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間燈火通明,卻又昏暗無比的房間裏,一個女人躺在房間唯一的床上,她雙眼無神,直愣愣的看著頭頂上那白的嚇人的天花板。


    房間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初看給人一種幹淨整潔,潔白無瑕的舒適感,然而,看久了,卻會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感,尤其是在這裏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女人來說,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和煩躁。


    女人還是和十幾天一樣,穿著那件米白色的裙子,裙子髒兮兮的,有些地方還出現了勾絲的情況,如果是以前,女人肯定早就把身上這件已經報廢的裙子丟掉,換上一件新的,然而,她卻沒有這麽做,依舊穿著這件唯一的衣服。


    女人的皮膚很白,在白色裙子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的白皙起來,而女人的臉色也十分的白皙,或者說是蒼白,那種毫無血色的蒼白。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已久的生活報記者江琳兒。


    江琳兒瘦了,最起碼瘦了有十斤,在短短的十幾天時間裏,她一下子瘦了這麽多,如果是放在平時,對於大多數的女人而言,能夠瘦下來是一件多麽高興的事情啊,然而,江琳兒卻高興不起來,突然之間的暴瘦,肯定意味著當事人遭遇了什麽,可想而知,她在這段時間經曆了怎麽樣的折磨。


    然而,江琳兒的身上沒有任何被人毆打或者虐待的痕跡,恰恰相反,之前因為受傷而留下的傷口,現在已經愈合了,傷口的結痂給撕掉之後,可以看到重新站出來的嫩肉。


    是的,這些天,江琳兒並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折磨和虐待,她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吃飯和睡覺,剩餘的大部分時間,就像她現在這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這些天,江琳兒經曆了很多,從一開始,她從這間房間醒來的時候,她首先感到的就是無盡的恐懼和慌亂,在她第一次看到那個男人那雙毫無感情,冰冷無比的眼睛之後,這份恐懼愈發的濃鬱起來。


    一開始,江琳兒根本不敢去吃對方送來的食物,她甚至都不敢躺在床上睡覺,包括上廁所,這些日常生活當中,最基礎的東西,她都不敢去做,因為,她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會進來,而且,她懷疑這間房間裏安裝了監控探頭,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盡管,她努力去想一些其他的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觸碰這些東西,可是,身體往往都是最誠實的,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首先,是她的肚子發出了抗議,時不時的發出咕咕的叫聲,接著,就是她的大腦,長時間保持著高度緊張,人是很容易疲憊的,也很容易犯困,盡管,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睡過去,不要睡過去,然而,最終,她還是睡著了。


    當江琳兒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是被餓醒的。


    在她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就是觀察四周,去看自己所在的位置,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完整,在確定自己那件唯一的連衣裙還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才有心思去觀察四周的環境。


    那個時候,她多麽希望,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無比真實的噩夢啊,隻要夢醒了,一切都不會發生,然而,現實直接給了江琳兒狠狠一巴掌,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悲哀的發現,自己居然還在這個白的過分,白的變態的房間裏,而那扇幾乎和牆壁融為一體的大門,依舊緊閉著。


    這一次醒來,江琳兒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想了很久很久,最終,她還是決定,不管未來怎麽樣,不管這到底是不是夢,不管那個把自己帶到這裏的人的目的是什麽,她都要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


    而活下的首要條件就是保持體力,補充能量,吃飯就成為了她首先要做的事情,於是,她端起對方送來的那份早已經涼透的食物,開始送到嘴裏,大口的咀嚼起來。


    飯菜涼了,真的很難吃,吃到胃裏,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尤其是在空腹的狀態下,容易反胃,而江琳兒平時又是一個對生活有一點要求的人,如果是在平時,麵對這種猶如垃圾一般的食物,她肯定不會吃,別說吃了,甚至,看了都不會看一眼,可是,這一次,江琳兒還是強忍著反胃、嘔吐的衝動,強行吃下去了,和著淚水一起吃完了這份飯。


    吃完飯之後,江琳兒開始思考,想著該怎麽離開這裏。


    不管怎麽說,江琳兒都是新聞工作者,是一個記者,雖然,跟很多從業多年的記者比不了,可是,她也比一般人要冷靜很多。


    吃完飯,休息一番之後,等到身體開始慢慢恢複力氣之後,她開始觀察房間裏的一切。


    江琳兒覺得,房間裏肯定有監控,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這些監控探頭,至於找到之後,該怎麽辦,是拆掉,還是假裝不知道,江琳兒還沒有想好,但


    是,知道監控探頭的位置總是好的,這樣,她可以知道在那些地方,可以不暴露自己的隱私。


    人,就是這樣,當一個人麵臨死亡,麵臨絕境的時候,他們除了對生死非常在意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會在意,至於那些平日裏非常在乎的隱私什麽的,在這個時候,早已經被拋之腦後了,但是,當他們一旦確定暫時不會死之後,他們就會把這些丟掉的東西,再次撿迴來,企圖去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保護好自己的隱私,這種想法和做法,聽起來十分的滑稽可笑,卻又十分的自然而然。


    房間不大,除了一張床之外,幾乎什麽都沒有,而在房間最裏麵,還有一個由磚塊壘砌而成,表麵上覆蓋著一層水泥的一堵牆,牆體不高,也就一米五左右,在牆體的後麵是一個蹲跨式的廁所,廁所裏除了放了一卷沒有使用過的衛生紙之外,什麽都沒有。


    江琳兒率先檢查的地方就是房間的是個角落,一般情況下,然後要在這個房間安裝監控探頭,四個牆角是最好的選擇,然而,她在檢查一番之後,並沒有看到監控探頭,這讓江琳兒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接著,她又檢查了床鋪,還有衛生間,然而,她還是沒有發現所謂的監控探頭。


    在檢查一番之後,沒有發現監控探頭,這讓江琳兒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她心裏卻充滿了疑惑,覺得,對方不可能把自己關在一個沒有任何監控的房間裏,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檢查的不夠仔細,或者,對方安裝的是那種很小的監控探頭,比如,水滴式監控探頭,於是,她又把房間大大小小的角落,裏裏外外的檢查了一番,還是一無所獲。


    在第二次檢查之後,江琳兒心中的疑惑愈發的濃鬱起來,她坐在床上,看著對麵那雪白的牆壁,愣愣發呆。


    想了很久之後,她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待在一個由單向玻璃構成的房間裏呢,自己看到的這些白色,其實,隻是單向玻璃上的障眼法呢?


    盡管,這個想法很大膽,十分的異想天開,但是,江琳兒還是決定試一試。


    她來到牆壁前,開始撫摸牆壁,試圖找出一些不一樣的地方來,可是,當她的手放在上麵的時候,觸手冰涼且粗糙,牆麵凹凸不平,手指放在上麵摩挲,可以感覺到牆體上膩子粉帶來的粗糙感,牆壁是真實的,也是實心的,可是,江琳兒還是不信,她找到了之前吃飯時候,用到的筷子,開始用筷子在牆壁上撬動著。


    隨著江琳兒的動作,牆壁上白色的膩子粉紛紛掉落,最後,露出了膩子粉後麵的紅色牆體,而那根筷子也早已經被摩擦的所剩無幾了。


    江琳兒錯了,當她看到紅色牆體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當時,江琳兒看著紅色的磚塊,看了很久,最後,她笑了,笑的十分的怪異,那是一種苦笑,也是一種自嘲。


    是啊,怎麽可能,對方怎麽可能把房間裏裝了單向玻璃呢,就算裝了,對方又是怎麽做到在這一麵玻璃上塗滿了顏料,還能看到自己呢,江琳兒當時覺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可笑的就像是一個小醜一般。


    房間裏沒有監控,這一點兒,讓江琳兒很放心,然而,在放心之後,更多的還是疑惑,當然,江琳兒最想的還是如何離開這個鬼地方,她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就算死,也要死在外麵,如果自己死在這裏麵,誰知道呢,自己的屍體什麽時候才會被發現呢?等到別人發現自己的時候,自己是不是早已經腐爛成為一堆白骨了?如果到了哪個時候,一切還有什麽用呢?


    如果說,在她報道完周凱夫妻的新聞,導致這對年輕的夫妻跳樓自殺,而她也成為人人喊打的‘兇手’,成為所有人宣泄自己私欲的對象的時候,當她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拋棄的時候,她確實也很想死,在那個時候,她覺得,死亡可能能夠解決一切,就像當初的周凱夫妻一樣,一了百了,可是,關心的那條短信,給了她新的希望,讓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勇氣。


    原本,江琳兒以為,自己根據關心手機發來的地址,找到關心的時候,對方會幫自己解決這個問題,然而,當她看到關心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而她也徹底的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在她第一次從這裏醒來的時候,她其實是想死的,也是恐懼的,更多的還是害怕,然而,現在,她不想死了,至少,現在不能死,最起碼,她不能背負上一個殺人犯的頭銜去死,她可以被那些網民謾罵、譴責、甚至是詆毀,這些她已經慢慢的接受了,可是,殺人犯的頭銜,太沉重了,就像一塊千斤巨石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出去,必須活著出去,可是,該怎麽做,才能出去呢?


    還像上次一樣,衝到門口,大喊大叫,引起那個歹徒的注意,祈求對方放自己出去,還是威脅對


    方放自己出去呢?


    江琳兒搖搖頭,她覺得這些都不現實。


    上一次,她選擇了這麽做,可是,無論是祈求還是威脅的話語,在看到對方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的時候,什麽都說不出來了,而對方根本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更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現在迴想起來,江琳兒覺得,對方看待自己的眼神,跟看待一個死人,一具屍體沒有什麽區別,甚至,自己在對方的眼中,都不是一個人,跟阿貓阿狗差不多。


    而且,既然對方把自己關著這裏,肯定有他的圖謀和目的的,而對方沒有在房間裏裝設監控探頭,很顯然,對方對這個地方十分的有信心,他相信江琳兒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的,就算江琳兒能夠逃離這個房間,又能怎麽樣,房間外麵是什麽情況,江琳兒一無所知,這裏是哪裏,是不是某個廢棄工廠的地下室,或者是某一片爛尾樓的地下室,又或者是在城市的下水道,這些,江琳兒都無法確定。


    房間裏,除了一張床,一個廁所,還有江琳兒這個人之外,什麽都沒有,她的手機什麽的全都不見了,這些東西肯定被那個囚禁她的人給拿走處理掉了,對於這個結果,江琳兒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如果,她是那個歹徒的話,她也會這麽做的。


    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暫時又無法出去,更沒有辦法跟外界取得聯係,她該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江琳兒接連思索了好幾天,在這期間,那個人每天都會準時出現,給江琳兒送來吃的,一天兩頓飯,中午一頓,晚上一頓,而飯菜也都十分普通,不好吃卻也不難吃,總之,就是能吃,至於味道如何,歹徒不關心,而江琳兒也不在乎這些,隻要能活下去,對方暫時不會殺死自己,那麽,飯菜的味道怎麽樣,已經無所謂了。


    每次,對方送飯的時候,都是通過大門上的一道小門,說是小門,其實就是一道縫隙,剛好可以遞進來一份飯菜,這個設計,跟影視劇當中看到的監獄很像,就是那種關押重刑犯的監舍一般無二。


    江琳兒曾經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對方弄到監獄裏來了,可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江琳兒發現不是,雖然,這裏跟監獄的設計很像,可是,這裏卻不是監獄。


    在那個男人送飯的時候,江琳兒曾經試圖跟對方聊天,想要知道一些外麵的情況,最開始,她是祈求對方,說了很多好話,可是,對方隻是把飯菜遞給她之後,就關上了那道門,然後,就離開了,根本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這讓江琳兒十分的無奈;後來,江琳兒又開始用言語威脅對方,隻是,她威脅的言語,顯得十分的蒼白無力,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威脅,反而覺得有些可笑,而那個男人既沒有笑話江琳兒,也沒有搭理她,完全是無視她了,對方似乎是個啞巴,或者是個聾子,根本聽不到江琳兒在說什麽。


    江琳兒覺得對方可能就是個啞巴或者聾子,然而,很快,一件事的發生,讓她知道了對方根本不是什麽啞巴或者聾子。


    在幾天前,江琳兒來大姨媽了。


    女人嘛,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特殊的時候,當時,江琳兒來親戚的時候,下身流血,她感到十分的無語,倒不是害怕,而且覺得有些無奈,因為,在這裏,她既沒有換洗的衣服,也沒有衛生巾,除了廁所那一卷衛生紙之外,她什麽都沒有,饒是那卷衛生紙,也被她用的差不多了。


    這天,那個人再次給她送飯的時候,發現江琳兒沒有出現,於是,他就敲了敲門,場景十分的滑稽,可是,當時江琳兒痛經,根本沒有力氣過去,隻是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著,對方從那道縫隙朝裏麵看了一會兒,然後,就離開了。


    沒多久,那個人再次迴來了。


    這次迴來之後,對方把門打開了,拎著一個塑料袋進來,他沒有走進房間,而是把這些東西放在了門口,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江琳兒當時雖然十分的痛苦,但是,她還是看到了那個人的側臉,那是一個男人,她判斷的沒錯,而對方很顯然不是聾子,更不是啞巴,因為,男人在走出房間的時候,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煩。”


    男人離開了,江琳兒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發現沒有那麽疼了,這才掙紮著起床,來到門口,發現,對方不但把飯菜送進來了,還給她買了女人來大姨媽的時候,需要用到的東西,這讓江琳兒在看到這些東西的,產生了要謝謝這個男人的衝動,不過,這種衝動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很快就被江琳兒給拋之腦後了。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的改變,男人還是按時給她送飯來,在此期間從來不多說一句話,而江琳兒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她還是想出去,可是,這種想法越來越淡薄了,她開始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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