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鈺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腦海裏頭分明想到了那些在洪山村被當做耗子一樣的可憐人。若真是老死了,病死了,得時疫死了,那也是他們的命!


    “是嗎?”蕭鈺痛苦地睜開眼睛,再睜開時,一雙清朗的眼神陡然變得血紅,“老死了?”


    “是。”馮管事知道這是問自己,遂點點頭。


    “病死了?”


    “嗯。”


    “得時疫死了?”


    “對!”馮管事第三迴點頭。


    蕭鈺怒不可遏,手指顫抖著指向馮管事:“包庇罪犯與罪犯同罪,處絞刑,你還要說他們是老死的,病死的,得時疫死的嗎?”


    “他們就是這麽死的!”馮管事被蕭鈺說的愣了下,然後一點不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已經盡力了,大人也盡力了,我們能有什麽辦法!他們死了之後我們也好好地安葬了……”


    “你的意思是說,翠翠母女兩個她們也……”剛開始說話的那個婦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馮管事哪裏記得什麽翠翠綠綠,想都沒想就點頭:“她們母女可憐,我們盡力了。大夫也無能為力啊!”


    “放你的狗屁!”突然,從城門外傳來一聲淒厲的吼聲,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擁擠的人群竟然自發地讓開了一條路,就見二十多個皮膚黝黑,穿的破破爛爛、形容枯槁的人相互攙扶著小跑了過來。


    他們的臉上帶著極致的憤怒和絕望,看向魏憫益和馮管事等人的時候,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了。


    馮管事看到跑過來的人時,瞳孔瞬間睜大,魏憫益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驚恐地盯著那群人,洪祿也好不到哪裏去,雙腿不停地打著抖兒。


    繼而,他憤怒地看向跪坐在地上的魏憫益,不是說好了,洪山村那邊的人已經處理掉了嗎?


    帶來的二十多個人,憤怒地盯著跪坐著的魏憫益和那個馮管事,若不是蕭鈺等人將他們攔著,他們早就已經上前踩死這幾個畜生了。


    “翠翠,你是翠翠……”等那群人跑的近了,一直念叨著翠翠的那個婦人一見第一個跑過來的人,立馬就迎了過去,帶著不確定又帶著驚愕:“你是不是翠翠?”


    眼前的女子……


    若說去年那個她記憶中的叫董翠翠的女子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那眼前這個女子,不過就一年多的時間不見,這明顯該是開的恣意的呀,如今……卻已經凋謝了。


    這人的臉上和身上哪裏還有十八歲小姑娘的水靈和嬌俏,頭發發黃,人形枯槁,神態疲倦,像是一年之間就已經將二十年給過完了似得。


    “大娘,我是翠翠,我就是董翠翠。”翠翠一看到一年前的鄰居,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眼前的婦人不敢認她,因為她已經變得不像是原來的自己。可是就短短一年的時間,壓根就沒在眼前婦人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所以,董翠翠一眼就將這人認了出來。


    婦人抓著翠翠兩根篾子一般的胳膊,這孩子,渾身上下哪裏還有二兩肉啊?婦人說不心疼說不驚愕那是假的:“好孩子啊,你怎麽,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她剛才說,說你和你娘得時疫死了,我上迴去安民堂找過你們,就是她說,說你們得了病,還在調養,所以我就沒去看,你怎麽會不在安民堂的,你這是去了哪裏啊?”


    婦人的話音剛落,一個年輕的男子也從人群裏頭衝了出來,聲音帶著顫抖:“娘,翠翠……”


    董翠翠抬頭,看到眼前年輕的男子,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陌生,不過一年的功夫,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生哥哥。”董翠翠嘴角漾起一抹苦澀,聲音沙啞,眼神透著絕望。


    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也曾互敘衷腸,隻是可惜了,再也迴不去了。


    董翠翠眼底裏頭的最後一抹光,變成了滔天的怒意,這一切,都是這群人害的。


    “是他們,是這群畜生。”董翠翠指著魏憫益和馮管事,聲嘶力竭地喊:“什麽收留可憐人的安民堂,那壓根就是人間煉獄。他們帶我們進去,壓根就不是讓我們過好日子的。”


    “翠翠,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婦人雙手攙扶著董翠翠,感覺到了這個瘦削女子身上的滔天的怒火。


    “我們進了安民堂之後,他們就將我們帶到了洪山村……”董翠翠聲音顫抖:“凡是男人,都去洪山村當耗子,凡是女人,都去洪山村伺候男人,伺候那些看守著我們的畜生!”


    道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董翠翠,董翠翠沒有半點的害羞,她的人生已經毀的徹底,再也沒有比這更艱難的了!


    “我跟我娘都被送到了洪山村,我娘上個月染了髒病死了,他們就一把火將我娘給燒死了。”


    還有好幾個女子也站了出來:“我也是窮苦人家的女兒,一個人在外無依無靠,去了安民堂,原本想著日子能過好點,誰知道……我也被送進了那個地方,白天就被關在牢房似的木屋裏,等晚上的時候,就要伺候那群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去的這一年多時間裏,我眼睜睜地看著被他們玩弄死的姑娘和婦人,就有七八個。”


    這時,一個婦人站了出來,跑向從安民堂來那些孩子裏,抓著一個就問:“小寶?你是不是小寶?”


    沒人應她。


    婦人站在人群裏頭張皇失措:“我的小寶呢?我的小寶呢?我的小寶去哪裏了?”


    婦人瘋了似得撲向了馮管事,掐住她的脖子,歇斯底裏地問:“我的小寶呢?他還是五歲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裏去了?”


    馮管事差點被掐的斷氣,好在聽荷扯開了二人。


    “我的小寶呢?”


    馮管事捂著被掐的青紫的脖子,咳咳兩聲:“不,不知道。”這裏都沒有,肯定是早就死了。


    每年都要死好幾個孩子,她哪裏知道那個叫小寶的孩子。


    “我的小寶啊……娘對不起你啊!”婦人仰天大叫一聲,一口血噴出來,噴了馮管事一臉,然後撲倒在地,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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