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的日子還是到了。早上起床後收拾好行李,我和許哲凱約了午飯。時間尚早,我在寢室等待的時候,不禁發起了呆。


    對於迴家,我的感情從來沒有這麽複雜過。從小到大,我都極其戀家,小學的時候,我放學後總是第一時間跑迴家寫作業,然後看看動畫片,翻翻書,和爸爸媽媽聊聊天就洗澡睡覺了。對此,鄰居胡阿姨羨慕的不得了,他家兒子孫赫晨比我小兩歲,一放學就不知道瘋到什麽地方去了,經常很晚才灰頭土臉的迴來,有時候時間太晚了胡阿姨和孫叔叔還會出去轉悠著找。


    閑聊的時候,胡阿姨總會羨慕地問我媽是怎麽教育的,原話是“看看你家依一,長得好看學習又好,放學就迴家,多省心。你和老沈是咋教育的呢?”每當這時,我媽總會笑著說:“我家這個是窩裏橫。”


    知我莫若母,從小到大,越熟的人我懟的越厲害,而在陌生人麵前我通常禮貌且慫。父親大人老沈同誌曾精辟的形容過——“敵我關係良好,群眾關係緊張。”其實,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吧,總是習慣將脆弱的、不好的一麵留給最親的人,而在外人麵前克製有理。


    上高中之後,學校要上晚自習,每天迴到家已經很晚了,媽媽總是等我迴來給我熱個牛奶或是煮個餛飩之類的夜宵,再端出洗好的水果。然後再去睡覺。


    從小到大,我都特別喜歡迴家,覺得那裏就是我力量的源泉,我就像希臘神話裏的安泰一樣,家就是我的大地。


    在另一個時空,參加工作後的我迴老家的機會不多,退了休的老媽便會經常來看我,在這個城市和我住上一段時間,老爸尚未退休,每年便總有一段時間獨守空房。但每逢他出差過來,也總是會帶我吃好吃的,就像小時候一樣寵著我。後來為了方便,父母便在這個城市的郊區買了房子,既給我獨處時間,又便於見麵,想得很周到了。我想我依戀家的最大原因,就是愛吧,父母互相愛戀,我們三人互相熱愛,所以我覺得自己特別幸運。


    可是這次,我放寒假迴老家會有怎樣的狀況發生呢?爸爸媽媽還是如十年前一般年輕嗎?還是我的時空變了,他們卻沒變?雖然穿越過來的這段時間,我經常會給他們打電話、發短信,一如我過去上大學時一樣,但是見到真人又會是怎樣的場麵我實在沒有把握,而且,我將以怎樣的心情麵對他們,我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這次寒假晚幾天迴去倒也不全是因為許哲凱,也是因為我自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但,總歸是要迴去的呀。再怎麽說,也是我的爸爸媽媽,我和許哲凱都能再續前緣,更何況是我愛的父母。我不斷給自己打氣。


    迴家的票是下午三點多的,和許哲凱吃完午飯,迴寢拿了行李,我們便出發去火車站了。


    我是我們寢最後走的,本該和我同行的劉珈另找了個女伴前天就走了,如今正過著豬一樣的幸福生活,鬱涵昨天走的,她和李然的家同一個方向,李然可以陪她做段車,小茹和江安則比較特別,江安先陪小茹迴徐州老家待上一段時間,過年之前,小茹再隨江安去青島見江安的父母,這戀愛的速度也是比超火箭了。


    許哲凱給我買了一大包零食,薯片、可樂、養樂多、餅幹、巧克力、各種水果。不知道的以為我要坐一周火車,其實第二天清早我就到站了。但許哲凱說怕別人吃,我看著饞。大家評評理,我在他心目中是什麽形象。


    一路依依不舍的告別,我們還是在進站口揮別了。人群外,許哲凱遲遲不願離去,他說要目送我離開再走。我笑他弄的像生離死別似的,但是望著他站在那裏,我突然有些擔心,怕這一趟火車坐下去,真的就迴到另一個時空了,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過檢票口之前,我掏出手機,給他發了個短信“許哲凱,我愛你。等我迴來。”


    許哲凱看完短信,又抬頭看我,笑了。但願,我能如期迴來。


    趕上寒假,車上人很多,我買的是軟臥的下鋪,倒也比較舒適。


    放好行李後,我坐著鋪位上看著隨身帶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考試之前開始看的書,馬爾克斯的書人名都很長,每天我隻能看幾頁,斷斷續續的也讀了小半本,越往後看越驚歎他的構思與文筆。


    我對麵上下鋪是一對小情侶倆人依偎著坐在下鋪,低聲絮語。女孩長得很嬌小,皮膚很白皙,她靠在男孩懷裏,臉上始終掛著甜甜的笑。男孩皮膚很黑,看上去很精神。


    看著他們,我不禁迴憶起在過去的時空裏,每次寒暑假迴家,我都能看到類似的場景,我突然很想知道,過去我所見到的那些對兒情侶,有多少能夠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而走進婚姻的又有多少保持著學生時代的愛戀。身在其中時,我總覺得眼前的美好就已足夠,身在其外時,我卻終於明白,曾經擁有和天長地久相比還是不難麽令人甘心情願。


    我當了大學老師之後,也見證了大學校園裏,好多年輕男孩女孩的愛情。年輕真好,愛了就愛了,可以不去想未開是否分開,可以暫時忽略現實的殘酷,大學校園給所有男孩女孩的愛戀提供了一個世外桃源,“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我也在畢業季目睹過校園裏多處上演的分手戲碼,決絕的、不舍的,最終都說了再見。我知道畢業季的分手不都是那麽體麵,對有些人來說甚至是如釋重負的擺脫,但我還是一廂情願的認為他們的愛是真的,即使結束了,也是真的。


    正在思緒飄飛,許哲凱打來了電話,我輕歎了口氣,按下了接聽鍵。許哲凱的聲音在電話裏更加充滿磁性,又有些慵懶,他說,他迴爺爺家了,躺在沙發上,好像能感受到我的氣息。我嘲笑他出現了幻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手機快沒電才作罷。


    說到手機,真是穿越過來最想吐槽的問題之一。滑蓋、按鍵、像素渣、沒有充電寶、隻有替換電池、沒有各種app,尤其是沒有微信,想視頻通話都不行。不禁感慨過去相愛一生的人真是真愛。


    換了塊電池後,媽媽打來了電話,問我幾點上的車,剛才在幹嘛為什麽電話一直打不通,我隨便編了個理由搪塞了迴去。我還沒有和爸媽說我談戀愛的事。老媽交代了幾句注意安全後,電話裏傳來了老爸快樂的聲音,他說“我的小情人兒總算要迴來了,明早老爸去車站接你。”我笑著連聲說好。


    放下電話之後,我的心安定不少。曾經每次放假迴家的感覺漸漸又迴來了。大學四年,每次離開、迴去,都會有類似的對話,後來上班之後每次我飛往各地,爸媽的電話也總會在我落地的時候打來。無論多大,我都是他們的依一寶貝。


    還記得小學的時候問老爸為什麽給我起名叫“依一”,老爸說“你媽希望我們一家永遠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再長大一些,高中的時候,老媽在一次閑聊的時候說,其實除了希望一家人彼此依靠之外,還希望即使他們不在了,也有一個優秀的另一半值得依靠。


    我從小到大,男同學女同學都相處的很好,也能把握好和男同學交往的尺度,爸媽從沒擔心過我這方麵的問題,反倒是對門的胡阿姨總神秘兮兮地跟老媽說“你家依一好看,招風,可得看緊了。”


    老媽迴家笑著和我、老爸談起這個的時候,我總是咬牙切齒的說“你還是讓她看好他們家孫赫晨吧,前兩天他們班倆女的因為他都要決鬥了。”老爸則說,“我寶貝閨女我放心,眼光好著呢,我不知道我女婿在哪兒,但絕不在現在身邊這群臭小子裏。”


    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強了,本來我就不太看得上身邊那些傻兮兮的男同學,這下更有理由相信他們的確是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也不知道我這個同樣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哪來的自信。


    車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特征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房屋、或是突然出現的一片曠野。每次坐火車,我都會感慨,無論怎樣的荒原,都會有那麽一兩座低矮的房屋,我會好奇房屋的主人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會住在這裏,他們又過著怎樣的人生。每當這時,我都會愈加覺得生活的奇妙,同是生而為人,也許也曾擦肩而過,但每個人還是擁有獨一無二的人生真是神奇。


    夜深了,車廂裏的燈漸漸暗下去。對麵的小情侶也各各自迴到自己的鋪位上,男孩睡在上鋪,將胳膊垂下來握住女孩伸上去的手,好半天才鬆開。我在黑暗中微笑著,戀愛中的小情侶總會做這些在外人看來奇奇怪怪的傻事,但仍然樂此不疲。


    入睡前,我給許哲凱發了個短信: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小白楊,晚安。一分鍾後,我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依一寶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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