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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機器轟鳴，簡陋的辦公室裏，許三旺抽著煙，一臉愁容。
“許廠長，你倒是說話呀？”楊衛成道。
許三旺歎口氣：“能去粵交會，是我目前為止最向往的事。在那裏，肯定能結交天南海北的朋友。可是楊總，我現在走不開啊……”
“為什麽呢？”楊衛成有點著急，“家裏不是還有副廠長嗎？而且生產線也已經穩定，不需要你天天盯著吧？”
“是這樣，最近出了點事，我還沒解決完呢。”
“啥事？”楊衛成問。
“哎，說起來都是我急功近利惹的禍……”
許三旺徐徐道來，楊衛成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外闖蕩的日子，家裏頭居然出了天大的事。
楊衛成不斷投資，如今已經累計六十多萬。
他完全放心，任由許三旺折騰，也是因為前世知道許三旺是本地首富，是有能力的。可沒想到，他的這份信任，居然帶給許三旺巨大的壓力。
工廠流水線上來，設備做好——說起這些設備，全都是許三旺這個隻度過一年初中的小學生設計、指揮製作，真真是不容易。連製圖計算角度他都不懂的人，硬是一點點啃下來。
這一點，楊衛成是無比佩服的。
但工廠上馬半年，各種花銷流水一樣，卻不見多少進賬。許三旺覺得對不住楊衛成，心裏邊就著急。
就在這時，來了一筆大單子。
來人是隔壁縣另一個化工廠，先要1000噸尿素。生意做的挺利索，許三旺就對他們深信不疑。
接下來，他們直接甩出5萬噸磷酸二銨的訂單來，許三旺一算，拋出成本，這筆買賣能賺七八萬，而且一筆訂單就把本錢賺迴來了，心裏十分高興。
可工廠產能是有限的，需要擴大產能，再上生產線。之前每天的產能是五百噸，又追了一套設備之後，變成一千噸。好容易把貨湊齊給人拉去，錢卻沒拿迴來。
“哎，不但沒拿迴來，反而讓人坑了。”許三旺一拍大腿，悔不當初。
楊衛成眉頭緊鎖：“他們賴賬？”
“比賴賬還可惡。”許三旺道，“他們把咱們的精品尿素拉迴去，不知從哪弄來一批不合格的貨，非說是咱們生產的，要賠錢！雙倍……”
“那我多嘴再問句，這磷酸二銨是幹嘛使的？”
許三旺道：“做磷肥用的。”
楊衛成哦一聲，點點頭。
“楊總，我對不住你。”許三旺一臉懊悔。
楊衛成道：“事情都發生了，你也不想的，還是先想辦法解決問題。”
許三旺愣了一下，眼皮子眨了眨，沒言語。
“行了，咱也別在這裏傻坐著，陪我去工廠轉轉吧。”楊衛成道。
“好、好。”
兩人在工廠轉了轉，楊衛成看了車間、食堂、員工宿舍，盡管都很簡陋，卻也是應有盡有。
工廠裏有二三十個工人，大家都很忙碌。
倒也不是生意多紅火，主要是之前那個騙子工廠霸占了生產線，導致他們其他的訂單被積壓，甚至還有流逝。現在，正開足馬力彌補呢。
“哎！”許三旺送楊衛成走的時候歎口氣，“楊總，如果這一迴工廠倒閉了，你也別擔心。我老許就算是砸鍋賣鐵，當牛做馬，也會把你的錢還你。”
“說什麽呢？工廠這麽紅火，怎麽會倒閉？”楊衛成責備道，“不要滅自己誌氣，長他人威風，加油幹吧。”
許三旺道：“有筆訂單催的急，對方急著要十五萬噸磷肥，可我們把原材料都賣了，還有其他訂單。如果半個月內交不了貨，不但賺不到錢，還得賠人家錢。”
“是嗎？”楊衛成摳摳鼻翼，“行，你放寬心，不要太焦慮。這邊生產抓緊了，我來想其他辦法。今天先這樣，你忙啊，我走了。”
許三旺一直把楊衛成送到大門口，看著那年輕的背影，他心裏真是直歎氣。
多好的孩子啊，人家那麽相信自己，把錢交給他許三旺來辦工廠。可到頭來呢？錢都花出去了，還被騙，真對不住這孩子呀！
沒錯，到現在為止，在許三旺心裏，楊衛成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跟他那二小子差不多。
也正因有這種想法，許三旺並不覺得，楊衛成能把錢或者貨要迴來。
“吃到狼嘴裏的肉，你甭想拿迴來，搞不好還得給狼咬一口。”許三旺也不是沒去要過，結局一言難盡。
離開工廠之後，楊衛成心情一直詭異地平靜著。但實際上，一股怒火在心裏蔓延，亟待噴發。
行啊，薅羊毛薅到老子頭上，老子不把你皮剝了，就不是你爸爸！
“這事兒不解決了，我還怎麽去交易會？”楊衛成暗暗琢磨。
他心裏一番盤算，又找李東合計合計，定下一計。
隔壁全江縣。
新農化肥廠位於全江縣城郊，是本地頭一批家私企之一。當初開業時，縣太爺還來剪彩呢。
隻是這一年多來，生意不溫不火，眼瞅著就要斷炊，沒想到居然給一個叫李泉的搞活了。
至於怎麽搞活的，這些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工廠占地數十畝，有棟嶄新的四層小樓做辦公室，在這年頭，還是挺紮眼的。
36歲的李泉個頭不高，留著當下時興的分頭，天氣漸漸炎熱，他卻仍固執地穿著西裝打著領帶。
李泉站在二樓東首辦公室門口，手裏端著茶缸，喝了一口，仰頭嗚嚕嚕漱口。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漱個口，口氣清新了才好跟人打交道不是？
身為這廠主管銷售的副廠長，他幹的就是跟人打交道的活兒。
忽然一隻手拍在他肩膀上，嚇得他一咕嚕，漱口的茶水直接吞肚子裏去了。
李泉臉色鐵青，怒不可遏：“誰啊？”
一小夥子笑眯眯地看著他：“您是李廠長吧？您好您好，我是山間貿易公司的業務員，我叫李大東。”
他雙手奉上名片，畢恭畢敬的樣子，讓李泉誤飲漱口水的怒氣消去不少。
他就是享受這份尊崇。
“山間？什麽山間？我們是賣化肥生產化肥的，不做其他買賣。”李泉道。
他們單位生產肥料，但是無法生產基礎原材料，這不，前陣子從隔壁許三旺廠子裏連坑帶騙的弄來點，正馬不停蹄地動工呢。
這波肥料一轉手，就能賺個幾十萬，美滋滋啊。
所謂樹大招風，哎，這不就有人慕名而來了？當然，李泉也很不理解，一個貿易公司，怎麽還能找到他們肥料廠頭上來呢？
他擺擺手，不打算繼續跟這個年輕人糾纏，又漱了口，端著茶缸子轉身進屋。
那年輕人又跟進去，笑嘻嘻地說：“我知道咱們廠是生產肥料的，是這樣，我們公司呢，和北蘇有一定的合作關係……”
“什麽？”李泉激靈靈轉過身，吃驚地瞪著他，上下打量這個看起來乳臭未幹的小子。
也就十八九歲吧，很嫩的小青瓜蛋子。想到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才剛剛參加工作，連話都不好意思跟人多說。
這小子，這就能跟外國人做生意了？吹什麽牛啊。
在短暫震驚之後，李泉表示了極大的輕蔑：“小夥子，你騙人也想點好的招數。你要說你跟誰誰家農資公司有合作，我興許還跟你聊聊。可你是跟北蘇，北蘇知道嗎？它在哪邊你指給我看。”
年輕人果真指了指北方。
李泉一腦門黑線：“這不是它在哪個方向的問題，問題的關鍵是，你不可能和北蘇打交道懂嗎？”
“您看這……”年輕人拿了一張合同，全俄文。
李泉當然看不懂，但他知道這都是外文。
“這是什麽？”
“北蘇公司的訂單。”年輕人道。
李泉嗤笑：“你這一張紙爬了那麽多蝌蚪，就拿來冒充訂單？騙誰呢？”
說話間，有一戴眼鏡的中年人走進來：“老李，我來拿資料……”
一看到這人，李泉立馬瞪大眼：“哎，老吳，你來的正好！這小子說他有北蘇訂單，你來給我翻譯翻譯，看這到底寫的都是啥。”
又轉頭對年輕人道：“小夥子，我們老吳早年可是專門學北蘇語言的，是高材生。嘿嘿……”
言下之意，你撞槍口上了吧？
老吳哦一聲，稀奇地看一眼那小夥子，有著一股精明勁兒，是從其他差不多年齡的人身上看不到的。
他走過去，拿起合同讀了一番，眼睛頓時瞪的溜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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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機器轟鳴，簡陋的辦公室裏，許三旺抽著煙，一臉愁容。
“許廠長，你倒是說話呀？”楊衛成道。
許三旺歎口氣：“能去粵交會，是我目前為止最向往的事。在那裏，肯定能結交天南海北的朋友。可是楊總，我現在走不開啊……”
“為什麽呢？”楊衛成有點著急，“家裏不是還有副廠長嗎？而且生產線也已經穩定，不需要你天天盯著吧？”
“是這樣，最近出了點事，我還沒解決完呢。”
“啥事？”楊衛成問。
“哎，說起來都是我急功近利惹的禍……”
許三旺徐徐道來，楊衛成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外闖蕩的日子，家裏頭居然出了天大的事。
楊衛成不斷投資，如今已經累計六十多萬。
他完全放心，任由許三旺折騰，也是因為前世知道許三旺是本地首富，是有能力的。可沒想到，他的這份信任，居然帶給許三旺巨大的壓力。
工廠流水線上來，設備做好——說起這些設備，全都是許三旺這個隻度過一年初中的小學生設計、指揮製作，真真是不容易。連製圖計算角度他都不懂的人，硬是一點點啃下來。
這一點，楊衛成是無比佩服的。
但工廠上馬半年，各種花銷流水一樣，卻不見多少進賬。許三旺覺得對不住楊衛成，心裏邊就著急。
就在這時，來了一筆大單子。
來人是隔壁縣另一個化工廠，先要1000噸尿素。生意做的挺利索，許三旺就對他們深信不疑。
接下來，他們直接甩出5萬噸磷酸二銨的訂單來，許三旺一算，拋出成本，這筆買賣能賺七八萬，而且一筆訂單就把本錢賺迴來了，心裏十分高興。
可工廠產能是有限的，需要擴大產能，再上生產線。之前每天的產能是五百噸，又追了一套設備之後，變成一千噸。好容易把貨湊齊給人拉去，錢卻沒拿迴來。
“哎，不但沒拿迴來，反而讓人坑了。”許三旺一拍大腿，悔不當初。
楊衛成眉頭緊鎖：“他們賴賬？”
“比賴賬還可惡。”許三旺道，“他們把咱們的精品尿素拉迴去，不知從哪弄來一批不合格的貨，非說是咱們生產的，要賠錢！雙倍……”
“那我多嘴再問句，這磷酸二銨是幹嘛使的？”
許三旺道：“做磷肥用的。”
楊衛成哦一聲，點點頭。
“楊總，我對不住你。”許三旺一臉懊悔。
楊衛成道：“事情都發生了，你也不想的，還是先想辦法解決問題。”
許三旺愣了一下，眼皮子眨了眨，沒言語。
“行了，咱也別在這裏傻坐著，陪我去工廠轉轉吧。”楊衛成道。
“好、好。”
兩人在工廠轉了轉，楊衛成看了車間、食堂、員工宿舍，盡管都很簡陋，卻也是應有盡有。
工廠裏有二三十個工人，大家都很忙碌。
倒也不是生意多紅火，主要是之前那個騙子工廠霸占了生產線，導致他們其他的訂單被積壓，甚至還有流逝。現在，正開足馬力彌補呢。
“哎！”許三旺送楊衛成走的時候歎口氣，“楊總，如果這一迴工廠倒閉了，你也別擔心。我老許就算是砸鍋賣鐵，當牛做馬，也會把你的錢還你。”
“說什麽呢？工廠這麽紅火，怎麽會倒閉？”楊衛成責備道，“不要滅自己誌氣，長他人威風，加油幹吧。”
許三旺道：“有筆訂單催的急，對方急著要十五萬噸磷肥，可我們把原材料都賣了，還有其他訂單。如果半個月內交不了貨，不但賺不到錢，還得賠人家錢。”
“是嗎？”楊衛成摳摳鼻翼，“行，你放寬心，不要太焦慮。這邊生產抓緊了，我來想其他辦法。今天先這樣，你忙啊，我走了。”
許三旺一直把楊衛成送到大門口，看著那年輕的背影，他心裏真是直歎氣。
多好的孩子啊，人家那麽相信自己，把錢交給他許三旺來辦工廠。可到頭來呢？錢都花出去了，還被騙，真對不住這孩子呀！
沒錯，到現在為止，在許三旺心裏，楊衛成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跟他那二小子差不多。
也正因有這種想法，許三旺並不覺得，楊衛成能把錢或者貨要迴來。
“吃到狼嘴裏的肉，你甭想拿迴來，搞不好還得給狼咬一口。”許三旺也不是沒去要過，結局一言難盡。
離開工廠之後，楊衛成心情一直詭異地平靜著。但實際上，一股怒火在心裏蔓延，亟待噴發。
行啊，薅羊毛薅到老子頭上，老子不把你皮剝了，就不是你爸爸！
“這事兒不解決了，我還怎麽去交易會？”楊衛成暗暗琢磨。
他心裏一番盤算，又找李東合計合計，定下一計。
隔壁全江縣。
新農化肥廠位於全江縣城郊，是本地頭一批家私企之一。當初開業時，縣太爺還來剪彩呢。
隻是這一年多來，生意不溫不火，眼瞅著就要斷炊，沒想到居然給一個叫李泉的搞活了。
至於怎麽搞活的，這些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工廠占地數十畝，有棟嶄新的四層小樓做辦公室，在這年頭，還是挺紮眼的。
36歲的李泉個頭不高，留著當下時興的分頭，天氣漸漸炎熱，他卻仍固執地穿著西裝打著領帶。
李泉站在二樓東首辦公室門口，手裏端著茶缸，喝了一口，仰頭嗚嚕嚕漱口。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漱個口，口氣清新了才好跟人打交道不是？
身為這廠主管銷售的副廠長，他幹的就是跟人打交道的活兒。
忽然一隻手拍在他肩膀上，嚇得他一咕嚕，漱口的茶水直接吞肚子裏去了。
李泉臉色鐵青，怒不可遏：“誰啊？”
一小夥子笑眯眯地看著他：“您是李廠長吧？您好您好，我是山間貿易公司的業務員，我叫李大東。”
他雙手奉上名片，畢恭畢敬的樣子，讓李泉誤飲漱口水的怒氣消去不少。
他就是享受這份尊崇。
“山間？什麽山間？我們是賣化肥生產化肥的，不做其他買賣。”李泉道。
他們單位生產肥料，但是無法生產基礎原材料，這不，前陣子從隔壁許三旺廠子裏連坑帶騙的弄來點，正馬不停蹄地動工呢。
這波肥料一轉手，就能賺個幾十萬，美滋滋啊。
所謂樹大招風，哎，這不就有人慕名而來了？當然，李泉也很不理解，一個貿易公司，怎麽還能找到他們肥料廠頭上來呢？
他擺擺手，不打算繼續跟這個年輕人糾纏，又漱了口，端著茶缸子轉身進屋。
那年輕人又跟進去，笑嘻嘻地說：“我知道咱們廠是生產肥料的，是這樣，我們公司呢，和北蘇有一定的合作關係……”
“什麽？”李泉激靈靈轉過身，吃驚地瞪著他，上下打量這個看起來乳臭未幹的小子。
也就十八九歲吧，很嫩的小青瓜蛋子。想到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才剛剛參加工作，連話都不好意思跟人多說。
這小子，這就能跟外國人做生意了？吹什麽牛啊。
在短暫震驚之後，李泉表示了極大的輕蔑：“小夥子，你騙人也想點好的招數。你要說你跟誰誰家農資公司有合作，我興許還跟你聊聊。可你是跟北蘇，北蘇知道嗎？它在哪邊你指給我看。”
年輕人果真指了指北方。
李泉一腦門黑線：“這不是它在哪個方向的問題，問題的關鍵是，你不可能和北蘇打交道懂嗎？”
“您看這……”年輕人拿了一張合同，全俄文。
李泉當然看不懂，但他知道這都是外文。
“這是什麽？”
“北蘇公司的訂單。”年輕人道。
李泉嗤笑：“你這一張紙爬了那麽多蝌蚪，就拿來冒充訂單？騙誰呢？”
說話間，有一戴眼鏡的中年人走進來：“老李，我來拿資料……”
一看到這人，李泉立馬瞪大眼：“哎，老吳，你來的正好！這小子說他有北蘇訂單，你來給我翻譯翻譯，看這到底寫的都是啥。”
又轉頭對年輕人道：“小夥子，我們老吳早年可是專門學北蘇語言的，是高材生。嘿嘿……”
言下之意，你撞槍口上了吧？
老吳哦一聲，稀奇地看一眼那小夥子，有著一股精明勁兒，是從其他差不多年齡的人身上看不到的。
他走過去，拿起合同讀了一番，眼睛頓時瞪的溜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