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人叫他們嚇了一跳,紛紛看過來。


    “阿英小鬧!你們沒事吧?”阿康焦急道。


    撞倒的正是阿英,姑娘如今也近十歲了,個頭不小,撞人也挺疼的,齊小鬧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這是誰。


    “你是阿英?”齊小鬧嚇了一跳,看著阿英有些不敢認了,“都這麽大了啊。”


    阿英長得比阿康快,個頭像個十一二歲的姑娘,模樣跟小時候也不大一樣了,難怪齊小鬧認不出來。


    “你……”阿英抬頭剛要罵他沒良心,但自己一看對方,也有些認不出來,這混小子看著好像更好看了,她一下子便紅了臉,“你你……扶我起來啊!”


    “哦,”齊小鬧光長心眼,但還是不大懂姑娘的心,待要扶的時候又老大不情願,“你自己不能起來嗎,非要人扶,公主當上癮了。”


    “你!”阿英被他氣得夠嗆,“什麽叫當上癮了,我本來就是公主,又不是借來的!”


    屋裏的人聽見了都笑,這兩個娃娃光長年歲不長心,還是一副小娃娃的樣子。


    “你起不起啊。”齊小鬧朝阿英伸出手,還算配合地拉她起來,心說都這麽大姑娘了,還這麽任性不討喜。


    看看人家阿康,越發懂事了,長得也溫和清秀,哪裏像阿英,好看是好看了,就是煩人。


    阿英十分猶豫,她心高氣傲的,堅決不吃嗟來之食,換做別人,她肯定當場拒絕,但是齊小鬧不一樣,她潛意識裏是想拉人家的手的,可是又放不下麵子,十分的矛盾。


    猶豫再三,還是把手放在了他手裏,“起就起!”


    嘿!好像他求著她起來似的,齊小鬧不跟她一般見識,照樣把她拉起來。不過阿英比他想象中輕,他力氣使大了,直接把人拉到了麵前,兩人差點撞上。


    屬於小姑娘的清香氣湧進鼻息,齊小鬧心裏冷不丁有些癢癢的,他愣了片刻。不過這感覺很快又散了,他沒當迴事。


    倒是阿英臉更紅了,齊小鬧比她高了半頭,已經是個小少年的樣子,不像小時候那樣好看歸好看,但就是個娃娃,提不起什麽其它心思。這會兒她心裏隱隱萌發了一些什麽,但是因為太小了,她看不見摸不著的,也不懂,隻是害羞。


    “你倆愣著幹嘛啊,是不是撞傻了?”阿康這時候朝他們走去,關心問道。


    “沒事。”兩人異口同聲說,倒是默契的很。


    阿康噗嗤笑了,“你倆這是幹嘛啊,不認識了似的,不過幾年不見,小鬧確實不大一樣了,換做是我,大概也不能一眼認出來。”


    “越大越難看。”阿英跟齊小鬧又異口同聲。


    說完,連屋裏人都樂得不行了。


    “這倆小冤家,什麽時候能好啊。”齊宛如笑個不停,笑完了又招唿齊小鬧道跟前來,“小鬧,快來叫姨母瞧瞧,哎呦,都這麽高了啊!”


    謝如清在一邊隻是笑,自從兒子迴來,她就什麽要求也沒了,隻希望小鬧好好的,將來是不是成才,有沒有大出息都無所畏了。沒了這些期待,便怎麽瞧兒子都順眼,這幾天她加起來的笑比之前好幾年都多。


    “都過十歲的大小子了,可不長高了麽,我剛看見他的時候都傻眼呢。”她笑道。


    齊宛如點頭:“孩子在跟前就不覺得,到現在我覺得阿康還跟小時候一樣。”


    阿康被她娘說得無地自容,“母後,您說得我這些年好像白吃飯了似的。”


    大家又笑起來,齊小鬧說道:“哪裏白吃飯了,長高了許多啊,她小時候小豆丁似的,現在都大姑娘了。”


    齊宛如“哎呦”一聲笑起來,“他倒是疼阿康,打小就肯幫著她說話。”


    阿英聽見這話,心裏十分的不舒服,臉上的笑立刻牽強起來。


    阿康看見了,打圓場,“小鬧誰都疼呢,隻不過我比較老實,他嘴上疼些,別人他嘴上損,心裏其實也疼著呢。”


    阿英聽見她這樣說,心裏又好受些,但還是多少不大高興,的確,齊小鬧打小就疼阿康,幾乎就沒對她說過重話,有好吃的好玩的,先想著阿康,別人一旦欺負阿康,他立刻便會幫她出頭。


    “阿英,你別愣著啊。”阿康拉她過來玩,“你不是成天念叨小鬧嗎,擔心人家這個擔心人家那個的,怎麽見了又不說話了?”


    “誰要擔心他。”阿英還有些賭氣,嘴上堅決不承認。


    齊小鬧倒是看了她一眼,主動遞了一隻果子給她,“呐,吃點甜的,省的嘴那麽氣人。”


    阿英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走果子,當成是齊小鬧使勁咬了一口。


    齊小鬧輕笑一聲,心說到底還是個小姑娘,真幼稚。


    “小鬧看著比她倆懂事多了。”齊宛如拉著齊小鬧的手,看了又看,心裏也是高興得不得了,盼了這麽多年,哪裏還想過能再見呢,如今見了,真像是天賜的。“都是小少年的樣子了,可真好。”


    毓寧在一邊吃味,“你們差不多了吧,讓我也看看外甥啊。”


    眾人噗嗤笑出了聲,齊宛如道:“瞧瞧你舅舅,幼稚不幼稚。”


    “說得好像你不惦記一樣。”毓寧哼了一聲,“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誰喜極而泣呢。”


    齊宛如瞪了他一眼。


    “皇帝舅舅,您倒是看著老了不少,我姨母還跟姑娘似的,你得當心自己配不上人家啊。”齊小鬧揪著毓寧的胡子說,“年紀輕輕的,留什麽胡子啊,老頭似的。”


    毓寧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沒大沒小的東西,你舅舅我都這歲數了,還能不老嗎,能跟你比嗎?”


    齊小鬧道:“那您跟我爹比,我爹可比你大吧,他多有心眼啊,不留胡子,看著勉強跟我娘能配套吧,您跟我姨母都不配套了。”


    一屋子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毓寧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到底興許,氣完了又摸摸臉,“真有這麽老?”


    皇上當年是京城裏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這些年實在是太過操勞,他又不像齊晏之那樣心大看得開,事事上心,自然老得快。


    “不過也還好吧,”齊小鬧又喂給人家一顆甜棗,“老也是俊的,而且顯得很有威嚴,沒了胡子顯得沒有氣勢。”


    毓寧給了他一腳,“個油嘴滑舌的東西!”


    齊小鬧嬉皮笑臉地躲開,完了又湊上前,“先不說這個啊舅舅,您把我的事跡吹得什麽似的,百姓們都以為我幹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一樣,這讓我很麻煩啊,我現在每天上街,大家都對我關懷備至的,哪一天都得拉一馬車的東西迴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受賄呢。”


    “這麽厲害麽?”毓寧隻是笑,“那證明百姓們喜歡你啊,這可是人家求不來的,你舅舅我上街還沒這待遇呢,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謝如清聽見這話愣了片刻,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我沒不滿意啊,就是太滿意了啊。”齊小鬧一邊轉著眼珠子說,“但是您稍微謙虛點啊倒是,我出這麽大風頭,那不是招人恨嗎?”


    毓寧不以為意道:“你個小娃娃,能招什麽恨,再說了,我又沒誇大其詞,本來你就是功臣,我這還沒說廢太子餘孽的事呢,按道理講,我得封你個大將軍當當才合適。”


    齊小鬧看看他娘,覺得皇上舅舅好像話裏有話似的,誠然他這事辦的是比較大……但是,說到底自己也沒幫什麽忙,皇帝舅舅不會真要給他腦門上扣一大功吧?


    樹大招風,京城裏可不比別的地方,哪怕你才死裏逃生,刀山火海的滾迴來,大家看到的也隻是你的風頭,不會管你受了多大罪從而覺得你應該得好處,人心都是自私的。齊小鬧一點也不想在京城裏惹事,這樣會很煩。


    “倒也不必掛心。”毓寧轉而道,“百姓們原就喜歡你,大家口口相傳,誇大其詞罷了,對外我可沒給你吹去,等過了這一陣子也就好了,沒事。”


    “哦,那就好。”齊小鬧便把這事揭過去了,又問道:“宮裏先生可還在?我得好好讀書了,這些年我都荒廢了呢。”


    “在的啊,”阿康接話迴道,“父皇給我們又添了幾個先生呢,你隨時都能上課讀書的。”


    那太好了,齊小少爺從來沒這樣迫切想讀書過,肚子裏沒墨水他心裏太慌了。


    “那你明天就進宮嗎?”阿英滿懷期待地問道。


    “去啊,我得讀書啊。”齊小鬧沒想別的,就是想讀書。


    阿英心裏一喜,無端又期待起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齊小鬧迴家之後著實過了幾天舒坦日子,一家人圍著,又是噓寒又是問暖,全城百姓都寵著,十足讓他體會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這天他照例出門玩,碰上熱心百姓給他裝了一兜好吃的,高高興興地蹦噠迴家,然後被他爹叫去了書房。


    “啥事啊爹,你可別現在考校我功課啊,我迴來還沒來得及讀幾頁書呢。”齊小鬧兩腿一蹦進了屋,一邊跟他爹說。


    齊晏之放下手裏的書,抬頭看著齊小鬧。齊小鬧一看他爹的表情,心裏便響起了警鍾,他爹表情十分嚴肅,一點也不像前幾天那樣笑嗬嗬的,證明肯定有事。


    齊小鬧心裏嘀咕了:“我最近也沒幹什麽啊,才迴來沒幾天,那也來不及幹什麽,所以這是哪裏又惹到爹了呢?”


    “這幾天過得可還行?”齊晏之隨口問道,好像聊家常一樣。


    “特別行啊爹,我長這麽大,大家都沒對我這麽好過,但我可能不是個享福的命,感覺受寵若驚的。”齊小鬧實話實說,特別真誠。


    “還挺有危機意識。”齊晏之笑了笑,這一點是可取的,居安思危警鍾長鳴沒什麽毛病。


    “都是爹教的好。”齊小鬧適當拍了個馬屁,他現在特別會看眼色,立刻老老實實坐下來,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


    齊晏之麵無表情,“哦,那爹還教你什麽了,你倒是說一說。”


    齊小鬧眼珠子轉了好幾圈,腦子更是飛快地轉,一方麵在想他爹平常的教誨,一邊在提取哪一部分教誨說出來比較有用,也就是他爹要發難的地方。


    “百善孝為先,人要謙虛謹慎,不可過分標榜自己,嗯……還有不要與小人一般見識,君子不入險地……”


    他爹就這麽聽他長篇大論一番,也沒說話,直到他說完了才開口道:“那你說說,你哪些是沒做到的。”


    齊小鬧腦子又開始自省,是沒孝順還是驕傲自大了還是……


    都想了一遍之後,他心裏好像是意識到他爹要說什麽了,然後十分謹慎小心道:“爹,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拿大冒險,讓爹娘擔心……”


    齊小鬧這幾天一直熱乎亢奮的腦子終於被澆了盆冷水,他就知道,他爹不會看在他受苦幾年的份上,輕易饒了他犯的錯,之所以沒在一開始就發難,大概也是想讓他享福幾天。


    “我,我不該自以為是地在匪幫搞破壞,不該自詡聰明,再三讓自己處於險境,害得娘心裏受煎熬,我知道錯了爹,我我甘願受罰……”


    “嗯。”他爹聽起來好像挺滿意,笑了笑說,“那你說說,爹應該罰你點什麽好?”


    齊小鬧都要給他爹跪了,懲罰犯人讓犯人先自省就算了,還得自己掂量著如何受懲罰,這也太不人道了吧……


    “爹……如何懲罰您定吧,我,我就受著就得了……”齊小鬧聽天由命地說。


    他爹又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顯然很滿意他目前的態度,然後醞釀一番道:“罰你兩年不許玩怎麽樣?”


    不許玩啊……好像也不算懲罰吧,齊小少爺畢竟不是以前那個玩心重的小娃娃了,所以他感覺這懲罰對他來說根本不叫事。


    “應該的爹,我都老大不小了,又幾年沒讀書,確實不應該再玩了,我從明日,不,今日開始就不上街瞎逛了,每日潛心讀書習武,保證不讓爹娘失望。”齊小鬧說。


    “嗯,倒是有些長進了。”他爹點點頭,但看樣子還沒完,“除了不能玩,還要每天進祠堂,所謂一日三省,你便每日在祠堂跪一個時辰,至於反省什麽,那由你自己定,反省了什麽也不必跟我交差,自己心中有數便可。”


    跪祠堂啊……


    府裏原本是沒祠堂的,眾所周知,慶陽侯跟他親爹關係一向不咋地,至於齊家祖宗,更是跟他沒有半分關係,祠堂裏供無可供。直到前年才辟出一個院子來設立祠堂,那段時間謝如清因為齊小鬧的事開始頻繁去寺廟燒香,齊晏之便幹脆在家裏設立祠堂,再者,這祠堂設立後,他又從齊家祠堂移走了白氏的排位,如今家裏也算是有了供奉。


    齊小鬧心裏琢磨著,跪一個鍾頭也沒什麽,而且他爹很貼心,不需要他交差匯報,這就省了每天搜腸刮肚想著如何跟他爹交差。


    “這也是應該的爹。”他十分配合,更十分會說話,“我幾年不在家,讓爹娘掛心了數載,想來我娘也沒少在祠堂跪著給我祈福,就算是迴饋親娘的一片心,我也是應該跪一跪的。”


    齊晏之心裏笑,怪道黑叔各種誇他,這崽子幾年的功夫,人情世故學了個通透,更擅長拿捏人心,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還沒有奉承痕跡,實在是個鬼精。


    “嗯,你能有這片心,我很欣慰。”齊晏之適當地誇讚一句,“除此之外,我還希望你五年之內不能跟女子廝混,所謂的廝混,不是不能打交道,而是要有男女之別,君子之交,尤其是跟兩位公主。”


    齊小鬧心想,這也是應該的,大家都大了,的確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沒個界限,於是毫不猶豫點頭,“這也是應該的爹,我二十之前不打算娶妻,專心念書練武,一定不叫爹娘失望。”


    齊晏之點點頭,“還不可與人生事吵架,更不能私下報複,能做到麽?”


    這個……齊小少爺雖然不是以前的小屁孩了,不幹那些諸如套人麻袋打一頓的缺心少智事的了,但氣性還是不小,更沒有以德報怨的好德行,誰惹了他,他不會輕易饒了誰。所以這懲罰對他來說有點難,除非沒人惹他。


    “我,我盡量吧爹。”齊小鬧心想這話不能說死了,萬一哪天哪個不長眼的混賬找他麻煩,他不還手多虧啊,“但是爹,小仇小恨的我可以咬牙忍了,如果是過分的那種,我指定忍不住,您會打我不……”


    “不打。”齊晏之笑著說,“你都是大人了,挨打多不體麵,爹最多罰你三年五載不許出門罷了。”


    齊小鬧吞了口唾沫,差點噎死了,三五年不出門……他多挨兩迴罰,幹脆老死在家裏得了。


    “爹,能輕點罰嗎……”齊小鬧試圖討價還價,他深知自己的尿性,不動怒除非他成了仙。


    “輕點那叫罰?”齊晏之麵無表情道。


    那確實不叫罰……


    像齊小少爺這樣的,輕描淡寫的罰根本對他豪不起作用,他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什麽德行,所以點點頭,“那,那行吧……爹,您還有什麽罰的,能一次性說完了麽?”


    “我暫時就隻想到這麽多,至於讀書上進之類的,爹現在並不勉強你,全看你如何給自己定位,你將來要是隻當一個靠耍小聰明混跡於世的人,那肚子裏那點墨水倒也夠了,若你想在朝堂大展拳腳,那就得多學一些為官之道,另外,書也是要讀的,因為進官場得考試,爹不會給你走後門。再假如你想經商,那爹就送你去黑叔那邊曆練,如何?”


    齊小鬧點點頭,這點他確實得好好想想,總之現在,他唯一迫切的就是讀書開眼界,再過兩年,他還想跟黑叔出去曆練,不為經商,純粹是長見識。


    “謝謝爹費心了。”齊小鬧到底是懂事了,認錯態度非常誠懇,“我這就去跟娘認錯。”


    “嗯,去吧。”齊晏之擺擺手。


    齊小鬧轉而去跟他娘認了錯,他娘聽聞他每日要去跪祠堂,有些驚訝,還有些心疼,但她沒說什麽,因為她知道齊晏之有這樣做的理由。隻是連夜叫如環縫製了兩個特別厚的墊子,自省歸自省,不能把膝蓋跪壞了。


    於是從這天開始,齊小少爺就過上了這樣授盡約束的日子,倒是也能適應,畢竟每日光讀書就占據了他所有空閑的時間,沒心思玩,更沒功夫跟人生氣。


    但沒想到,安靜日子過了沒多久,麻煩就找上門了。


    這日正趕上端午,皇上在宮裏設宴吃粽子,齊小鬧見到了一個久違的冤家對頭,毓玨。


    齊小鬧見到毓玨的時候吃驚不已,因為當年他走的時候,毓玨已經傻了,可現在看著,竟然跟正常人無異,而且毓玨年紀本來就大,如今看起來已經比他們更像個成人,加上毓玨肥頭大耳,看起來竟像是個二十來歲的地主少爺。


    他怎麽又不傻了?哪路神醫這樣厲害,竟然能治好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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