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姑姑將手裏的圖冊放到雲疏的手上,笑道:“這些都是代代相傳的東西,以後你當母親了,當祖母了,這圖冊你也要往後傳的。一般來說,女子洞房花燭夜都是要吃些苦頭,榻上也都墊著一塊白布,第二日將帶了處子血的帕子交給婆家,以免丟了醜。”


    處子血?


    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哪來的處子血……


    雲疏垂下眸,掩蓋住心裏的恐懼,倒是讓嬤嬤以為她是害羞,連忙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別害羞,這是每個女子都要經曆的事情。”


    閨中話講完了,童樂剛好端來一碗麵條,一邊遞給雲疏一邊囑咐道:“小姐,明兒個大婚,聽嬤嬤們說,您從梳洗到洞房好像都不能吃東西的,趁著現在還有胃口,趕緊吃些墊肚子吧。”


    吃完麵條,外頭的天色已經像潑了墨似的,已經黑透了。


    蘇影的嬤嬤安排著眾人住宿的事情,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屋子裏隻留下了幾個婢女,雲疏想著今晚怕是睡不了了。


    婢女們也沒閑著,有的收拾屋子,有的將打好的足金鳳冠抬了上來,雲疏一看,除了黃金還點綴著南海明珠,單單一顆都能讓平常老百姓吃上好一陣了。


    這種大喜的日子,時間過得也算是很快,大紅蠟燭換上了兩三輪,就看到了幾個宮裏帶來的儀容姑姑款款上前,拜見雲疏。


    “雲小姐,奴婢為您梳洗。”


    儀容姑姑行完禮後,一左一右地迎上前來。


    雲小姐?


    主子竟然恢複了妹妹的身份!


    他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雲疏又心酸又心疼,像個木頭一樣任由她們給自己更衣,換上了霞帔錦袍。


    還好自己的身形與妹妹幾乎一致,這衣服竟十分貼身。


    穿好喜袍後,幾人又替雲疏梳髻,上妝,隻是這一弄,原本還是黑蒙蒙的天氣,此時竟泛起了魚肚白。


    雖然梳妝完畢,但此時還不用戴上鳳冠,雲疏看著鏡中白肌如雪的自己,赫然發現額頭上的奴印竟也被巧妙的遮了下來。


    之後就是先去前廳拜別娘家長輩和宮裏人,外頭已經開了鞭炮,劈裏啪啦,一下一下地撞在雲疏的心裏。


    一路上都是紅色的花瓣撒在沿途的小道上,雲疏穿著金絲履,被奴婢們攙扶著軟軟地踩在地麵上,有幾分恍如隔世的幻覺。


    偌大的廳堂此刻也站滿了人,正中站著的是皇宮內侍總管,他手持聖上手褕,身份非比尋常。


    右側下方坐著的是中年錦服男子,似乎是蘇家家主,手裏竟抱著兩個牌位,雲疏隔著珠簾遠遠的看的不清楚,隻瞧見廳堂正中放著金絲牡丹紋的蒲團,自己則被喜娘一左一右地攙扶著,走上前去,麵容緊張地跪了下去,拜了拜。


    喜娘在一旁高聲喊道:“雲家嫡女~拜別高堂!跪謝天恩!”


    而內侍總管也笑著打趣道:“雲家有女如此,也算是祖上積攢的福氣了!”


    雲疏三拜九叩,被喜娘攙扶起來後,抬頭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爹娘的牌位!


    恍恍惚惚地被攙迴新房,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麽,幹了什麽,她都聽不見。


    雖然隻是因為妹妹受寵,才讓雙親短暫的見了天日,但是在雲疏心裏,無疑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今日大婚,她本來就是個傀儡娃娃,隻要提線的人拎著根線,她帶著走便成了。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父親母親的牌位竟然也請了出來.......


    爹,娘,你們在天有靈若是能看到,會怪女兒搶了妹妹的夫君嗎?


    時間在往前兩個時辰,江府此時也是鑼鼓喧天,江清黎身為清談領袖,自然是在文壇中頗具盛名。


    今日他娶妻,文壇中自然是唿天響應,而江府又是上千年的門閥,雖然開國時站錯了隊,但是樹大根深,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分崩瓦解得了的,再加上聖上看中江清黎,親自下旨賜婚,幾乎滿朝文武大臣都來道賀,江府當真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啊!


    而江清黎的手筆更是大,不僅在自家府邸擺下流水宴,就連父親的老宅邸會寧侯府也擺下了流水席,不僅如此,在南城平民區和城外,都廣開粥棚廣施白粥和米糧,頗有普天同慶的架勢,連尚公主大婚的排場也隻比這婚宴好那麽一星半點。


    江清黎難得著一身豔麗喜服,頭頂華冠,將一張冷清玉麵硬是襯托出幾分人間富貴來,迎親的多是文壇大家,世家紈絝,各個也是長相英俊、氣度不凡。


    “聽說是


    你派人替你家的小奴兒沐浴,生怕別人伺候?”


    看著滿麵紅光的江清黎,王瑜雖然也穿的十分喜慶,但也不禁泛起酸意,他側過身小聲道,“你說你都那番對她了,還能將她娶進門,也真是讓我歎為觀止了。”


    江清黎從昨夜起就噙著笑意,一宿沒睡的他在書房裏抱著給雲疏畫的畫像看了整整一宿,聽到男人在身邊泛著酸的語氣,他也不生氣,隻淡淡的迴道:“如果不是遇到我,她的下場隻會更慘,沒有我的保護,她哪能活的下去,外麵都是荊棘叢生、牛鬼蛇神。”


    不過就算有,他也會盡數斬殺,她的身邊隻有自己就行了。


    江府才是她的歸屬,他才是她的終點。


    晨鍾敲響,宵禁解除,迎親的時刻到了,江清黎騎上汗血寶馬,帶領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向著南門出發。


    此刻上京的官兵也為隊伍劈開一道道路,寬大的朱雀大街,竟留了一半的路給他們迎親。


    大乾奔放愛美,看到迎親的男子長得這般出眾,在喧天嘈雜的嗩呐鑼鼓聲中,還時不時傳來女子的豔羨的尖叫聲。


    而江清黎一路上一直目不轉睛,滿麵春風朝前走去。


    堅定,深情,就像他此生選擇雲疏成為自己的妻子一樣,路很長,但是於走到了。


    到了城南門時,守衛替他們特意開了道,城門口的守衛官還滿臉噙著笑祝福著新人百年好合。


    以往上京到醉月山莊的距離足足兩個時辰的距離,而迎親隊的速度隻會更慢。


    等迎親團的人到了醉月山莊時,雲疏已經蓋上了紅蓋頭,在喜娘和嬤嬤的攙扶下,迴到了妹妹的閨房中。


    天色已快到中午,雲疏在一片喧囂聲中,思維已經魂飛天際,恍惚間,她覺得這仿佛是一場夢。


    自己不是官奴嗎?


    怎麽有資格穿上喜袍坐進花轎?


    外麵的鞭炮聲嗩呐聲一齊停了,浩浩蕩蕩的人群一齊停下了腳步,喜娘在一旁小聲提醒道:“雲小姐,迎親隊伍的來了。”


    正是吉時。


    江清黎下了馬,看著一路鋪麵花瓣的地麵,從他的腳下眼神到正廳,像極了滿室鮮血,江清黎到覺得極為有趣。


    他大步向前,走到了前廳,醉月山莊時刻也擺好了流水席,一眾賓客吃著宴席,看著君子如玉的新郎官一步一步地走進正廳。


    正中央有皇帝賜婚的聖旨,那是永保雲疏一生平安的免罪金牌。


    還有雲父雲母的牌位,江清黎竟也跟著一拜,高聲喝道:“嶽父大人,嶽母大人!小婿江清黎,這就領著娘子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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