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材的炮製極為繁瑣。如鹿茸、刺五加、淫羊藿、當歸這等熱性藥材與女貞子、石斛等寒性藥材的炮製工藝是截然不同的。以生地和熟地為例,雖然同為玄參科植物的根莖,但其藥效卻是大相徑庭。


    這兩者同為中藥植物地黃的製成品,將地黃曬幹即成生地,而佐以砂仁、酒、陳皮為輔料,反複蒸曬至顏色變黑,質地柔軟即為熟地。


    生地性寒,但製為熟地後,藥性卻是由寒變溫,成為一味補血的良藥。同理的還有沙參,雖冠以同一名字,但其卻有南北之分,兩者藥性天差地別,炮製方法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還隻是植物方麵的分類,而中藥材的來源可不僅僅隻是植物,它還包括動物與礦物。特別是動物方麵,其藥性之複雜,簡直是一言難盡。


    接下來的時間,趙言將所有藥材根據屬性、產地,分別一一分類、撿選,然後逐一加以炮製。


    該土法研磨的就土法研磨,超聲波粉碎效果更好的就用超聲波粉碎,新鮮的藥材先用超低溫冷凍,然後再用高分子震蕩儀將其破碎,將每一滴藥性都盡可能的保留在藥材體內,務必不使其有一絲一毫浪費的可能……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努力,趙言終於完成了製藥前最重要的工序。


    他將所有藥材都均勻的分成了三份,然後每一份連同主藥在內再細分成十小份。這是他為自己留出來的冗餘度。


    趙言打算用前兩份來練手,相信有了這二十次的練習經驗,應該能大大提升他合藥的熟練度了。


    一切準備就緒,趙言深吸了口氣,開始有生以來第一次單獨的製藥。


    首先打開高溫原子爐,對爐膛進行預熱。利用這個空隙,趙言又靜坐片刻,將合藥的每一個步驟又重新在心中過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疏漏之後,終於開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不得不說,製藥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這是趙言在結束了他人生第一次製藥之後發出的感慨。這種辛苦不僅是體力上的付出,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疲憊。


    將近一天的時間過去,此時,製藥室的漢白玉台子上放置著一排十三個指肚大小的瓷瓶。這就是趙言今天所有的收獲,總共成藥十三顆,每瓶一顆,分別裹以蠟衣。


    整整三十爐藥材,就出了這麽點成果,雖說有練手的成份在裏麵,但不能不說這是個不合格的成績。而這,已經是趙言竭盡全力的結果了。


    若不是在精神力的輔助下,讓他以許多精細關節得以從容把握,否則連這十三顆也別想合成,特別是在關鍵的成藥階段,但凡稍有一絲偏差,便是成與不成的分界。


    難怪以本草堂這麽大的勢力,也培養不出一個自己的製藥師來,這不單單是沒有合適的藥方那麽簡單。


    一名合格的製藥師,其本身最好是一名精神力高手,這是趙言得出的結論。否則即便有藥方在手,成藥率也可想而知,但問題是,在中醫藥日漸式微的今天,又會有哪個高手願意從事這樣的行當呢!


    數量雖遠不如預期,但借助前期對原材料的精細化處理和精神力的輔助,成藥的品質倒是相當的可觀。完全達到了趙言當初的預計,這令他非常的滿意。


    經過這麽一次練手,趙言相信如果再次開爐的話,成藥的產出再翻一倍,應該是有可能的。


    揉了揉有點幹澀的眼睛,趙言長長的伸了個懶腰。長時間的全神貫注,令他有一種筋骨僵硬的感覺。他索性又施展了一遍鍛體術,一套招式使完,趙言隻覺全身神清氣爽,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趙言有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的尾椎骨似乎在慢慢地生長,用手觸摸,能明顯能感覺有一節凸起。隨著時日的遷延,更有一種將要破體而出的感覺。難道這套鍛體術的最終結果是要從體內長出一條尾巴來,趙言有些疑惑。


    將所有丹藥放入背包,隻剩一個瓶子拿在手中,這是他答應王坤的。


    隨著製藥室的門緩緩打開,在外麵等候已久的王坤一個箭步竄了上來。


    “情況如何?”


    “幸不辱命,托王兄這批設備的福,成藥量還算可觀。”趙言並沒有透露具體的數字,反正按照約定,這批成藥都歸他所有,他說多少就是多少。


    趙言將手中的那個瓷瓶遞給王坤,“這是你的那份,具體的品質,還得你自己加以驗證。天色已晚,今晚,就要叨擾王兄了……”


    “哪裏!哪裏!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怎麽能說叨擾,見外了,見外了……”王坤有些的欣喜的說道。


    趙言這種主動為質的作法無疑得到了王坤的信任。在他看來,這不僅僅是趙言對自己成藥品質的自信,更透露出雙方進一步合作的可能,如果這批藥丸的品質真的如趙言所說的話。


    晚餐極為豐盛。華人在招待賓客上,向來是傾其所有的。這一點,不論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如此。


    趙言是客,王坤主陪。隻是兩個人的席麵,就是四涼四熱八個菜。魚唇、鹿尾、象拔、乳羔,不僅僅材質珍貴,廚師烹調的手藝也是一流,就連身為半個老饕的趙言也是吃的讚不絕口。再加上王坤的妙語如珠,客意奉承,這頓飯趙言吃得極為舒暢。


    就在趙言飯後消食的時候,城郊一座巨大的莊園之中,王坤出現在了其中的一個房間。


    一條不大的山脈從西向東起伏綿延奔騰而來,至河流處又緊急收縮,呈一個陡然的提升狀,像是一條張大嘴巴的大蛇。在風水學上這是一個青龍取水之勢。


    這座莊園就坐落在蛇口的位置。拋開風水不論,這個位置,後是懸崖,前有河流,易守難攻,深得防禦之要。


    從高處俯瞰,莊園前後三進,占地極大,目測不會小於三百畝。夜幕籠罩之下,如同一隻怪獸,趴伏在黑黢黢地夜色之中。


    此時,前院正燈火輝煌,人來人往,觥籌交錯間,展開著一場又一場的交易。


    不同於前院的熱鬧,後院之中卻是寂靜無聲。水池中時不時傳來的一聲聲蛙類的鳴叫,更襯托出這裏的靜謐。


    一間燈光昏暗的房間中,三個人正在低聲討論著什麽,王坤也在其列。隻不過他的地位似乎很低,隻能規規矩矩的站著,時不時的答上一句。


    另兩個坐著的人中,下首的一個赫然是那王靜章。另一個坐著的全身裹以黑袍,完全看不清麵目。這人似乎有些怕冷,不僅身體縮成一團,這種氣候下身上還裹了一張毛毯,絲毫不嫌熱的擠坐在沙發的一個角落。


    但看王靜章兩人的態度,他才是這個房間地位最高的那個。


    “老祖宗,具體就是這樣,我已命人對那顆丹藥的藥性進行深入解析,目前得到的所有數據都符合那名製藥師所言,現在研究人員正在進行藥理解析,判斷它可能存在的副作用,同時再結合那批輔料的種類和數量,以我們手頭收集的古方為藍本,通過計算機進行優化配比,希望能夠還原出它的原始配方……”


    王坤恭恭敬敬的遞上一個指肚大小的瓷瓶,“這是我花重金向那位求來,希望能對老祖宗的身體有所裨益!”


    “真是胡鬧,這種還未經驗證副作用的藥物如何能給老祖宗服用,萬一有所紕漏,你王坤擔待的起嗎!”王靜章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猛地站了起來。


    “沒事的,沒事的……”黑袍人揮了揮手,沙啞著聲音:“靜章你不要小題大做,小坤他也是一片孝心……再說了,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清楚嗎,苟延殘喘罷了。這藥啊,隻要當下能起到作用就好了,還管它什麽副作用不副作用的,能不能撐到那一天都難說啊……”


    伸手接過王坤遞過來的瓷瓶,從中倒出一顆藥丸來。這顆藥丸指甲蓋大小,不同於世麵上那些普通中成藥普遍黑沉沉的顏色,它色呈翠綠,看上去賣相極佳。


    輕輕地捏破蠟殼,黑袍人將藥丸放在鼻間用力一嗅。並沒有聞到人參特有的那種皂甘味,反而在鼻間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縈繞。


    “質性轉換,藥性深藏,不錯,是大師手筆。”黑袍人讚歎道:“如此,這藥性就值得期待了!”


    擺了擺手,阻止了王靜章的勸阻,黑袍人一口將藥丸吞下。


    片刻之後,本來蜷縮著的黑袍人猛然站了起來,嚇得王坤差點驚叫出聲,以為出了什麽意外。


    這一站起來,才發現黑袍人身量極高,目測足有一米九十以上,隻是黑袍之下空蕩蕩的,好像竹竿上頂了一件衣服似的。


    他兩腳左右一分,不丁不八,擺了個運功的架式。不大一會兒功夫,他身上的黑袍就劇烈的抖動了起來,同時一股若有若無好似肉類腐爛的味道慢慢地在屋內彌散開來。


    良久之後,一切漸漸平息,黑袍人仰首吐息,一道淡淡地白氣從他口中噴出,一時間,那股臭味變得更濃鬱了些。


    黑袍人揭開帽兜,露出的是一張骷髏似的臉。一層淡灰色的幹癟皮肉緊貼在骨骼上,由於缺少水分,整張臉皮收縮的厲害,以至於連牙床都無法包裹,露出三五粒參差不一的牙齒。


    再加上眼眶深陷,幾縷枯黃的頭發緊貼在頭皮上,說他是一具僵屍都不為過。唯有那深陷的眼眶中不時閃過的幽幽綠光在告訴別人,他還活著。


    “有多久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了。”黑袍人喃喃自語般說道:“真是舒服啊!”


    他一動不動的站著,似乎沉浸在這種感官之中。


    良久之後,“小坤做的很不錯,這味藥的確對我有效,我感覺鬱積在腎經中的那股寒氣似乎有了鬆動的跡象……小坤,你剛才說這是三十年野山參的藥效?”


    “是的,老祖宗。隻是林下籽參,我手頭還有一支更好的野生人參,迴頭就請他製出成藥來。”


    “那名製藥師煉製了一批這樣的丹藥?你知道具體的數量嗎?”


    “實在不知,按照約定,這批成藥都歸他所有,本草堂的規矩在那裏,孩兒也不方便打聽……”


    沉默了片刻,“你這顆藥是花多少錢買的?”


    “兩萬美元!”


    “不貴。那名藥師估計是初出茅廬,並不知道自己手中那道藥方的價值,答應他所有條件,讓對方把藥方交出來。”


    “老祖宗判斷的很有道理,這名藥師的確非常的年青,但要讓他交出藥方,這……怕是不大可能吧。”王坤麵有難色的說道:“每一道藥方對藥師來說都是安身立命之本,對方如何肯輕易就交出來……”


    “你可以試著探探他的口風,看他有什麽要求。都說是年青人了,酒、色、財、氣、權勢、美女,總有一樣喜歡的吧!隻要能達成結果,沒有什麽是不可交易的……”


    黑袍人緊接著話風一轉,“這些都不急,隻要這個人還在我們手上,就可以徐徐圖之。當前最重要的是收集足夠的資源,讓那名藥師製作出更多的成藥來。不說對我的身體有用,單單是這種藥物,就足以讓我們王家在堂裏的話語權再度增大,到時再有那道藥方在手,即便以後我不在了,那也是家族安身立命的保證啊!


    小坤,你這段時間把手上的工作放一放,給我專心盯住這件事。放心,老祖宗不會虧待你的……


    剛才靜章提出來小煥不願意接手他的位子,我還在考慮接班的對象,現在不用考慮,就是你了。隻要能做好這件事,家族會把你當作下一代的當家人來培養。”


    “謝謝老祖宗!謝謝老祖宗!”王坤一時欣喜若狂。他也知道做好了這件事,家族肯定會有賞賜,但想不到這個餡餅會如此之大,直把他給砸了個暈頭轉向。


    “靜章,此事事關重大,安保的事就由你來負責。等下讓小坤把這名藥師的資料給你,你要確保這個人始終在我們的掌控之下,還有參與此事的所有人員,近段時間不要讓他們與外人接觸,做好消息的隔絕。”


    王坤畢竟也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二叔,這個人的來路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是自己撞上門來的,我還來不及調查,我這兒隻有一張他的照片,您看行嗎?”王坤把一張趙言的照片傳到了王靜章的手機上。


    “怎麽會是他!”王靜章略顯驚訝的說道。


    “怎麽,靜章你認識這個人?”


    “是的,老祖宗。前幾天剛剛有過接觸,我還專門對他進行了調查。說起來,他還救了芷蘭一命呢……”


    當下王靜章就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向王家老祖敘述了一番。“我還沒想好對此事是個什麽態度,想不到在這兒又碰上他了。”


    “此事是靜章你做的差了,怎麽說也是救命之恩,不思迴報也就罷了,怎麽能任由芷蘭這丫頭胡鬧,做出這等事來……


    話說迴來,這些年,仗著你的寵愛,芷蘭也鬧的夠了,就連我都有所耳聞。這次給她個教訓,也不是什麽壞事,正好借機讓她收收心,畢竟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將婚事提到日程上了。”


    “老祖宗說的是,我也正準備試著讓她管理一些族裏的產業。有了正當的事做,再經些曆練,想必她也會有所收斂。至於婚事,小蘭她才二十,是不是可以再緩幾年?”


    “二十也不小了,放在我那個年代,早已是幾個孩子的媽了。這件事你不用多說,就這麽定了,家裏養了她這麽些年,也該她為家族作一點貢獻了……至於聯姻對象你倒是可以自行斟酌,總歸超不出那幾個家族。”


    緊接著王家老祖的語氣轉的有些嚴厲:“照你的說法來判斷,那個年青人對你一家應該不會有什麽好印象,所以安保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省得憑空生出許多波折。


    這件事,我會安排靜文來處理。你也正好處於剛剛突破後的關鍵時刻,不宜為這些事分心,還是安心修煉去吧!”


    然後揮了揮手,“沒什麽事就迴去吧!小坤留一下,我還有些事要對你交待。”


    “咯吱”一聲,沉重的門軸轉動聲打破了後院的寧靜,原本嘈雜的蛙鳴聲立時停歇了下來。在門外等候已久的王煥精神一振,快步迎了上來。


    “父親,情況如何?老祖他說什麽了嗎?”


    王靜章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老人家非常欣賞你敢於放棄一切的勇氣,對你的決定他表示讚賞,從現在起,你可以開始走自己的路了。”


    王靜章笑語晏晏的說道,邊說邊拉著王煥往外走。直到走出很遠的一段距離,他的臉色才漸漸沉了下來。


    “煥兒,你做事怎麽還是如此毛毛躁躁,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後院兩百米範圍內,不要議論跟老祖有關的任何事情,他會聽到的。”


    王煥吐了吐舌頭,“隻是以訛傳訛罷了,人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能力。”


    “這不是以訛傳訛,是真實不虛的事。”王靜章搖了搖頭,“你不懂,那是一個與我們截然不同的世界。也是我們王家能在這異族的國度仗以立身的根本。正是因為有他老人家在,我們才能在這裏屹立百年而不倒。”


    “那到底是什麽秘術,仙俠?巫鬼?還是傳說中的降頭什麽的,弄的神神秘秘的。”王煥好奇的問道:“既然是我王家安身立命之本,那老祖宗更應該把它傳下來才是,可也沒聽說族中有誰在修煉啊!”


    “不是他老人家不想傳下來,而是修行這門秘術有種種禁忌,他老人家也是顧慮重重啊。”


    王靜章嘿了一聲,“有朝一日,你看看後院地下埋著的那些東西就什麽都明白了!


    總之呢,這事目前跟你沒有關係,你隻要走好自己的路就行。倒是我,在退下族長之位後,說不定還能有緣分試著修煉一下,看看能不能承襲他老人家的衣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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