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成親的日子隻剩下兩日,這幾天童樂被花三和花十一排擠在外,整日裏兩隻眼睛都是濕漉漉地看著雲疏,嘟著小嘴,想插嘴也是說不上什麽話。


    原來伺候蘇影的老嬤嬤也是皺著眉,凝著雲疏,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雲疏知道她們的疑慮,卻也隻能裝傻,一整天不是沉默地吃飯,就是看書、發呆,臉上也看不出對新婚有什麽憧憬或者欣喜。


    “你是要奔喪嗎?”


    趁著沒人的時候,花三陰惻惻地警告道。


    雲疏一時無語,隻能假笑兩聲,看起來倒真像是得了癔症似的。下午的時候,雲疏聽說明日宮裏會派來幾個嬤嬤,說是有些規矩交代,而蘇家家族也會來人代替母親,囑咐雲疏說些什麽閨房密語。


    翌日天色剛放亮,雲疏就被花三叫醒,呆呆地坐在窗頭看著外麵,烏壓壓的侍女正興高采烈地捯飭著自己,翹首以盼等著宮裏老來人。


    花十一見雲疏不在狀態,自言自語的道:“今晚是好命婆給姑娘梳頭,所以白天裏不用梳的太正式。”


    而花三卻反駁她:“今日裏宮裏頭來人,不能過於寒酸。”


    一個記恨,一個衷心,但都沒問過雲疏的意見。


    不過雲疏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上麵,她靜靜地坐著,任由她們給自己梳洗。


    視線轉過,看到那套妹妹親自繡的嫁衣,她卻總覺得有種搶了別人姻緣的感覺。


    即使那段姻緣是妹妹親手放走的。


    翠香居因為收拾好了要招待客人,所以童樂將早膳直接端到小屋裏,看到兩人還在為了小姐的頭飾吵著架,便啜泣著放下餐盤,跑到她們麵前道:“你們根本就不懂小姐喜歡的是什麽,瞎打扮!”


    此時嬤嬤也走了過來,看到她們三人,連忙沉下臉色道:“今日宮裏頭要來人,怎麽還沒梳好頭?童樂,你負責給小姐梳個簡單的發髻,山花,頤花,你們跟我過來!”


    花十一聽到,差點發火,隨後又被花三給按捺了下來。


    到底是山莊的老人了,不好惹亂子,於是二人隻好悻悻的跟著她走了。


    “小姐,你究竟遇到什麽恐怖的事情,都被嚇成這樣了.......”


    童樂一邊給雲疏攏起頭發一邊哭哭啼啼,“少莊主特地派人跟我們說,要好好伺候小姐,說您受了十足的驚嚇,雖然不準我們去問你原因,但奴婢還是忍不住........”


    雲疏繼續沉默著,隻是看著童樂哭的實在可憐,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仿佛想要撫慰她似的。


    童樂見她不說話,以為是心病,於是自作主張的開解道:“小姐婚前失蹤,這事已經傳開了。不過少莊主竟然一點都不嫌棄,奴婢聽外頭的人說,一般女子被奸人擄走,夫家必定要退婚的,可是少莊主力排眾議竟還是執意娶您為妻,聽說整個上京都震驚!就連我們住在這麽偏遠的地方,都聽得真切,可見少莊主對小姐的愛,絕對的情真意切!”


    雲疏牽起嘴角笑了笑,並沒有做聲。


    心裏卻想著,若是讓世人聽到主子竟然是被棄婚,這等奇恥大辱,試問誰接受得了?


    主子那般明月高掛的人物,也怪不得要讓自己替嫁了……


    隻是自己嫁過去之後又會是什麽境遇,她不敢想。


    雲疏不說話童樂也不好再說什麽,於是二人長久的無話可說,好在這丫頭手巧很快替她打扮完畢,然後體貼的牽著她的手,出了院子。


    原本鬱鬱蔥蔥的竹林,全貼滿了紅色喜慶的貼紙,等她走到了前廳,才發現一院站著幾十人,男女老少,無一例外甚是華貴。


    一嬤嬤看到她,連忙迎上來小聲道:“這些都是瀘州蘇氏本家派來,皇宮裏來的還在後頭。”


    還好蘇影和蘇家的人原本被也不算熟絡,所以她得體地笑了笑了,很容易應付過去了。


    傍晚的時候,嬤嬤吩咐準備熱水伺候雲疏沐浴,或許是受了主子的指示,童樂並沒有跟在身邊服侍,而是花三和花十一來伺候她淨身。


    “主子讓你自己洗,就恕奴婢不奉陪了,我們在外等著你。”


    花十一上挑的眉眼泛著嫌棄。


    花三知道原因,但是她也沒說,隻是冷冷地道:“不要洗的太久了,我們是不會偷看你的。”


    雲疏本就不習慣別人侍奉自己,巴不得自己一個人呆著,於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沐浴完後,兩人扶著她迴到寢居,此時屋子裏也黑壓壓的都是人。


    沐浴完,就是要梳頭了。


    梳頭的是子孫滿堂的命婦,滿頭銀絲,曾經給眾多貴女梳過頭,說是討個好彩頭,將來新婦身體健壯,子孫滿堂,家事和睦。


    雲疏微微勾起嘴角,心卻不停地往下沉,她本就隻是個福薄之人,如何有這般大的福氣........


    老婦人撫摸著雲疏的秀發,檀木梳子順著秀發一梳到底,嘴底念叨著:“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四下的婦人們滿眼含笑,紛紛送上祝福。


    雲疏自雲家被抄家滅族之後,就再也沒經曆過這等花團錦簇的時刻,此刻不敢暴露內心的恐懼,拚命擠著笑容迎合眾人。


    梳頭之後便要開臉了,隻是不再是老命婦,又迎來了新的婦人,據說是蘇家一命好、福氣好的長輩,是蘇影的遠房舅母。


    開麵並不比梳頭,步驟更加繁瑣,舅母將她的頭發扒開,露出了那枚奴印,也沒什麽反應,笑著將她臉上的汗毛敷上開麵粉,又用雙股線將她的臉上的汗毛一一處理掉,然後笑著賀喜道:“好孩子,今後,你就是江家的媳婦了。”


    話音剛落,一老嬤嬤笑盈盈的挨個給眾人送上了足金的錠子,據說是小時候給蘇影喂過奶水的奶嬤嬤。


    “送金”本因由新娘子的母親親手送上,但是蘇影雙親都不在了,故由奶嬤嬤替代。


    場上的貴婦人們雖然不缺金銀,但是這等象征祝福的紅包,自然也是笑著收下了。


    你方唱罷我登場,命婦下場後,宮裏來的嬤嬤也踩著時辰進到房裏。


    為首的宮廷嬤嬤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自稱淳於姑姑,臉上堆滿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皇後娘娘知道小姐你年幼失恃,和母家關係不親,所以派奴婢教導您一些規矩,小姐不必緊張。”


    屋子裏的婦人都是過來人,聽到姑姑這樣是說,各個心下了然,於是都滿臉含著笑,魚貫而出,隻留下宮裏的三個嬤嬤陪著雲疏。


    淳於姑姑拿出本圖冊,陰陽頓挫地講了許多,雲疏悄悄看了一眼,都是些羞人的東西。


    “江大人沒納過妾,聽說有一個通房丫頭,不過已經沒了,以後的日子定是獨寵小姐,仔細學著這些,沒什麽壞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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