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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十多日,池馨跟小翠對“鳳尾舞”都可以從頭跳到尾,雖還有些生澀,卻已然令池月滿意之極。


    再練個十日二十日的,她們便會跳得愈發純熟,跳出優美動人的韻味來了。


    池馨同小翠也十分高興,她們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學成一支舞,同那些千金小姐們一樣,也能肆意地擺動身體,變幻出婀娜多姿的身形,令人矚目。


    跳舞的時候,她們恍若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叫她們更喜歡的一個人。


    她們以為度過了學習基本功的難關,如此便可以萬事大吉,接下來的訓練也是輕而易舉。可她們卻不知,池月尚有令她苦惱的一項事。


    舞蹈是有了,可那曲子由誰伴奏呢?


    她於前世時,隻學習過舞蹈,卻對樂曲樂器之類一竊不通。


    且《月光下的鳳尾竹》以葫蘆絲吹奏起來最為妥當,在這裏,她卻從未見到有人使過這種樂器,隻是慣用古箏、大鼓、嗩呐、琵琶、笛蕭跟二胡等。


    詢問其他人,他們也隻道從沒聽聞過這種樂器。


    正在愁悶時,穆辰又來了池月家作客。


    池月想到他走遍過九州各地,見識頗廣,興許聽聞過這出自傣族的樂器,是以試探地問他,“穆辰,你可有聽說過葫蘆絲這種樂器?我也是聽旁人提起的,聽聞這樂器清脆悅耳,婉轉動聽,又簡單易學,吹一些山歌小調再合適不過,真想見識一下,親自試一試呢。”


    穆辰挑眉,莞爾笑道:“丫頭,你這次可真是問對人了。我去西南邊陲時,果然見到過幾次,聽他們用這樂器吹奏過不少的曲調呢,的確清脆動聽得很。若你喜歡,我下次再去時,可以給你帶幾個迴來。”


    池月皺眉,穆辰下次再去西南方,可是猴年馬月的事兒。她下月便要參賽了,哪裏能等這麽許多時候?


    池月歎息一聲,準備將事實告訴給穆辰,想了一想,卻又將話語吞咽了迴去。


    告訴他又如何?不僅無濟於事,且不免又要給他增添心理上的負擔,叫他以為沒有幫上她的忙,心懷愧疚呢。


    不用葫蘆絲,也可用其他的樂器加以演奏呀?她幹嗎非得這樣死腦筋,不知變通呢?


    想到此處,她便決定隻是尋一名樂師,由那名樂師決定使用何種樂器。


    穆辰聽聞池月要尋樂師,啟口道:“我倒是想起一人來,若是你能請到他,那麽這次比賽你定然能大放異彩,給自己加分呢。有了他的麵子,想來你們斷然不會在初賽中被淘汰出局的。”


    池月訝異,“什麽人有這樣大的麵子?”


    “這人便是聞名九州的曲老。”穆辰道,“他現下正在臨縣雲霞山中隱居,兩年前卻還是京城最負聲望的宮廷樂師呢,許多大型宮廷節目的曲目都是由他一手編奏出來的,十分得前朝皇帝的重視跟禮遇。”


    “那麽,他又是因何事退出宮廷,到這鄉野之中隱居的呢?”池月好奇追問。


    穆辰歎息一聲,“不過又是因當朝皇帝同靖王之間的爭端牽累罷了。當初靖王逃難,據守西南一隅,皇上決心進攻。許多人上奏,請皇上與靖王請求和好,化幹戈為玉帛,莫要勞民傷財,再生戰亂。皇上不僅不以為然,更加將這批上奏之人或貶斥或流放,以為他們幫靖王說話,便極有可能與靖王苟且聯合,除之為快。曲老在為皇上單獨彈奏之時,為他彈奏並演唱了曹植所作的《七步詩》。


    “正當皇上同靖王箭在弦上的緊張時刻,曲老編出這首曲子來彈奏,其用意不言而喻。皇上怒發衝冠,竟就這樣不念舊情,將曲老驅趕出宮廷,削除了他所有的職務,奪迴了其所有的榮耀。曲老就此迴歸故裏,在雲霞山中搭建了幾間竹屋,打算就此了此終生的樣子。”


    池月聽罷,也為其感到不平。


    這樣的人才,被埋沒於鄉野之間,實在可惜。


    池月表示,她願意前往請曲老出山。


    穆辰微微搖頭,“我想若要請他出來,可沒那樣輕易。據聞每到府台跟知縣,還有其餘大大小小的人物,不止一次地前往請他,可他硬是不肯出山。我想,你我去了也是徒勞。”


    池月深思了一會兒,重又堅定地道:“不試試怎麽知道?興許他不肯為朝中之人賣力,可是肯為普通百姓謀福利呢?”


    穆辰見她這樣堅持,便不再打擊她,“那我靜待佳音。”


    翌日,池月便根本穆辰所言路線,一路前往雲霞山,深入到叢林中,四下裏尋著那幾間竹屋。


    等到入了一片葉已枯黃,莖稈卻依舊硬朗的竹林,鬆柏之下,見到那幾間雅致的竹屋時,池月堅信,這便是曲老的隱居之處。


    這裏處處透露著文人墨客的幽幽情懷,濃濃詩意於四下裏隨雲霧彌漫,且叢林中有清幽的琴聲飄散,繚繞於草葉竹尖。


    這琴聲,婉轉而沉穩,似經曆過百年滄桑,沉澱出一股涓涓的溪流,格外得味美醇香。


    追尋那琴音,池月尋到了她想尋的人。


    眼前的竹林下,端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手撥琴弦,是那樣來去自如,仿佛那琴便是他,他便是那琴,琴人合一,不分彼此。


    他全然陶醉於琴音之中,許久許久,對於池月的到來似渾未察覺。


    等到一曲罷了,曲老方才抬頭,看到了池月。


    卻隻是一眼,他便接過一旁小廝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起身往竹屋中踱去。


    “曲老,請您等一等!”池月向前跑去,卻被那名小廝擋住在半路。


    “你個小丫頭,尋我們曲老做什麽?”小廝滿麵疑慮,“你可知我們曲老是什麽人,豈容你說見就見的?若有什麽事,盡管下山去尋旁人做去,再莫來打擾他老人家。”


    池月早知會遇到此種場景,也不辯解,索性矗立在原地,開始哼唱了起來,“月光下的鳳尾竹呦,輕柔啊美麗,像綠色的霧呦;竹樓裏的好姑娘,光彩奪目像夜明珠啊……”


    曲調同歌詞,被池月哼唱出來,有若真正的月光彌漫在竹林之中,是那樣輕柔婉轉,繾綣動人。


    前麵曲老的步子,竟中途停住下來,靜靜聆聽這天籟之音。


    等到池月一曲罷,曲老到底迴身,衝著她走過來,“小姑娘這曲子是從哪裏得來的?”


    見曲老竟肯同來客講話,小廝趕忙抽迴了手,不再阻擋池月。


    池月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禮,莞爾笑道:“這是小女由南方聽來的曲調,打算用來搭配舞蹈,以便參加下月的歌舞比賽用的。可小女實在尋不到彈奏這曲調之人,聽聞曲老您的名聲,便打算過來請您幫幫小女的忙,為小女前去伴奏助興,不知曲老您可願意?”


    曲老還未答話,一旁的小廝便嗤之以鼻地搶先道:“哼,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敢叫曲老為你伴奏助興?你可知從前隻有皇上能聽到曲老的親自演奏?難道你比皇上還要尊貴不成?”


    這話若是說給其餘的古人聽,還有些震懾效果。可池月可是現代人,聽到皇上的名號,不過是想到電視劇裏的形象,僅此而已,半點驚懼的感受也無。


    她挑了挑眉,“陽春白雪,下裏巴人,人本不分貴賤,可在音樂的造詣上卻一時可見分明,分個三六九等。想來曲老才高八鬥,也隻是肯彈奏給聽得懂他曲中之意,與他同樣有高潔誌趣之人。當今皇上聽懂了曲老您的曲中之意,卻與曲老您的誌趣大相徑庭,是以你們才分道揚鑣,天涯永隔。適才我的一曲《月光下的鳳尾竹》,曲老您駐足聆聽,便顯出您十分欣賞這曲調之意。如此說來,我們也算得曲中相逢,勘為知音。曲老,既逢知音,您又有什麽理由不與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呢?即使無緣求得曲老出山,能與曲老相坐而談,也是小女此生之幸呢。”


    池月知請曲老出山急不得,坐下來細加詳談,慢慢說動他不遲。


    原本她還以為曲老會猶豫片刻,再迴複她,沒成想,這老頭兒竟當即答應下來,“秋山,去沏壺茶來。這位姑娘,不知你貴姓?還請這邊坐。”


    池月報上了姓名,與曲老在一處石桌旁相對坐下。


    小廝端過茶水來,隻覺不可思議。


    那無數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地來見曲老,可曲老俱都一一推辭不見,即使見了,也是淡漠之極,連茶水也不奉上一杯,隻盼著來人快些離開才是。


    惟有一些在音樂上極有造詣的誌同道合之人,才合他心意,能叫他肯坐下來詳敘一會兒。


    此時不過是一普通的小丫頭,她也隻不過是隨口哼唱的一曲好聽的小調而已,又有什麽了不得的?他委實想不通。


    不過,既是曲老看中的人,便一定有其過人之處,他也不敢怠慢,隻管給兩位倒茶。


    “不知池姑娘可有這曲子的曲譜嗎?”曲老開門見山地問。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對這曲子極有興趣,恨不得立時拿過曲譜彈奏才好。


    池月搖搖頭,“我也隻會哼唱,什麽曲譜之類,一概沒有。就連當時彈奏它的葫蘆絲這類樂器,我聽聞咱們這兒也便尋不到,更加沒有人會吹奏呢。”


    她有意道出葫蘆絲,試探曲老處可有這類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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