應該屬於天空。”老者望著天,望著天緩緩說到。


    哪怕隻是隻燕雀,也應該屬於天空。不管從前的路有多坎坷,你所希望的人生有多平坦。但未來的每一步路都如這風雨變幻莫測,誰也不能篤定結果就一定隻有一個。長出了翅膀,就應該用力飛翔。如果因為害怕,就躲在屋簷下麵,那永遠都看不到天空的遼闊。如果人生僅是如此而已,成長就沒有任何意義。


    ……


    少年望著老人的背影,一瞬間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陌生。老人望著天,沒有轉過身看身後的少年。


    “清兒,是時候帶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了。”老者邊說邊轉過了身子,臉上的神情變得不可言喻。仿佛是吃了一顆五味豆,哭笑不是,喜樂不是,平淡亦不是。


    清兒懵懂的眼神稍顯呆滯,半晌之後隻吐出一個“哦”字。清兒應該不理解,爺爺所說的外麵的世界到底指的是什麽。但是爺爺說了要出去看看,那不管外麵的世界怎麽樣。隻要爺爺在,那就沒有什麽好遲疑的。


    對於清兒來說,看過外麵最大的世界莫過於鬱北郡城的人來人往。當爺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鬱北郡的車水馬龍不自然的浮現再了清兒的腦子裏。郡城裏熱鬧的景象,讓清兒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來。


    “爺爺,那我們是要去郡城裏了嗎?”想到那些不常見的新奇事物,清兒止不住心頭的歡愉,跑到爺爺跟前問到。


    “不,我們會去到比郡城更大的地方。”爺爺解釋到。


    “那更大的城裏是什麽樣子的呀?有我愛吃的糖葫蘆串麽?”


    “那裏的人是不是會更多呀?是不是更熱鬧呀?”


    ……


    清兒一連串的問題,讓老者應接不暇,老者隻得嗬嗬大笑起來。


    “那裏啊,可大了,滿大街都是人。有各種各樣的好吃的,還有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老者邊笑便給清兒描述外麵的世界。


    聽到老者口中所說的外麵的世界,清兒已經按奈不住了。而外麵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隻有老者自己知道,隻有外麵的人知道。清兒宛如一張剛出世的白紙,到底後麵會繪畫成一張什麽樣的畫卷,老者自己心裏也沒有數。但是在這之前,他要讓清兒知道,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爺爺,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清兒仰起頭,用期待的眼神望著爺爺。


    “等我們收拾好就出發。”老者看了一眼周遭到。


    老者說完,清兒歡快的蹦跳了起來。嘴裏不停的喊著“要去大城裏咯,要去大城裏咯!”。


    老者看到孫兒如此興奮,也難掩臉上的喜色。但對即將要麵對的世道,老者又有憂從中來。這一喜一憂,讓老者本還掛著笑容的嘴角微微一欠。但既然選擇了入世,便隻顧風雨兼程。要真遇到什麽風浪,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能替清兒抵擋三分。


    老者思忖間,村頭傳來了人群的喧鬧。像是郡城裏的衙役過來宣導公文,順便帶來了郡城出行隊伍的消息。


    村子在經過一個短暫的喧鬧過後,又迴歸了平常。像是隱藏在密林中不起眼的一潭,被一顆石子蕩起了波紋後又立馬歸於平靜。但也最是這樣的深潭,才能藏蛟龍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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