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宿止住哭聲,撕下一截衣袖為劉倉包紮傷口,或許是眼淚未幹,手法十分淩亂。


    劉倉麵無人色,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脫力,看著像劊子手一樣走來的灰衣老者,強自壓下斷臂之痛,顫抖說道:“等會你瞅準機會就跑,咱兄弟倆不能全都折在這裏!”


    楊宿不由想起,那一次自己這個小隊負責打探敵軍動向,不小心糟了埋伏,經過異常慘烈的戰鬥,整個隊伍最後逃脫了三人,老伍長為了給他倆爭取時間,獨自引開追擊而來的敵軍,自己中箭昏迷,是劉倉背著他,沒命地跑了兩天兩夜才趕迴了軍營,那一次劉倉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後來他才知道,那時的劉倉其實身上已經中了三刀,其中一刀在腹部,隻差半寸就會隔斷他的腸子。


    事後楊宿去找劉倉喝酒,提起此事,劉倉喝了一大口酒笑罵道:“你他娘的連媳婦都沒取,急個啥嘛,就是咱整隊人都死球了,也會想辦法把你弄迴來,老子這條命算是撿的。”


    你們總是這樣,楊宿抹去臉上淚水笑了笑,重新撿起戰刀豁然起身,站在劉倉身前,低頭咧嘴一笑:“劉哥,每次都是你們幾個當哥的讓弟弟先走,這次我不走了!”


    半躺在地上的劉倉看著持刀而立的年輕人,頓時淚流滿麵,伸出一隻腳狠狠踹在他的小腿肚上,帶著哭腔怒罵道:“滾啊,老子不用你個小兔崽子來逞英雄,你要是死在這,對得起老伍長他們嗎!”


    楊宿沒有迴答,身形紋絲不動,雙眼平靜地看著灰衣老者,手中戰刀輕輕拖在地上,殺氣淩人。


    看著強弩之末的兩人,老者心中冷笑,對這種所謂的兄弟情誼不屑一顧,右手輕輕抖去刀上鮮血,身體開始加速前衝。


    楊宿瞳孔一縮,也開始彎腰對衝過去,刀尖在地上劃出一連串火星,兩人相距一丈,楊宿看準時機,戰刀迅猛撩出一個雪亮半弧,聲勢驚人。


    老者也不躲避,右手泛起淡淡紅芒,朝著雪亮刀光輕輕劈下,他要憑借著深厚內力,讓對麵著小子再也提不起刀。


    兩刀相撞,瞬間爆出一聲震天聲響,刺人耳膜,遠處觀戰的人們紛紛捂住耳朵,張奇勝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滿臉痛苦。


    老人看似輕飄無力的一刀,直接將堅硬地麵劈出了一道深坑,石屑亂飛。楊宿持刀右手虎口崩裂,血流如注,卻仍然麵色不改,左手搭在右手上變為雙手握刀,腳步向後一撤抽出戰刀平舉身前,朝著老者腹部捅去。


    灰衣老者嗤笑一聲,輕描淡寫掄出一個橫劈,彈開那人的狠厲一刀,趁著年輕人身形不穩之際,右腳向前踏出一步,刀尖直刺而去。


    這一刀實在是太快了,楊宿隻來得及偏了偏身子,就感覺右肩一股鑽心疼痛傳來,手一抖,戰刀倉啷落地。


    老者露出一抹獰笑,微微用力,刀尖再刺進楊宿肩膀三寸。


    楊宿緊咬牙關,左手抓住刀身,身形後撤,就要將刀拔出。


    老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手握大刀欺身而上,誓要再卸下一人手臂,楊宿不得已隻好死死抓住刀身,向後退去。


    就這樣,一人前行一人後退,一人雲淡風輕,一人岌岌可危。


    老者速度越來越快,腳步越來越大,楊宿後退速度終究是慢了,腳下一個不穩就被老者長刀挑在半空,楊宿雖然兩手緊緊抓著刀身,卻仍然阻止不了刀尖一寸一寸地刺入肩膀。


    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傳來,斷臂劉倉弓著腰從楊宿身後竄出,狠狠撞向灰衣老者,老者猝不及防下被撞的向後退去,戰刀自然而然從楊宿肩膀抽離,老人看著身下不要命一樣橫衝直撞的劉倉,怒火中燒,刀柄用力砸在了他後背上。


    劉倉瞬間噴出一大口鮮血,被這一下直接砸到了地上,老者站定身形,手中戰刀一旋,刀劍朝下,對準劉倉後心,直刺而下!


    楊宿見到這一幕心膽俱裂,隻覺得一股烈火在胸中燃燒,快要炸開!


    平常這個時辰是琉璃大街最熱鬧的時候,如今街上商戶卻家家緊閉門窗,行人更是一個沒有,鳳陽城的民眾早就練就了一雙順風耳,知曉張公子在這裏都選擇了繞道而行。


    忽然間,一柄月白長劍從大街盡頭唿嘯飛出,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灰衣老者長刀剛觸碰到劉倉後背,一股強烈的危機從他心中升起,抬頭眯眼觀瞧,就見一道白光襲來,心中震動,戰刀轉刺為擋,護在身前。


    一聲春雷炸起,擋在老者身前的戰刀刀身生生凹陷下去,撞擊在他的胸口,老者麵色大變,將一口鮮血咽會獨自,身體不由自主在地上向後劃出了三丈。


    那抹白光被反彈迴去,落在了一名翩然落地的白袍公子手中,老者終於看清了,那竟是一把沒有出鞘的長劍。


    楊宿看見麵色蒼白的白袍公子,不顧肩膀傷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沙啞說道:“屬下無能,給公子闖禍了!”


    李玄機默不作聲,走到趴在地上的劉倉身邊,看見他胡亂包紮的左肩還在滲血,身下一大片猩紅觸目驚心。


    劉倉似乎感到有人靠近,艱難抬頭望了一眼,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斷斷續續說道:“公子,屬下給您丟人了。”


    李玄機麵色陰沉,緩步經過灰衣老者,拾起地上的一隻斷臂,返迴到劉倉身邊。


    從頭到尾,李玄機一句話也沒說,整個琉璃街鴉雀無聲。


    灰衣老者不是不想動,隻是當那個白袍公子靠近他時,一股莫名壓力竟然壓的他喘不過氣,更別說提刀殺人了,如今見那人走遠,老者抹了抹額頭冷汗,悄悄退迴到張奇勝身邊,氣焰全無。


    張奇勝看著突然出現的白袍公子,低聲問老者:“傅客卿,那人在幹啥?難道想要把斷了的手臂接迴去?”


    灰衣老者眯眼望去,發現白袍公子撕下那人肩膀處的血布,將斷臂安了上去,一隻手拂在傷口處,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不確定迴道:“老朽也不甚清楚,不過見此人舉動,似乎是要將斷臂接迴,老朽聽聞隻有道門長生真人才有這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通,此人看起來年紀輕輕,定不會是修煉有成的老神仙。”


    隻是感到內府裏灼燒般的疼痛,老人又拿不準了,悄聲說道:“公子,不管如何,此人功力深厚,不是老朽能對付的,咱們還是先走為妙,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迴了城主府再作計較。”


    剛才那人的白虹一劍,張奇勝自然也看到了,點頭沉聲說道:“那行,咱們迴去,等本公子帶上個幾十號人,再來找他們算賬!”


    張奇勝話音剛落,就見那白袍公子站起身,看向這邊說道:“你們今天一個也別想走!”


    張奇勝深知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邊往後退邊對周圍的惡奴們命令道:“你們都給我上,如果能攔住那人,迴去要錢本公子給錢,要女人本公子給你們女人!”


    眾人也都知道那人厲害,隻是一來他們依附於城主府,不得不聽令行事,二來也是報酬太過誘人,如果隻是攔下那個白袍公子,想必也不至於送命。


    人就是這樣,隻要有一個人帶頭,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跟上,漸漸地,二十來個被貪念衝昏頭腦的城主府鷹犬,怪叫著向白袍公子衝去。


    李玄機大步而行,迎麵而來的一個消瘦男人舉刀砍來,被他長劍拍飛出去,慘叫著撞破一家商戶大門,消失在街道上。


    匆匆趕來的趙婉兒便驚奇地看到,隻要有人接近玄機哥哥,那人就會慘叫著飛出去,不是撞爛了哪家門窗,就是被一劍拍到了兩旁的房頂,看起來著實有些怪異好笑。


    張奇勝的感覺就大不一樣了,見自己手下正飛速的從街道上消失,媽呀一聲扭頭就跑,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灰衣老者咽了口唾沫,趕緊丟下手中戰刀,絲毫不在意自己小宗師的身份,快步跟在張奇勝身後,他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顧及眼前人的身份,他真想一掌把這個肥豬給拍死。


    兩人剛沒跑兩步,就見七八個殺氣騰騰的人攔在他們麵前,其中一個手持鐵槍的英武男子踏出一步,鐵槍重重地在地麵上砸出一個凹坑,開口怒聲說道:“再往前走一步者,死!”


    張奇勝眨了眨眼,雙腿止不住地顫抖,低聲問老者:“傅客卿這可怎麽辦?”


    灰衣老者看對麵幾人佩帶著統一樣式的戰刀,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天朝對鹽鐵把控極其嚴格,普通人家家裏一把菜刀都得去官府報備,隻有似張奇勝這種官宦子弟才有能力弄來刀劍這些兵刃,可也不曾像對麵幾人這樣佩帶製式戰刀,難不成那個白袍公子是哪家將軍校尉的公子?


    這可就麻煩大了,天朝重武輕文,文官遇到平級的武官都得自降一級,如果碰到手中握有實權的武官將軍,還得再降。


    就在灰衣老人權衡利害之時,身後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是你打傷的我兩個兄弟?那就把命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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