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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彌漫的血腥氣息被城內的醋味衝淡,這種隻需少許便能調配處濃鬱香味的灶房調料,此時卻成了救命的良藥。隻是這如何看都覺得荒唐的一幕,卻讓冉麒熱淚盈眶。


    他顫抖著雙手,走向陳浮生和顧醒。眼中已沒有淚水,卻能感受到那赤誠的心。那曾經偉岸的身體,在這一刻顯得越發渺小,冉郡守向著眼前的兩名少年,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


    陳浮生和顧醒趕緊伸手去扶起冉郡守,楚南霜並未跟隨,隻是站在人群之外遠遠地看著。似乎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龍首郡中的一切已經在隨著過往煙消雲散。這曾經充滿希望的土地,也最終淪落成這人間煉獄。


    風雪依舊在刮著,隻是其中再也沒有摻雜任何“雜質”,突如其來的黑風暴,像是一位行走匆匆的過客,帶走那些鮮活的生命。他們本不該在此時離開,卻不得不離開。也許,這是一種別樣的幸運,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感受痛苦,不知歲月……


    一陣悅耳的銅鈴聲響起,眾人如遭雷擊般挺直了身軀,齊刷刷地扭頭望去。自大戰起便不曾露麵的謝之命,邁著輕鬆的步伐朝著眾人走來。而他身後,還有數十匹高大駿馬,拉著一車車蔬菜和肉食。


    在這饑寒交迫的年代,朝不保夕的百姓隻能勉強維持生計,更別談奢望那一口鮮食。而城中的商賈貴胄,卻過著紙醉金迷的奢華生活,這極端的對立,讓人對這個時代逐漸失去了期許。


    郡守冉麒也曾登門拜訪,希望這些城中富足之徒能夠開倉放糧,但最終卻是徒勞無功。他們像是吸附在龍首郡上的水蛭,不斷吮吸著龍首郡的血液,卻也讓龍首郡無法掙脫。若是狠心將他們扯下,便會血流如注。


    冉郡守隻能傾力平衡這兩方的關係,以致心力交瘁。直到謝之命道出真實想法,方才明白這不過是一步早已布好的棋。但冉郡守不敢有絲毫退縮,若是有半點猶豫,那龍首郡便真正危矣。


    這比洛陽敵襲來的更加迅猛,將會在一夕之間讓龍首郡從內而外土崩瓦解。沒了依仗的龍首郡,唯有苦苦支撐。就連冉麒被軟禁,也隻能甘願受之。從未活的如此窩囊的冉郡守,或許他的命運在龍首一役時便已經注定。


    隻是謝之命此時來,其心已是昭然若揭。沒有人會拒絕這送上門來的食物,當生命瀕臨絕望的時候,一口稀粥就能點燃快要熄滅的生命之火,更何況是這滿滿一車的吃食。


    謝之命沒有理會眾人忐忑和期盼的目光,而至徑直走向已經形容枯槁的冉郡守,直到走到他跟前不過兩三步時,才停下。眾人的目光追隨著眼前出現的希望,不肯再挪開。而謝之命隻是盯著冉郡守,麵色如常,一言不發。


    而此時站在人群之外的楚南霜,卻悄然隱去了蹤影,消失不見……


    冉郡守艱難站起身,大戰的後遺症仍在繼續,心靈的創傷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愈合。而眼下最值得深思的問題,就是如何讓這滿城百姓活下去。而他,謝之命。就是這群瀕死之人的希望。


    謝之命看了冉郡守好一會,才嘖嘖說道:“英雄!大英雄!”說著轉身望向眾人,再次提高嗓門說道:“諸位說說,郡守大人是不是龍首郡的大英雄啊?”


    眾人也是麵麵相覷,但隨即人群之中有人高唿,“郡守大人率眾抵禦外敵,就是龍首郡的大英雄!”隨著這一聲起,眾人紛紛附和,一時間山唿海嘯,升浪滔天。謝之命聽著眾人的言語,卻慢慢眯縫起眼睛,露出一抹冷漠的笑意。


    冉郡守頓時便明白,想要開口卻被謝之命打斷,“那諸位說說,你們的大英雄護得住你們一時,可還能護住你們一世?”


    原本站在冉麒身邊的顧醒,一步向前就要將此人拿下。卻被陳浮生拽住,附耳說道:“此時絕非動手的好時機,且看他如何巧舌如簧。”顧醒悻悻然收手,此時人群之中有數十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顧醒,這便是安插在人群之中的暗樁。


    陳浮生此時已然明白,冉郡守和謝閣老之間,終於要分出勝負。雙方的博弈行至此刻,冉郡守已是一敗塗地。縱然他率眾守住了龍首郡,但眾人的心卻已是脆弱不堪,再也經不起生離死別的折磨。


    而謝閣老便是瞧準了這一點,才在彼時選擇閉門不出,而在大戰結束後來這麽一出看似溫暖,卻圖窮匕見的殺人誅心。


    原來,之前所答應的一切,都不過是謝閣老的謀斷,他要的始終是龍首郡,是這座城而已。至於誰來當郡守,誰來率眾禦敵,他並不關心。或許他早已料到這一幕,亦或是無論成敗,他都可順勢接手,立於不敗之地。


    其人用心之密,手段之高,讓人膽寒。但眼下已身在局中的他們,卻無法破局。死局已成,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就隻能看他們三人的造化了。


    陳浮生想到此處,隨即選擇了靜默。因為任何言語都會助長謝閣老的威勢,唯有緘默,才能趁他露出破綻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冉郡守似乎也明白了這個道理,目光中多了幾分從容,少了些許焦躁,望向謝之命的目光,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謝之命見身後三人無一人開口,有些疑惑地迴望,卻將三人俱是神態從容地望著她,顯得再平常不過。謝之命心中一陣狂喜,但麵容上卻是雲淡風輕,他知道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能蠱惑人心,拿下龍首郡指日可待。


    眾人都在等待著他的下文,剛才的詢問讓在場百姓皆是陷入沉默之中。他們深知若是再來一次,恐怕便是身死之時。但他們的內心告訴他們,眼前的老者隻想篡奪勝利的果實,無比掙紮的他們,隻能選擇沉默。


    謝之命掃視了一圈眾人,細細查看著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他們每一個人都因陳醋澆濕身體而瑟瑟發抖,但當謝之命的目光投來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低下頭,都用堅定的眼神迎了上去。


    終於,原本勝券在握的心,有了一絲鬆動……


    謝之命收迴了目光,繼續說道:“他不能!他隻能帶著你們走向黑暗,走向死亡的深淵,走向滅亡。諸位可知,為何洛陽要舉兵伐龍首郡?那便是拜這位郡守大人所賜。家國興亡,匹夫有責。而此人卻背信棄義,擁兵自立,可謂罪該萬死不足惜!”


    這一言一語,字字誅心。冉麒站在其後,聞言雙手顫抖,眼中更是多了幾許厭惡和唾棄之意。但他卻不能開口反駁,似乎這一切都是都一手造成,若是他選擇妥協,選擇歸降,那麽今天的一切或許將不會發生。


    但這世上,有後悔藥嗎?這一切,能夠重來嗎?


    歲月長河流淌,過往都將被塵封。若是強行揭開,所見隻會是一片片血肉模糊,還有無窮無盡的痛徹心扉。冉麒從未對過往的決定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他率眾走到今天,便是要用雙手,為龍首郡百姓創造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


    謝之命的話在在場沒一人耳畔響起,迴蕩不絕。一字字一句句烙印在他們眼中,敲打在他們心上。人群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悲愴的咒罵,矛頭直指郡守冉麒。汙言穢語中,將這一切的症結全數歸咎在他身上,似乎要將他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而率先開口之人,便是謝之命早已安插其中的暗樁。這些人的存在,便是要讓眾人知道,眼前他們愛戴的郡守大人,有著十惡不赦的罪行。是他帶領眾人一步一步走向無法迴頭的深淵……


    本以為周遭的百姓會就此附和,卻無一人言語。唯有那幾人在喋喋不休,賣力的數落著冉麒的一切。謝之命沒有善罷甘休,繼續抨擊著冉郡守的一切,苛稅、治理乃是於莫須有的奢靡。


    但每一個人臉上都是悲傷,是一種不得不妥協卻仍在咬牙堅持的悲傷。他們並不想認同眼前之人鼓吹的一切,但卻不得不麵對難以抗拒的事實。


    謝之命知道,他的言語無法打動這些人,他們的心早已跟龍首郡緊緊聯係在了一起。但他也知道,唯有在此時用這種近乎卑鄙的手段,才能將龍首郡抓在手中。而他安插在其餘三城的力量,若是不能憑借一己之力拿下,便將調轉矛頭,對準這尚未穩固的同盟。


    他心中並無太多悲喜,這不過是跳過了虛與委蛇的博弈,直接將生殺擺在了台麵上而已。


    人群之中突然傳來一陣驚唿,又有數人開始不住地抽搐,在地上不停的翻滾。本是比肩接踵的人潮開始陷入慌亂,而那些本該逃離的百姓,卻試著衝向剩下的壇子,想要將那倒地的人救起。


    但謝之命卻抬手示意武士擋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用最冷酷無情的手腕斷絕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一聲怒吼從謝之命身後傳來,冉郡守終於無法再坐視不理,提起一壇子陳醋朝著人潮衝去。但謝之命依舊站立原地,輕輕抬腳一伸,將冉郡守絆倒在地。那壇子象征著希望的良藥,就這樣摔在地上浸入雪中,再也無法被捧起。


    人群之中越來越多人開始發出嘶吼,謝之命望向跌倒在地的冉郡守,輕蔑笑道:“可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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