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悚然一驚,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慌忙轉身,一隻手悄悄縮在袖子裏,麵色陰沉。


    張奇勝眼珠一轉,強作鎮定說道:“怎麽?老子是城主府的公子,打傷你一個下人又如何?傅客卿我們這就走,本公子就不信在鳳陽城他敢拿我們怎麽著!”


    老者一想也是,就算對方有軍方勢力,也不可能不顧張奇勝的這層身份,不是有句老話也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嘛,至於事情的後果,就不是他一個人江湖散人能插手的,相通其中關鍵,老者明顯鬆了口氣,藏在袖中的右手,紅光漸漸斂去。


    張奇勝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剛沒走幾步,就被英武男子一杆長槍抵在了胸口,鋒利的槍尖毫無凝滯地刺破了他的衣衫,嚇得他一動不敢動。


    李玄機提著沒有出鞘的攬星河,指著灰衣老者冷聲說道:“本公子給你一次出手的機會,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還有,把那隻畏畏縮縮的手露出來,等會它就不屬於你了。”


    老人名叫傅開霽,年輕時憑借著一手剛猛拳法,在江湖上也算得上小有名氣,隻是有次不小心與一幫膏粱子弟起了衝突,年輕氣盛的他失手打死了一名官家子弟,從此便過上了逃亡的生活,偶然經過鳳陽城時,碰到了臭味相投張奇勝,兩人一拍即合,便在城主府做了客卿,一晃就過去了三年。


    每每迴想起那段過街老鼠般的日子,傅開霽都忍不住唏噓不已,誰又能想到,曾經的逃犯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城主府的頭號客卿,三年來享受著前半輩子都不曾擁有過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夜夜笙歌,這種感覺他很喜歡,所以他不允許有人來破壞這種來之不易的生活,任何人也不行!


    現在這個時刻,讓他仿佛又迴到了那個腥風血雨的江湖,無依無靠,已經滿頭銀霜的嶽開霽灑然一笑,緩緩將兩臂衣袖卷起,和年少對敵時如出一轍,看著依舊雄壯的手臂,意氣風發。


    老者雙拳緊握,一抹淡淡紅芒從掌心升起,包裹住他的雙手,一直升到肩膀處才停下,遠遠看去,就像是兩條通紅鐵柱。


    傅開霽看著一臉淡然的白袍年輕人,沒來由想起那個被他打死的官宦子弟,那個年輕人真英俊啊,也是這樣看了自己一眼,就被打死了,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不管再如何掩飾,都會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那個官宦子弟是,這個白袍公子是,就連廢物張奇勝也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客卿身份,在這些人眼裏,終究還是一條狗而已。


    灰衣老者猛然間須發飛舞,怒吼一聲:“你們這些狗東西,都給老子去死!”說完右腳重重一踏,衝向白袍公子,右拳迅猛揮出,帶出一片紅色光影。


    李玄機左腳微微後撤一步,右腳在前,攬星河隨意一甩,劍鞘便化作一抹流光,刺向老人。


    傅開霽麵容扭曲,右拳狠狠擊中劍鞘,一聲金鐵之聲傳開,劍鞘被他一拳砸飛,旋轉著紮進一側房屋的石牆中,房屋微微震動,嚇得裏麵的人哇哇亂叫。


    老人收迴發麻的右手,順勢擰腰,左拳揮出,勢若驚雷。


    李玄機一個彎腰滑步,從腋下躲過,來到老人身後瀟灑轉身,攬星河順手一提,一抹清涼劍光衝天而起,傅開霽包裹著紅光的左臂齊根而斷,淩厲的劍氣直接將那截斷臂給攪的粉碎。


    灰衣老者痛苦地悶哼一聲,腳下迅速踏出一個圓圈,右臂紅芒更勝,裹挾著破空之聲揮向近在眼前的年輕人。


    見老人如此兇悍,李玄機嗤笑一聲,左手化掌輕描淡寫抓住破空一拳,緊接著手中長劍落下,嶽開霽再斷一臂。


    不顧老者的淒厲慘叫,李玄機丟掉斷臂,手中長劍輕輕一送,攬星河瞬間炸出一道驚人劍氣,直透老人心腹,卻沒有穿體而出,而是詭異地帶著他的身體倒飛出去,落在劉倉三人身前。


    正在包紮傷口的趙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了一跳,手上力道不由自主使重了,疼的劉倉齜牙咧嘴。


    楊宿連忙站起身跑到灰衣老者跟前,用戰刀捅了捅,迴頭眉開眼笑,“死了!”


    目光呆滯的張奇勝渾身發抖,看著遠處人棍一樣的老者喃喃自語,“就這樣,死.....死了?”見白袍公子正提著劍朝自己走來,打了個激靈,慌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央求道:“求公子開恩,饒小人一命,小人願意給公子做牛做馬,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李玄機蹲下身來,看著跪地求饒的胖子,抓住他的頭發,將他頭拎起來,冷聲說道:“聽說你很狂啊,在這鳳陽城一手遮天,很是逍遙自在,本公子羨慕的緊,隻是家中規矩嚴苛,容不得本公子做那鮮衣怒馬、欺辱良善的勾當。”


    見張奇勝目光閃爍,又說道:“雖然你現在看起來很是狼狽,但本公子知道你們這種人,隻會一時服軟,說不得迴去後就會立馬叫人前來報複,說好聽點叫睚眥必報,說難聽點就是小人報仇不過夜,本公子給你這個機會,準許你派人迴去通知城主府,至於你爹能拿出多大的陣仗,就看他的本事了。”


    李玄機站起身來,低頭看著一攤肥肉似的張奇勝,輕笑說道:“不過你得受點苦,隻有這樣,你爹才會心疼這個兒子,拚盡全力來救你。”說著一腳踏在張奇勝的手臂上,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伴隨著慘叫傳出。


    城主府會客廳中,一位裝束華貴的老人正在和一個彪形大漢喝茶。


    老人正是鳳陽城城主,名叫張浦,今年五十來歲,看起來像個普通老頭,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頭上沒有頭發。


    張浦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朗聲說道:“劉校尉你難得來一趟城主府,我這年紀大了哪也去不了,不知道最近有沒有啥新鮮事,劉校尉給說道說道?”


    男子名叫劉冬陽,是負責駐守鳳陽城的校尉,雖然身形高大,卻生了一副陰柔麵容,頭發隨意地披在腦後,看起來頗有幾分英俊瀟灑的意味。


    劉冬陽聞言抿了一口茶水,抬頭說道:“如今我朝兵力強盛、國泰民安,要說啥大事肯定沒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值一提,不過有一事倒真的有點意思。”


    張浦來了興致,催促道:“啥事啊?趕緊說說。”


    劉冬陽緩緩說道:“前幾天我聽一個在玄甲營中當兵的同鄉說,小公子把錢將軍給打了,大將軍一怒之下把他給趕出了將軍府,現在是音信全無,誰也不知道去哪了,不過我同鄉又說了,第二天他們校尉和幾個營中兄弟就消失了,這事很有嚼頭啊。”


    張浦給劉冬陽填滿茶水,吃驚說道:“你說的是咱們將軍府小公子吧,這麽多年來可沒啥人見過,咋的一出來就能把錢將軍給打了,聽說那錢將軍可是個猛人,殺敵無數脾氣爆裂。”


    劉冬陽點頭說道:“誰說不是呢,我那同鄉也沒有親眼瞧見,都是聽玄甲營其他人說的,傳的可神了,說小公子有神仙之力,一招就把錢將軍給打趴下了。”


    “娘嘞,不愧是大將軍的後人,聽著就嚇人,比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強了不知道幾百倍。”張浦一手端茶一手摸著大光頭說道。


    想到那個肥胖如豬的年輕人,劉冬陽眼中閃過一抹厭惡,隻是趁著低頭喝茶的功夫給掩蓋了過去。


    兩人又說了些不痛不癢的瑣碎小事,覺得無趣的劉冬陽正欲離去,就見廳外慌慌張張跑來一人。


    來人剛踏進廳內,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抬著滿臉血汙的臉,急切叫道:“大人出事了,公子在琉璃街被人打斷了胳膊,傅客卿也死了!”


    張浦噌的站起身,臉上瞬間掛起寒霜,怒聲說道:“是誰幹的,有幾個人?”


    “不認識,看起應該不是咱們這的人,有十幾個,其中有個白袍公子特別厲害,三兩下就把傅客卿給打死了。”消瘦男人說著,想起傅客卿的駭人模樣,現在還有些後怕。


    劉冬陽心中一動,卻沒有開口,繼續喝著手中的茶。


    光頭老人在廳中皺眉踱步,自言自語道:“傅客卿可是到達了小宗師境界的人,在江湖中都可開宗立派,竟然會被那人三兩下就打死,難不成那人是大宗師?我兒怎麽會惹這種人?”


    忽然瞥見喝茶的劉冬陽,張浦拍了一下腦門,大笑道:“嗨呀,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既然有劉校尉在這,甭管什麽大宗師小宗師,那還不都是狗屁!”


    張浦走到劉冬陽跟前,一揖到底,“懇請劉校尉助本官一臂之力,救出我兒後,本官答應劉校尉一個要求,隻要不是太過分,本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冬陽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扶起張浦,笑著說道:“城主大人客氣了,不過鳳陽城雖有駐軍一千,但是也不可能全部都調來,而且調人越多速度越慢,兵貴神速的道理想必大人也知道,我認為三百是為最好。”


    見劉冬陽同意幫忙,張浦如釋重負,忙點頭說道:“三百夠啦,料想那人也不敢跟鎮南軍作對,劉校尉在一旁掠陣就行。”


    一盞茶後,城主府大門前集結了一百來人,在張浦的一聲令下,緩緩向琉璃街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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