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世間最幸運的事情不是相遇,而是重逢。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在某次相遇之後還有許多執念未完成。
最初迴到舊時光的時候,我有許多的不適應,也多多少少有些逃避,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發現,上天還是眷戀我的,它讓我有了修正遺憾的可能。
與許哲凱的關係是這樣,與父母亦是如此。
離開家之後,我越來越覺出父母的日漸衰老。小時候,父母在我心中是神,無所不能,雖然也知道人都會老,但是每日相伴你是不會特別清晰地意識到衰老是在每分每秒中確實發生的事情。
大學寒暑假迴家還好,那時的父母年紀尚不算太大,再加上自己陶醉在青春年華中,幼稚地以為所有人都如自己一般處在蒸蒸日上的芳華中,這種錯覺就好像某一天你放假休息,你便錯覺所有人這天都放假。再加上年輕的孩子過分關注自己的喜怒哀樂,比起關注父母,更多時間則花在傷春悲秋上。
上班之後,身份從學生變成了老師,身邊有了更年輕的孩子,於是才從這種參照中切實地感受到年華的流逝。才更多地注意到父母掩不住的老態。雖然我的爸爸媽媽身體一直很好,長相也比同齡人顯年輕,但人到了一定年紀,那種滄桑感還是遮不住的。
父母也越來越多的依賴我,但工作的繁忙還是讓我沒有更多的時間守著他們,父母搬到我所在的城市之後,這種分別的狀態有所改善,但終不似小時候那般朝夕相伴,身為獨生女,對父母我還是心有所愧的。
現在,我有機會再迴到父母年紀尚好的時候,我要好好陪陪他們。
一夜的旅程,幾夢幾醒間晃晃悠悠地到了第二天早晨,看了一眼表,距離到站還有一個多小時。
手機上有幾條未接短信,分別來自許哲凱、老爸、小茹。
小茹自然是秀恩愛的,說她的媽媽對江安喜歡的不得了,仿佛他們才是親母子,自己是撿的。我迴她一句“再嘚瑟必分手。”她便沒敢再迴複,哈哈!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許哲凱提醒我下車之前檢查好行李,注意安全,還說剛離開就想念。我迴他“寒假漫漫,有的是思念的機會,不差這一晚。”我都能想象出他在手機那端恨的想撓我癢癢的死樣子。
老爸則是告訴我他過一會兒就從家出發,在出站口等我。
洗漱利索,整理好行李,我坐在鋪位上等著車到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起來了,車廂裏恢複了昨晚上車時的熱鬧。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對麵鋪的那個女孩兒開始躲進男孩懷裏抹眼淚。不用說,肯定是其中一個要下車了,戀愛中的小情侶真是經不起一點兒分別呀。
我曾經也會因為分別落淚,但是現在我真正的年紀讓我戒斷了這個習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便把人和人的離別看成是常態,相聚反倒更加難得。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哈爾濱車站,請要下車的旅客做好下車準備……”
終於列車廣播中傳來了到站提示,我終於要迴家了。
拉好羽絨服的拉鏈,用圍巾手套帽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我背著雙肩包,推著拉杆箱,順著人流走向車廂門口。這時我才知道,對麵鋪位的那對情侶中的男孩要下車了,女孩坐在原地抹眼淚,男孩一步三迴頭,真是十分瓊瑤劇了。
走下車廂那一瞬間,北方凜冽的冷氣鋪麵襲來。好久沒迴來了,哈爾濱的冷和北京完全不同,北京的冷是有些猶豫的,偶爾還會帶著些不好意思太冷般的溫情,哈爾濱的冷是直接的、純粹的,不留情麵的冷臉相對。
我把圍巾再裹緊一些,往出站口走去。嗅著空氣中特有的清冷的味道,聽著耳邊嘈雜爽利的東北話,我才感到自己是真的迴來了。
出了出站口,好多出租車司機在攬活,一口一個:“老妹兒,打車走不?”“老妹兒,去哪?”十足的東北口音,讓我倍感親切。
我期待而忐忑的環視四周,年輕十歲的老爸該是什麽樣子。
正在四處張望,有人走到我背後,拉過我的行李箱,我急忙迴頭一看,愣住了。
是老爸!
如果不是看見眼前這個人,我根本記不起十年前的老爸是什麽模樣了。隻是照著我心裏穿越之前那個時空的樣子再往年輕裏想象,但卻沒有具體的參照。
看到眼前的老爸,我突然很難過,因為,看見他十年前的狀態,我才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十年中老爸老媽的確衰老了,那是時光淩遲一般的改變,真的很殘酷。
“哈哈!寶貝閨女,出去半年就不認識爸爸啦?”老爸看著發愣的我,大笑著問。
“對呀,不認識了,我還以為是我哥!”我誇張的迴應著,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透著輕鬆。
“小嘴兒還是那麽甜!真是我親閨女!”老爸美滋滋,笑哈哈的拖著行李,攬著我的肩往車場方向走去。如果沒記錯的話,那裏應該停著我家當年買的第一輛車——榮威750。
果然,我的記憶力還不錯。老爸把行李放進後備箱,我在副駕駛的位置坐好。上車的時候,我差點兒習慣性的跑到駕駛員那一側。也真是親切,我當年剛學車時就是用老爸這輛車練手的,也是有感情的老物件了。
火車站離我家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一路上,老爸詢問著我的期末考試情況、室友關係、我平時的作息等等,我看著他的側臉,竟有些恍惚。
另一個時空,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應該是我開車送他去機場,他要飛去長沙參加一個老同學兒子的婚禮。那個兒子也是在北京念的書,爸爸的那位老同學曾經一度想讓我和他兒子發展一下,無奈不是彼此喜歡的類型,而且那時,我已經有了許哲凱,隻是沒告訴他們而已。
我看著眼前的老爸,將他的臉和我記憶中的樣子比照著,的確是年輕了不少。皮膚狀態自然不用說,精神狀態中年人和老年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閑聊的同時,我看著車窗外閃過的這座城市,這麽多年,這裏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和十年後比,似乎是少了些高大的住宅樓,城市街道空曠了不少。
隨著離家的距離越來越近,眼前的景物也更加熟悉,我們一路上路過了我的小學、初中和高中,我看著那些一閃而過的校門,一晃而過的圍欄,鼻子酸酸的。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一個梳著馬尾辮,穿一身運動服的小姑娘的身影,背著書包飛奔在路上,從小學跑進初中又閃進高中校園,那個身影一點點變高,變瘦,最後變成車裏的我。時光啊,對這些建築上從來都是溫柔的,即使同樣催著它們衰老,也比催人老緩慢的多。
從小學到高中畢業,十幾個寒暑假的交替就完成了我的成長和蛻變。當了老師之後,我更加深刻的感受到時光的飛逝,上課鈴下課鈴交替一打,時間走溜走了,猝不及防,防不勝防。
正傷感著,手機響了,看了一眼屏幕,顯示的是“小白楊”。我瞟了一眼老爸,猶豫了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之前和許哲凱說過爸爸會來車站接我,所以電話裏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也比較一本正經,主要是問我幾點到站,累不累之類的。聽著他老幹部作報告似的語氣,我憋著笑,想懟他,但礙於老爸在身邊,不好發作,就匆匆掛了電話。
老爸隨口問了句:“同學呀?”
“是。辯論隊的,問我到沒到家。”我半真半假的答著。
老爸便沒有問其他。
過了最後一個燈崗,轉了個彎兒,那棟見證過我成長歲月、承載著全家幸福生活、後來無數次出現在我迴憶中的家屬樓終於出現在眼前。
老爸將車停在樓側麵的車位裏,拎出後備箱裏的行李,鎖了著車,和我一起朝單元門走去。
剛到單元門口,迎麵走出一對母子樣的人物。那位阿姨和老爸打著招唿“老沈迴來啦?”正說著又一眼看到老爸身後的我,聲音立刻興奮地高了起來:“呦!依一放假啦?哎呀!大城市上大學就是不一樣,又漂亮了!”
我看看眼前的這位婦人,又看看她旁邊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突然記起,這就是我家十多年的老鄰居胡阿姨和他的兒子孫赫晨!就是那個每天放學不著家到處瘋玩的孫赫晨!如果說我現在大二的話,那麽孫赫晨比我小兩屆,此時應該是高三。
“胡阿姨好!”我趕忙叫人,但又生怕自己認錯人,還好還沒記錯。
“依一姐,你迴來啦?等我補課迴來找你去!”孫赫晨在一旁也挺高興地和我打著招唿。我記得後來上了高中之後,孫赫晨的學習越來越好,也總去我家問我英語題,性格也比小時候沉穩了不少。
“好的,隨時恭候!”我也爽快地答應著。
寒暄了幾句,胡阿姨便繼續送孫赫晨去補課班了。我和老爸走上了樓梯。
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爬樓,終於來到了頂層,602室,我的家,時空穿梭十年,我終於又站在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門前。
最初迴到舊時光的時候,我有許多的不適應,也多多少少有些逃避,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發現,上天還是眷戀我的,它讓我有了修正遺憾的可能。
與許哲凱的關係是這樣,與父母亦是如此。
離開家之後,我越來越覺出父母的日漸衰老。小時候,父母在我心中是神,無所不能,雖然也知道人都會老,但是每日相伴你是不會特別清晰地意識到衰老是在每分每秒中確實發生的事情。
大學寒暑假迴家還好,那時的父母年紀尚不算太大,再加上自己陶醉在青春年華中,幼稚地以為所有人都如自己一般處在蒸蒸日上的芳華中,這種錯覺就好像某一天你放假休息,你便錯覺所有人這天都放假。再加上年輕的孩子過分關注自己的喜怒哀樂,比起關注父母,更多時間則花在傷春悲秋上。
上班之後,身份從學生變成了老師,身邊有了更年輕的孩子,於是才從這種參照中切實地感受到年華的流逝。才更多地注意到父母掩不住的老態。雖然我的爸爸媽媽身體一直很好,長相也比同齡人顯年輕,但人到了一定年紀,那種滄桑感還是遮不住的。
父母也越來越多的依賴我,但工作的繁忙還是讓我沒有更多的時間守著他們,父母搬到我所在的城市之後,這種分別的狀態有所改善,但終不似小時候那般朝夕相伴,身為獨生女,對父母我還是心有所愧的。
現在,我有機會再迴到父母年紀尚好的時候,我要好好陪陪他們。
一夜的旅程,幾夢幾醒間晃晃悠悠地到了第二天早晨,看了一眼表,距離到站還有一個多小時。
手機上有幾條未接短信,分別來自許哲凱、老爸、小茹。
小茹自然是秀恩愛的,說她的媽媽對江安喜歡的不得了,仿佛他們才是親母子,自己是撿的。我迴她一句“再嘚瑟必分手。”她便沒敢再迴複,哈哈!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許哲凱提醒我下車之前檢查好行李,注意安全,還說剛離開就想念。我迴他“寒假漫漫,有的是思念的機會,不差這一晚。”我都能想象出他在手機那端恨的想撓我癢癢的死樣子。
老爸則是告訴我他過一會兒就從家出發,在出站口等我。
洗漱利索,整理好行李,我坐在鋪位上等著車到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起來了,車廂裏恢複了昨晚上車時的熱鬧。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對麵鋪的那個女孩兒開始躲進男孩懷裏抹眼淚。不用說,肯定是其中一個要下車了,戀愛中的小情侶真是經不起一點兒分別呀。
我曾經也會因為分別落淚,但是現在我真正的年紀讓我戒斷了這個習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便把人和人的離別看成是常態,相聚反倒更加難得。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哈爾濱車站,請要下車的旅客做好下車準備……”
終於列車廣播中傳來了到站提示,我終於要迴家了。
拉好羽絨服的拉鏈,用圍巾手套帽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我背著雙肩包,推著拉杆箱,順著人流走向車廂門口。這時我才知道,對麵鋪位的那對情侶中的男孩要下車了,女孩坐在原地抹眼淚,男孩一步三迴頭,真是十分瓊瑤劇了。
走下車廂那一瞬間,北方凜冽的冷氣鋪麵襲來。好久沒迴來了,哈爾濱的冷和北京完全不同,北京的冷是有些猶豫的,偶爾還會帶著些不好意思太冷般的溫情,哈爾濱的冷是直接的、純粹的,不留情麵的冷臉相對。
我把圍巾再裹緊一些,往出站口走去。嗅著空氣中特有的清冷的味道,聽著耳邊嘈雜爽利的東北話,我才感到自己是真的迴來了。
出了出站口,好多出租車司機在攬活,一口一個:“老妹兒,打車走不?”“老妹兒,去哪?”十足的東北口音,讓我倍感親切。
我期待而忐忑的環視四周,年輕十歲的老爸該是什麽樣子。
正在四處張望,有人走到我背後,拉過我的行李箱,我急忙迴頭一看,愣住了。
是老爸!
如果不是看見眼前這個人,我根本記不起十年前的老爸是什麽模樣了。隻是照著我心裏穿越之前那個時空的樣子再往年輕裏想象,但卻沒有具體的參照。
看到眼前的老爸,我突然很難過,因為,看見他十年前的狀態,我才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十年中老爸老媽的確衰老了,那是時光淩遲一般的改變,真的很殘酷。
“哈哈!寶貝閨女,出去半年就不認識爸爸啦?”老爸看著發愣的我,大笑著問。
“對呀,不認識了,我還以為是我哥!”我誇張的迴應著,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透著輕鬆。
“小嘴兒還是那麽甜!真是我親閨女!”老爸美滋滋,笑哈哈的拖著行李,攬著我的肩往車場方向走去。如果沒記錯的話,那裏應該停著我家當年買的第一輛車——榮威750。
果然,我的記憶力還不錯。老爸把行李放進後備箱,我在副駕駛的位置坐好。上車的時候,我差點兒習慣性的跑到駕駛員那一側。也真是親切,我當年剛學車時就是用老爸這輛車練手的,也是有感情的老物件了。
火車站離我家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一路上,老爸詢問著我的期末考試情況、室友關係、我平時的作息等等,我看著他的側臉,竟有些恍惚。
另一個時空,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應該是我開車送他去機場,他要飛去長沙參加一個老同學兒子的婚禮。那個兒子也是在北京念的書,爸爸的那位老同學曾經一度想讓我和他兒子發展一下,無奈不是彼此喜歡的類型,而且那時,我已經有了許哲凱,隻是沒告訴他們而已。
我看著眼前的老爸,將他的臉和我記憶中的樣子比照著,的確是年輕了不少。皮膚狀態自然不用說,精神狀態中年人和老年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閑聊的同時,我看著車窗外閃過的這座城市,這麽多年,這裏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和十年後比,似乎是少了些高大的住宅樓,城市街道空曠了不少。
隨著離家的距離越來越近,眼前的景物也更加熟悉,我們一路上路過了我的小學、初中和高中,我看著那些一閃而過的校門,一晃而過的圍欄,鼻子酸酸的。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一個梳著馬尾辮,穿一身運動服的小姑娘的身影,背著書包飛奔在路上,從小學跑進初中又閃進高中校園,那個身影一點點變高,變瘦,最後變成車裏的我。時光啊,對這些建築上從來都是溫柔的,即使同樣催著它們衰老,也比催人老緩慢的多。
從小學到高中畢業,十幾個寒暑假的交替就完成了我的成長和蛻變。當了老師之後,我更加深刻的感受到時光的飛逝,上課鈴下課鈴交替一打,時間走溜走了,猝不及防,防不勝防。
正傷感著,手機響了,看了一眼屏幕,顯示的是“小白楊”。我瞟了一眼老爸,猶豫了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之前和許哲凱說過爸爸會來車站接我,所以電話裏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也比較一本正經,主要是問我幾點到站,累不累之類的。聽著他老幹部作報告似的語氣,我憋著笑,想懟他,但礙於老爸在身邊,不好發作,就匆匆掛了電話。
老爸隨口問了句:“同學呀?”
“是。辯論隊的,問我到沒到家。”我半真半假的答著。
老爸便沒有問其他。
過了最後一個燈崗,轉了個彎兒,那棟見證過我成長歲月、承載著全家幸福生活、後來無數次出現在我迴憶中的家屬樓終於出現在眼前。
老爸將車停在樓側麵的車位裏,拎出後備箱裏的行李,鎖了著車,和我一起朝單元門走去。
剛到單元門口,迎麵走出一對母子樣的人物。那位阿姨和老爸打著招唿“老沈迴來啦?”正說著又一眼看到老爸身後的我,聲音立刻興奮地高了起來:“呦!依一放假啦?哎呀!大城市上大學就是不一樣,又漂亮了!”
我看看眼前的這位婦人,又看看她旁邊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突然記起,這就是我家十多年的老鄰居胡阿姨和他的兒子孫赫晨!就是那個每天放學不著家到處瘋玩的孫赫晨!如果說我現在大二的話,那麽孫赫晨比我小兩屆,此時應該是高三。
“胡阿姨好!”我趕忙叫人,但又生怕自己認錯人,還好還沒記錯。
“依一姐,你迴來啦?等我補課迴來找你去!”孫赫晨在一旁也挺高興地和我打著招唿。我記得後來上了高中之後,孫赫晨的學習越來越好,也總去我家問我英語題,性格也比小時候沉穩了不少。
“好的,隨時恭候!”我也爽快地答應著。
寒暄了幾句,胡阿姨便繼續送孫赫晨去補課班了。我和老爸走上了樓梯。
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爬樓,終於來到了頂層,602室,我的家,時空穿梭十年,我終於又站在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