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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譚鈞一家來杭州已有大半個月,一家在杭州已經遊玩許久,譚鈞準備不日啟程前往九江。


    離別在即,這日,大公子和彥雅彥敏姐妹,陪譚鈞一家三口再次前往城中遊玩。沿街都是酒館、商鋪,人頭攢動,比肩接踵,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姑娘們看到賣的那些糖人、小首飾等五顏六色的玩意,甚是喜歡,走幾步就停下來。譚鈞彥庭他們見姑娘們喜歡,也樂得幫她們挑挑揀揀,不一會兒,小廝手裏已經有了不少東西。


    中午時分,去城中一著名酒樓會仙樓吃飯。會仙樓聲名遠播,來杭州的文人墨客,商賈旅人不少來此嚐一嚐杭州名菜。


    會仙樓古色古香,共有兩層,一樓堂吃,二樓包廂。裝飾典雅,進得包廂,牆壁上掛了名人字畫,室內一角放置案幾,幾上置放梅瓶,插了幾隻臘梅,還有一香爐,點了三隻香,香味清淡,不知道是什麽香。


    一樓早已是高朋滿座,還有不少人在等位,小二看見幾人,便直接領去二樓一處包廂,包廂直麵湖水,眾人才知道大公子早已叫人來訂過位子。


    大公子點了西湖醋魚、龍井蝦仁、宋嫂魚羹、東坡紅燒肉和叫化雞等幾道名菜,又叫了幾壺上好的女兒紅,招唿各位用餐。


    醋魚酸甜味道掌握極好,多一分則過酸甜,少一分則無味;蝦仁本來腥膩,用龍井茶煮過後格外清爽。紅燒肉肥而不膩,瘦而不柴;魚羹色澤金黃,鮮嫩潤滑。


    天氣晴好,和家人們一起吃著美食,看著美景,真是人生快事。


    譚鈞看大公子做事穩妥細致,不禁暗自稱好。妻舅家做事體貼,妻女自然不需擔心。幾人一邊吃,一邊聽大公子述說城中的趣聞軼事。


    這杭州啊,春花秋月夏荷冬雪,山上湖邊寺廟道觀,達官貴人升鬥小民,各有千秋,各有不同。湖光山色,魚米之鄉,才造就這人間天堂。


    用完餐,大公子讓人上了那上好的西湖龍井,幾人坐著閑聊。


    千古蘇杭,文人騷客,故事不知凡幾,譚茵聽得是津津有味,不是插嘴問話,因是在家裏,譚鈞也隨她去了。


    一邊聽著軼事,一邊喝茶,譚茵隨意打量了一下包廂,發現了一幅書法和一幅畫,那幅畫掛於西首,描繪的是西湖十景雷峰夕照的景象,筆法老練,應是名家之作。


    而那幅書法卻位於東首,寫的是蘇軾名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字體蒼穹有力,但與畫相比,卻並不突出。


    那書法周圍半丈處均用木欄杆遮擋,欄杆內外都放置膝蓋高低的蘭草,讓人隻能遠觀,不可近看。


    “大哥哥,這幅書法有什麽特殊之處嗎,為何保護得如此之好?”譚茵感到奇怪,不禁問道。


    大公子笑道:“你不知道,那幅畫是杭州名家吳許之作,也是珍貴,但這幅書法是厲尚書的親筆之作,店家視若珍寶。”


    說著,便給眾人講起厲家的事情來。


    杭州曆來人傑地靈,世家眾多,以百年望族厲家最為顯赫。厲家世代為官,曾祖曾任丞相,祖輩任過吏部尚書,今朝亦有人任職工部尚書,其他在朝中位居高位者也不少。


    今上還為太子時,厲家嫡長女美麗多才,身為吏部尚書之女,一朝被選為太子良娣,隻在太子妃一人之下,多有寵愛,且生有陛下長子。


    今上登基後,厲家小姐被封為淑妃,隻在皇後之下。


    皇後過身後,蘇貴妃進宮,今上獨寵,宮內沒有皇後,貴妃便位居各宮之首,生有一子,便被立為太子,厲家小姐所出皇長子被封為安王。


    譚鈞自然知道朝中之事,夫人和小姐們並不知曉,聽到此處覺得有異。


    “那厲家肯定不滿今上如此安排。”彥敏快人快語說道。


    “是啊,她本位於皇後一人之下,被封為淑妃,結果蘇貴妃進宮後,反而比她位階還要高。”譚茵也說道。


    “在此處言此似有不妥。”譚鈞為人謹慎,不欲說今上是非。


    “姑父不用擔心,會仙樓是我好友家所開,這包廂我來過多次,這牆板都是用那厚重楠木,隔音甚好,不會被聽去。且這事也是天下皆知,城中討論頗多,更有讀書人春秋筆法。”大公子說。


    譚鈞聽得大公子所言,放下心來。


    “厲淑妃本為陛下潛邸舊人,位於皇後一人之下,中宮無子,皇後去後,按照曆朝曆代慣例,理應成為繼後,且她生有陛下長子。”大公子繼續道。


    “可陛下並未再立後。”譚茵聽到這裏,說道。


    “陛下寵愛貴妃,即使想立後也是想立貴妃,但考慮厲淑妃情況,隻能作罷。但他仍立貴妃所出之子為太子,淑妃之子為安王。”譚鈞說道。


    蘇貴妃也是我朝傳奇,少女時就是名動天下的美人,求親的媒人把蘇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今上登基後年富力盛,後皇後無子過世,陛下一直有些鬱鬱,太後親自過問後宮之事,蘇貴妃美名遠播,一朝選在君王側,六宮粉黛無顏色,自她入宮後,已經獨寵有近二十年,這都是天下皆知的事。


    “安王的封號頗為微妙,雖然冊封旨意上說的是安寧固邦,但也可以說是安分守己。”大公子說。


    譚鈞對著大公子點點頭讚許。


    “厲家以杭州為據,在蘇浙兩省深耕百年,兩省官員與厲家牽扯頗深,很多本就是厲家門生。蘇浙才子眾多,每年進士占據大昭三成;富甲天下,稅負占天下二成還強,厲家根基非同一般。”大公子繼續道。


    “那蘇貴妃呢?”譚茵問道。


    ”蘇貴妃不過區區五品官員之女,家族無甚實力,全憑陛下寵愛。”大公子答道。


    “那這不是留有禍根嗎!”彥敏直言。


    “是啊,如若陛下春秋鼎盛,厲家縱然心有不滿,也不敢有所行動。但陛下近年多病,太子監國已有數年,東宮多智善謀,所慮甚遠,心思深沉,加上眼光毒辣,善於籠絡,手段老成,羽翼已逐漸豐滿。”譚鈞答道,對太子到是頗有嘉許。


    “隻怕厲家不會甘心,見此會放手一搏!”彥敏道。


    “那太子和安王的才智如何?”譚茵問。


    “安王母族出身世家,加上天潢貴胄,自然也是當世英才。隻是太子行事之謀和用人之準實是無人能及。楊澈任北疆之戰主帥就是他力排眾議,還有上屆狀元許臨風……”大公子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不說了。


    “許臨風?不是二姐姐未來的大伯嗎!”彥敏突然想起來。


    彥雅聽見此言不好意思,她本就性格內斂,被說起未來夫家,臉刷地紅了,不禁低下頭去。


    “姑父,隻怕時局有變。”大公子不再提及許臨風。


    譚鈞明白大公子所言,時間並不站在厲家這邊。一來安王並不占名分優勢,雖說立嫡立長,安王為長子,但太子為陛下親立,自然占有道義上的正統。二來東宮羽翼日豐,楊澈、許臨風、李璀等若幹左膀右臂已經勢起,再等下去,東宮實力越發強大,也就失去先機。不如趁陛下多病,東宮羽翼尚未完全豐滿前行動,還能有幾分機會。


    蘇浙是天下的糧倉和錢袋子,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錢財是一切事情的基礎,這厲家在此深耕許久,東宮那邊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此地,不知兩地又要有多少人家會被卷入其中,可惜了這無邊勝景,一桌子人開始覺得這美味佳肴也沒那麽可口了。


    “彥庭,高家與厲家有無生意往來?”譚鈞知道大公子所憂。


    “姑父放心,我高家主要做的都是藥材生意,都是到各地藥材商那邊收過來,其他一些絲綢布鋪等等也是正經生意,和市麵上其他鋪子沒什麽兩樣。這兩年因為……因為與許家有婚約,父親嚴厲要求我們不得厲家有任何生意往來。我隻是怕到時若有波折,不管是否有涉,杭州城諸家都要受影響。”大公子提到許家,稍微頓了頓,蹙眉擔憂道。


    “大哥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隻是影響生意一二,折點銀子還算幸運,隻要不是直接牽連就好。”譚茵安慰道。


    大公子聞言對譚茵笑著點點頭,阿茵表妹到是豁達。


    ”掛一漏萬,也搞不定下麵會有一二牽扯,到時萬一有事也說不清。”譚鈞沉思片刻說道。


    “好,我迴去立馬就查。”大公子知道姑父所言。


    “但也不能明顯,到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這個我省得,自然要私密委婉。”


    眾人沒想到出來遊玩,閑聊到是聊出這麽些事來。


    譚茵事後想,這日父親和大公子所言就是篤定厲家會敗了。又一想,聽剛才所言,彥雅未來大伯許臨風已是太子心腹,大舅不與厲家生意往來,也是不想有所牽扯,隻是高家即使不願意卷入到朝廷爭端中,也恐怕未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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